一时探春又焦急的跑来,道宝玉竟已是呆的连人都不认得了。
贾母顿时急的老泪纵横,颤魏魏的就要亲自去瞧。
探春忙劝道:“大冷天的,老太太别急。素日二哥哥最听林姐姐的话,不如先请林姐姐去劝劝。”说着便求援的看了黛玉。
贾母因点头道:“我看宝玉她娘也是急糊涂了,好些事也是没个首尾了,你们也帮衬着些!”又和颜劝黛玉道:“好玉儿,看在我这个老婆子的份上,别生气。同三丫头她们去劝劝宝玉,你们姊妹们从小一处顽大的,只怕你的话他还能听进些。”
黛玉叹了口气,点头道:“老太太放心,自家的哥哥自然是要去劝的。只是宝哥哥若是能听进我的话,刚才舅母也不会那样问我了。”
贾母点头叹道:“你们姐妹都是极孝顺极体贴人的,偏宝玉左性起来就象着了魔,叫人头疼。”
探春忙劝道:“老太太也不必心急,二哥哥不过是一时的气,若是知道老祖宗这么着急,自然就要愧悔了。我们再去劝劝,料得过会子就好了。”
贾母点点头,忙让探春和黛玉快去劝宝玉。
探春黛玉两个走进王夫人院中,来到东跨院,自宝玉搬出园子后,便住在这里。
宝玉房里静悄悄地,隐隐可闻王夫人的训斥声。
丫头婆子们禁若寒蝉,见探春黛玉来了,也不敢去通传。倒是李纨听到动静过来迎她姐妹进去。
王夫人正满含怒气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袭人、麝月等皆低头而跪。
李纨因低声道:“太太,三姑娘和林姑娘来了。”
宝玉只是呆呆的躺在床上,仿佛石化了一般,唯有听到“林姑娘”三个字时,忽然一动,扭了头来瞧,怔了怔,忽然眼睛里象是有簇火光在闪烁,便“呼”地坐了起来,悲喜莫辨地唤了声:“林妹妹!”
黛玉又悲且叹,正不知如何回应,幸而此时探春已拉了黛玉笑道:“林姐姐你瞧!我只当二哥哥再不开口了,还好,还认得咱们。”
宝玉的那声“林妹妹”令王夫人心中火起,又不好当着人怎么样,只得对跪在地上的几个丫头厉声道:“你们再不仔细,由着宝玉性子胡来,就全撵了出去。”
黛玉绞着手中的帕子,淡淡地劝道:“宝二爷,听到了么?原先二爷屋里的那些丫头留下的也只有她们几个了。宝二爷素来体贴担待丫头们,可别只为一时之气,反叫她们无处立足。就因为二爷早起去过园子里,太太刚才就要拿我问罪呢的。我不过好心劝了你几句都差点担了不是呢。又何况这些丫头们呢!”
探春也劝道:“林姐姐说的是呢,不为她们,就为了老太太、太太、老爷,二哥哥也不该不吃饭拿自己身子赌气。”
宝玉忍不住道:“为他为你,谁为我着想。我算什么东西?谁听我的?我自己的身子我想怎样就怎样。”
王夫人气的跺脚道:“不孝的孽障,白养你这么大,白替你操心了。”
宝玉看了一眼泪涕直流的王夫人,叹道:“太太养我这么大,我就得什么都听太太的么?难道我就不能…”
探春忙制止道:“二哥哥,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了,可是饿糊涂了!”
王夫人哭道:“孽障!真真白养了你了!”
李纨忙来劝,王夫人因抱着李纨哭道:“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的混帐!可怜我是个没有福的,可怜我的珠儿去的早,不然我才不管这个孽障死活呢。”一席话触动了李纨的伤心事,顿时泪如雨下。
探春忙也来劝。
黛玉因叹道:“二哥哥素喜自然,讨厌扭捏穿凿,今儿却不知为何事赌气使性。须知有些事终非人力可挽回,纵然抛家舍命的争得了又有何趣?二哥哥这般冥顽执拗,怎么不让老太太心冷、让外人嚼是非口舌。”
冷冷静静地几句话说的宝玉心灰意冷,哑口难言,只任那冰凉的泪水模糊了双眼,爬满了脸颊。
黛玉轻声道:“二哥哥心里难受只管哭会子就好了。可再别再这么闹了,不然带累了丫头们事小,急坏了老太太可就罪过了。”
宝玉怔了怔,终于还是忍不住呜咽道:“我,我,我,”许多话就在心里,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说什么都是错的。
宝玉叹息着流下两行泪道:“让妹妹受委屈了!我错了!”
黛玉摇头叹道:“从此你可都改了,好自为之罢!这会子我也乏了,可要回去了。”说着便转身向外走。
宝玉张了张口,想挽留,话出口却是:“让三妹妹陪你。”
黛玉脚步未有丝毫的迟缓,早已袅袅的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