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回合下来,晓玲充分调动自己上学时写作文,工作时写报告的能动性,给自己虚构了一个男人,是的,平地起高楼的同时还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为了防止自己说错,她还偷摸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准备回家重新整理一下笔记,最好搞个《越狱》里史高飞一样的纹身,防止Mary下次问起,自己撒错了谎。
Mary剪了一个头,晓玲却紧张的如同被杀头。晚上,疲惫不堪的回到家里,晓玲感到自己战站兢兢的到快流产了。关一禾还从房间里跳出来,一副拿到十万个为什么考试高级证的样子高兴的说:“晓玲,咱们来解决一下你的心理问题吧。”
你妹,你才有心理问题,你全家带隔壁邻居都有心理问题。
晓玲瘫坐在沙发上,甩掉高跟鞋。关一禾见晓玲不想说话,走过去,坐在晓玲身边,像看笼屉里的包子一样掀开晓玲的衣服一角:“我来看看咱孩子,喔!长高了!”
晓玲笑了,伸手揽住了关一禾的脖子,把鼻子埋在他衬衣里使劲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好累啊!”
关一禾拍拍晓玲:“嗯,我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能开口告诉别人,其实我跟你结婚了。”
“那就让我来说吧。”关一禾主动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晓玲点了点头,谎言像一只得了灰指甲的手,一个传染俩!一旦开始,就如同自行车在下坡路上崩了扎线,不想脚刹,不想毁鞋,就只能一往无前直到时过境迁或直撞南墙。
“我觉得你有点孕期焦虑。”关一禾回归今天的正题了。
“嗯,可能吧。”
“我就是想说,你不能被这种情绪控制,你要战胜它,每当你一有沮丧情绪,你就告诉自己,这是因为激素变化。或者,你告诉我,我来安慰你。”关一禾笨拙的解释着,安慰着。
“告诉你,你怎么办?”
“我会安慰你这是激素变化呗!”
晓玲笑了:“说来说去,就只有一个办法啊。”
可能还会有新的吧,只是关一禾暂时想不到,他设身处地的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怀孕妇女,觉得能安慰自己焦虑的最好办法就是告诉自己: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激素的变化。但显然,这位怀孕妇女体内依然住着一个靠理性支撑的男关一禾。
良久,关一禾终于开口说了那件他一直犹豫不决的事:“我找到新工作了。”
晓玲高兴极了:“是国成么,还是中天……”
晓玲一连说了几个大券商的名字,都猜错了。
关一禾摇头,又煞有介事的安慰晓玲:“是个小券商,这几年发展挺好的,给的条件也不错。最主要的,去了之后虽然薪水不如以前,但时间比较自由,能有更多跟你和孩子相处的时间。”
晓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太了解关一禾了:一个人,可以在一年时间完成别人几年才能完成的职场目标,必然是对这份工作抱有太多薪水之外的抱负,但他到底还是为了她放弃了。“一骑红尘妃子笑”,如果不看亡国恨,至少,还是有一些值得商榷的真爱可以被称道。
那一刻,晓玲觉得上天把这个男人给她,就是让她战胜生命中那些不可预知的黑暗的。
第二天早晨六点,关一禾就醒了,睡不着,婚礼就在明天了,今天他要想办法带晓玲去试一下礼服,但他想了一个礼拜也没想到试礼服又不暴露惊喜的好方法。
刚到八点,关一禾就把晓玲摇醒了:“要不,咱俩去给咱孩子买个婴儿床吧。”
晓玲迷迷糊糊的说:“咱孩子才花生那么大,买个碗就够睡了。”
关一禾一把把晓玲拽起来:“走吧,走吧。”
晓玲直到上车才清醒过来,连连抱怨关一禾太早把自己折腾起来。她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庄惠芬和叶老师已经在打包行李,而刘淑敏已经跑到理发店烫头去了。
直到车子停在婚纱店门口,热情的服务人员迎出来,晓玲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关一禾替自己定做了一套婚纱。
当晓玲穿好婚纱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时,关一禾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震惊与感慨,他料到会很漂亮,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漂亮。他决定娶晓玲时绝不是因为她的长相,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意外收获的,晓玲是那种越看越让人喜欢的类型,婚纱的尺码也很合适,虽然胸要靠硅胶垫撑起来吧,其他的尺码基本严丝合缝。
晓玲十分惊讶关一禾对自己的了解:“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我半夜量的。”
“那胸的尺码为什么这么大。”晓玲压低声音问。
“我总不能告诉别人你是A杯吧,太跌份了。”关一禾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没事,生完孩子你还是很有潜力的。”
“流氓!”
晓玲本以为这不过是关一禾为拍婚纱照准备的小惊喜——从服务人员到关一禾也确实都是这样说的。但脱婚纱时,她却在试衣间里听到了关一禾和婚纱店服务人员的对话,对方向关一禾打听婚礼准备在哪办,哪家婚庆公司负责组织,关一禾一五一十回答,晓玲这才知道关一禾其实为了自己准备了一场价值8万的婚礼,日期就在明天。
激动惊喜之余,晓玲纠结万分:花8万块办个婚礼,高兴一天真的值当么?她打心眼里不希望关一禾为了买自己一天的开心就付出这么高的代价,况且,两人还有80万要赔、孩子要生、婆婆的养老房要买……一伸手,哪哪都需要用钱,相对于婚姻,婚礼又算得了什么呢。但晓玲又不想扫关一禾的兴。
从婚纱店出来,晓玲整整一路都在合计,到底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下午,关一禾出去健身了,晓玲看关一禾的手机在桌子上,就想给婚庆公司打个电话,检索了半天没找到婚庆的电话,10086的电话却打进来,晓玲以为是服务评价,就直接接听了,没想到是婚庆公司找关一禾交钱的。哼哈了几句,晓玲大致明白关一禾付了一个5%的定金,剩下的还没付,干脆直接告诉对方:“剩下的钱我们不准备付了,你们要价太高了。”
“您哪位,我找关先生。”
“我是关太太。”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晓玲感到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得拼命拿出那副强调,“咱们解除合约吧。”
“关太太,您二位要求的时间紧,任务重,肯定价钱要高。”
晓玲不知道怎么接:“反正我们是不会再给钱了。”
“没见过你这样的,好吧,那大家你好我好,我给你们算便宜点,您今天再付我四万五,我把事情给您办漂亮。”
可晓玲四万五也不乐意掏:“没钱,反正就是没钱了。”
对方还要说什么,晓玲赶紧挂了电话,此时的她一身是汗,心脏突突突跳得特别快。她刚刚意识到,自己把婚庆公司炒了,明天的婚礼要自己搞了,不然就只能让所有宾客喝西北风去了。
晓玲忽然想到还有什么事忘了问,又打回刚才婚庆公司的电话:“我们之前印的宾客贴,你得还我。”
这次轮到对方强硬了:“您带着尾款来取吧。”
宾客贴被婚庆公司扣下了,现场的司仪、摄像、摄影都要重新找,晓玲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人生中最不经规划不经判断的一个决定,但是她一点都不后悔。她先是在电脑上用自己和关一禾的结婚证做背景,设计了宾客贴,又在小区打印社紧急用牛皮纸打印,居然效果还可以。接着她又拐弯抹角从自己同学套朋友的圈子里找到一个电影学院学摄影的,谈好了婚礼摄像的价钱。顺便请这位摄影帮自己找了一个学电影美术的跟妆,学导演的主持。等这几项安排妥当,晓玲到健身房找到关一禾,通知他这个大变故。
关一禾的第一反应是生气,自己安排了一个礼拜的事情,晓玲居然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推翻重来。他在跑步机上,拉着脸不说话,埋头猛跑。晓玲赶紧陪不是,并表示自己对关一禾之前所作的一切已经非常感动了,只是不想在婚礼上再浪费更多的钱:
“我是不想你因为我,这么累。”晓玲无奈的说。
关一禾听见这句话心软了,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自己还能生什么气呢,女朋友是别人的好,老婆还是自己的亲。
“我不受累,你就要受累了,明天事儿不会少的。”关一禾的脚步慢了下来,“如果婚礼有瑕疵、差池,你会不会觉得不完美?”
晓玲认真的想了想:“跟你在一起就已经很完美了,婚礼只是个形式,并不重要。”
第二天清晨,关一禾一大早就去接刘淑敏了,刘夏也被安排到机场去接西安晓玲家来的亲戚。晓玲徒步走到自己定的家前方五百米的酒店去换衣服,准备,来帮忙化妆的女孩刚上大学二年级,年轻的脸上抑制不住对婚礼的憧憬,是的,年轻的姑娘只憧憬仪式,从未想过热闹繁华背后可能是人生的转捩点,不管你受不受得起。
庄惠芬一到酒店就撇下其他人,直奔晓玲,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婚礼惊喜,但她尊重女婿的选择。当务之急,她要藏起女儿的鞋,这样接新娘的时候才能让女婿找的久一点,讨一个好的彩头。
新娘房里,画好妆的晓玲显得娴静又端庄,庄惠芬看见穿婚纱的女儿忍不住落泪了,虽然这一天来得如此匆忙又波折,但它总归是带着喜庆来了。
就在这种感人又温暖的气氛中,摄影大哥的电话就扛着机器进来了:“玲姐,今天的帐跟谁结啊?”
晓玲找急忙慌的掏钱包,才发现自己穿着婚纱:“跟我结,我这就给你找钱去。”
庄惠芬赶紧从自己兜里拿出钱包递给女儿,晓玲把摄影的钱给了,对方数了一遍,按亮了机器开始拍摄。各种怪异的恨不得趴地上、躺床上的角度看得庄惠芬糟心,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婚礼惊喜不会搞成婚礼惊吓吧。
答案是会的,比如晓玲的舅舅一家从西安开车来,三个小时前就到了进京收费站被告知没人接之后,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往城里开,至今还在西直门盘桥,刘夏只好组织自己的电动车小分队前去接表嫂的舅舅。酒店里也混进了不少蹭饭的,还没开席冷盘已经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关一禾赶紧叮嘱刘夏,来的全是亲戚,没有朋友,不认识的一律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