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大量的池水涌进口鼻,胸口传来火辣辣的刺疼,一阵阵窒息的闷痛让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两行热泪从眼角划落,落在冰冷的池水中却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也许是人之将死,过去的一幕一幕从孔愚脑海中闪过。
她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娘亲母家失势,因此,势利眼的祖父母还有爹爹都看不起娘亲,起初还期待娘亲能生下孔府的嫡长孙,但生下她后,竟失望地发现她是个女儿。
祖母当即冷冷地哼一声,看也不看一眼便甩着帕子走了,祖父也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走了,她那父亲见二老都走了,也不满地瞪了妻子和刚出生的她一眼,跟着走了。
她三岁的时候,娘亲抱着她来到大堂,远远的,她就听到堂内闹腾的欢笑,原来,今日竟是弟弟的抓周宴。
她被娘亲牵着小手,站在冷清的角落里,她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众人将一个肥嘟嘟粉嫩嫩的小娃娃围在中央逗弄,脸上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宠溺疼爱,她眨眨眼,这样的祖父祖母还有爹爹都很陌生。
“哟,大姐过来了,今儿个是大哥儿的抓周宴呢!”二娘风姿妖娆地走到娘亲面前,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得意和笑意。
“那可真是巧了,今儿个也是大姐儿的生日,大姐儿满三岁了,我来是让老爷给大姐儿赐个名儿的!”
九州大陆,不论男女,皆要满了三岁才能得长辈赐名。
娘亲清清冷冷的声音仿佛给欢闹的大堂内浇了一瓢冷水,气氛静了静,祖母阴阳怪气地地斥了娘亲几句。
爹爹也不悦地看过来,方才还温柔宠溺的笑脸看见她时顿时淡了下去,他威严地瞥了她和娘亲一眼,见她吓的傻呆呆地看着他,爹爹不喜地皱了皱眉,冷冷道:“都这么大了也不会叫人,莫不是个傻子!”
娘亲清清冷冷的神色不变,直勾勾地瞪着爹爹。
大概是被娘亲冷冰冰的眼神盯的虚了,爹爹顿了顿,一甩袖丢出一个字:“愚。”
愚蠢的愚。
七岁那年冬天,她被五岁的孔朱秀用石子打破了额角,鲜血流了一大瓷碗,她昏迷了五天五夜后,终于还是从阎王爷那里夺回一条命。
十岁那年,孔朱秀和孔朱机偷偷玩火烧着了府里的帐房,两个孩子害怕之下嫁祸给了她,祖母和爹爹抱着孔朱秀和孔朱机好一番疼爱哄弄,二话没说打了她二十个板子。
那破烂的皮肉和衣服粘在一起扯都扯不起来,那次她连发了三天高烧,许是伤了脑子,从那后反应略有些迟钝。
十二岁那年,皇上赐下稀有的果子,祖母叫了府里孩子们去品偿,孔朱秀,孔朱机,孔朱樱,孔朱妍做为庶女都得了一个,唯独没有她那份。
十四岁那年,孔朱机生了怪病,行脚大夫说只有用亲人的血当药引子才能好,爹爹不由分说割了她的手腕,放了大碗血,给孔朱机灌下,连续三天,最后却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从那之后,她就留下了身子虚弱的病根子,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偏偏身体不可节制地虚胖了起来,长到十八,仍然没有个说媒的婆子。
而东华国,女子十六便可嫁人了。
时光流逝,岁月蹉跎,转眼又是七年过去,孔愚二十五了。
二十五还没有嫁出去的老姑娘,她已然成了皇城的笑柄,孔府的耻辱。奇耻大辱!
可是,她有错吗?
她没有错,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不惹事,安静谦逊,远离纷争。
只等有着一日遇上一户好人家,不论贵贱,只须夫妻两人举案齐眉,白首一生。
可是,她也有错。
因为她碍了孔府的名声,使得孔府的女儿们有了污点。
不论是绝色芳华的孔朱樱,还是娇艳如花的孔朱妍都不容她这个已经二十五,快变成婆子了还没有嫁出去的嫡长姐的存在。
嫡长姐未嫁,下头的妹妹们怎么能嫁?
她是她们的污点,阻了她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