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因笑道:“臣妾看着这些姑娘们惠言雅行个个都是极好的,皇上你瞧那林姑娘,坐在那里就好似空谷幽兰,令人神往不已。”说着随手指向黛玉。
黛玉此时虽微低头着,却也感觉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一时觉得窘迫,脸便微微的作烧,细白如瓷的两颊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绯色。
容贵妃因笑道:“是了,元妹妹琴棋书画皆精,林姑娘必是更胜一筹了。”
黛玉袅袅起身,婉声道:“臣女寒门草芥、见识微浅,岂敢比元娘娘国公爷之后、名门毓质。”
皇上笑道:“你林家几代侯门、书香世家,令尊又是先皇钦点的探花那才清贵,不然她贾家如何肯把自己姑娘嫁与了?!”
皇上语带玄机,大有深意,元春如惊弓之鸟,脸白如纸,冷汗涔涔。
容贵妃笑道:“皇上如此盛赞,不知林姑娘意欲献何绝技呢?”
黛玉婉声道:“臣女不才,别的也不会,只得写篇佛经献丑了!”
皇上淡淡笑道:“也好,朕且看林姑娘写了再说罢!”
黛玉领了命,款款走到书案前,皓腕微抬,素手拈笔,醮了墨,也不思忖,便向那雪白澄心纸上从容直书。
五皇子看着黛玉风流婉转,两眼早已直了。大皇子却想起另一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来。
一时间,厅中鸦静,元春心中不安,有心上前,却怕造次。
淑妃很是玲珑,见黛玉搁下笔,便忙上前,亲手奉了纸张敬到皇上眼前。
皇上就着淑妃的手,慢慢细看黛玉所写的经文,只见满纸遒丽的簪花小楷,倒有十来年的功力,心下怒意顿减。一旁的五皇子早起身来看,脱口赞道:“父皇,这才是字如其人呢!”
皇上冷了脸,瞪了五皇子一眼,五皇子呵呵笑着,讪讪的回到座上。
皇上因随口问道:“这是哪篇经文?”
黛玉婉声道:“回皇上,是金刚经第三品!”
皇上便命人取了金刚经来,翻开一一对了,果然一字不差,心下叹服,却又随手翻到一页,问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句,下一句是什么?”
黛玉依旧婉声道:“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皇上脸上方真正笑起来,道:“林姑娘真不愧是探花之后,这一手小楷便已极见功力修为。朕方才有心一试,始信林姑娘所言非虚妄娇情。小小年纪,如此沉静有定,实属难得!”
此言一出,元春方轻舒了口气,众人也纷纷夸赞黛玉。
此时一宫女悄悄走到皇后身边耳语了几句。
皇后抬眼见窗外暮色四合,因笑道:“真真是欢时易过!不觉已过酉时了!好叫人舍不得!”
皇上笑道:“今儿是元宵,家家户户都讲个团圆热闹,就让她们早些回家去吧!”
皇后点头笑道:“皇上和本宫略备了些小玩意,你们带回去赏人也罢玩也罢,也不枉来宫里一回了。”
就有几位宫女太监捧着各色物品鱼贯而入,一一站在各位姑娘身旁。
各位姑娘忙行礼道谢,皇后便吩咐道:“你们家里已有人在宫门外候着了,时候也不早了,就不虚留你们了。你们也回家团聚去吧!”因命淑妃好生送了姑娘们出宫。
淑妃领命,却先恭送了帝后并几位妃子皇子回宫后方着宫女领着众千金下了玉绣楼,逶迤而出。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已清晰可见一轮皎月高悬。此时宫庭各处的小太监宫女们已忙着张灯结彩了,厚厚白雪勾勒下的黄瓦红墙极为凝重鲜明,各色精工巧制的彩灯连缀成串,直延伸到寂廖宫庭的幽深角落。
众千金静静的跟着宫女沿着宫墙几番曲折,又换了小轿又走了片刻,方又步行,待得出了宫门,四下里反倒亮起来。
黛玉不由的抬头,但见圆月皎皎,银辉脉脉,照的四下清朗澄澈,那深蓝的夜空益发幽远,黛玉的心里弥漫起浓浓的哀伤。
各府里的车马都在宫门外依次等候着,姑娘们相互微微一笑,算是告别,向各自府里的车马而去。
贾府里却是林大娘两口子来接的,黛玉正扶着林大娘的手登车,却猛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闪电般就到了身边。林大娘两口子忍不住尖叫起来,黛玉也惊的抬头来瞧。却一股急风卷着清冽之气袭来,锦缎披风的一角轻轻从黛玉颊边掠过,那马已然一个急转身,一阵长嘶,便已稳稳的在宫门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