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先是愣,继而全都尖声惊叫起来,丫鬟婆子们急疯疯的抢过去,只见三姨娘脸色苍白两眼紧闭,额头上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额角蜿蜒得几近成河,这丫鬟婆子们几时见过这个,胆子小的,当场就吓得哭了起来。
一时间,哭的哭,叫的叫,屋子里闹哄哄的乱成一片,杨清和姚芝兰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哆嗦了半晌,姚芝兰方死命的喊了出来:“快,快,还不快去叫郎中……”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就有那腿脚利索的丫鬟如飞的跑出去,好在那张半药为着苏洌儿的身子,还没有离开杨府,不过一会儿,就赶到了厅里。
三姨娘显然撞得极重,气息已是弱不可闻的了,加上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张半药慌忙取出银针来,连着几针下去护住她的心脉,就命人将她抬到屏风后的小塌上去,忙不停的为她止血包扎起来。
屏风后在忙活着,外面众人看着杨清和黑沉的脸,谁也不敢再说什么,屋子里顿时静寂寞起来,三姨娘这样激烈的反应,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眼见她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谁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再怎么说,她都是浩宇的生母,启恒的奶奶呵。
正愣着,就见外面跌跌撞撞的飞跑进一个人来,边跑边哭喊着:“娘,娘……”转眼间进了门,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杨清和磕着头哭道:“父亲,娘绝对不会是对五娘下麝香的人,求父亲明鉴啊,娘,父亲,我娘在哪里,我娘怎么样了……”
来的正是杨浩宇。
杨清和正是心烦的时候,见杨浩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像个女人,心里顿时生腻,然而又到底不忍心再训斥他,就向屏风后一指:“你自己去看吧。”
杨浩宇连滚带爬的来到屏风后,一见娘已经变成了这样,他心里一酸,又落下了泪来,又不敢在边上耽误张半药救治,看了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他来到杨清和跟前跪下:“父亲,孩儿听说从娘的房里搜出了麝香,可是孩儿相信,那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娘,父亲,您可一定要查清楚了啊……”
“好了。”杨清和摆手打断他的话,皱了眉道:“谁也没有认定你五娘屋子里的那麝香就是她放的,但是如今满府里搜过了,只有她的屋子里有这个,你怎么说?”
杨浩宇呆了呆,看着父亲阴郁的脸,他知道父亲的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是娘了的,可是他依旧不死心,张口又道:“可是父亲,五娘屋子里的麝香能是别人放的,我娘屋子里的这个,也一样会是别人放的啊。”
“那到底会是谁放的呢?”杨清和见儿子依旧顽固,他再忍不住心里的愤郁:“啪”一拍桌子,指着杨浩宇恨声道:“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母子背后在算计些什么,一个浩天你们恨了二十年,这会子眼见着又要多一个分家私的,你们眼里容不了这个砂子,我都知道。”
他这话说的极重,杨浩宇额头上的青筋顿时突突直跳,脸涨成了猪肝色,浑身只觉血脉热烈翻滚,双拳紧攥得渗出汗来。可是在杨府,杨清和的威严天般的不可侵犯,他就和两个弟弟从小到大,但凡稍有差错,既遭责罚,从小到大,不知遭了多少。此时纵然心里激愤如火,亦是不敢在脸上有丝毫的显现。
“老爷,你别这样说孩子,哪能啊。”眼见事情越闹越离谱,又兼着张半药还在厅内,当着外人的面,实在太过失杨府的体面,姚芝兰身为正室,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她来开口了。
出言阻挡了杨清和后,姚芝兰又深深叹了口气,对杨浩宇道:“不过浩宇啊,你父亲说的也对,咱们都还没有就认定了是你娘做的那事儿,只不过因着麝香在是她的屋子里找到,为着正家规,先让她回屋闭门不出,你父亲和我再来细查,谁知道你娘的性子太急太烈,就弄得这样儿了,唉,俗话说,真的假不了,这假的也同样真不了,她实在犯不着这样,浩宇,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这番话听得不单二姨娘四姨娘暗里撇嘴骂虚伪,杨浩宇更是在暗里咬了牙,这个死贱妇,小厮来报给他时,分明就说了她是怎么假情假意的推波助澜了的,这会子偏又在他面前装这样的好人儿,真真是不知耻的。
嘴上却谢姚芝兰道:“母亲说得是,原是我娘沉不住性子,见被人冤枉了,又有苦说不出,就想不开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话里话外,只一口咬定自己的娘是冤枉的。
姚芝兰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这样的时候,又满屋子的人,实在不好说什么,鼻子里轻轻一哼,也就转过了脸去不说话,正在这时,只见张半药从屏风后转了过来,向杨清和姚芝兰躬身回道:“回杨老爷杨夫人,三夫人已无大碍了,只是她激郁太过,小的施了针灸术让她安睡了,切记不要再激了她的性子才好。”
“嗯。”虽然恨三姨娘心肠狠毒,听张半药这样说,杨清和也多少松了一口气,不管这么说,她跟了自己几十年,儿子孙子都有了,总不能眼瞧着她在自己面前碰见了,再者,传出去也实在有失杨府的体面。
闹了这大半天,却成了这结果,杨清和只觉得乏累又烦躁,命张半药退出后,他眼睛冰冷的一扫屋内众人,阴郁的脸变得愈发黑沉,唤了孙柱儿,他将众妻妾丢在大厅里,一言不发的扬长而去。
姚芝兰等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心里都惊秫难言,三姨娘今天的反应让她们知道了,苏洌儿小产这件事,并不会因着麝香的出现而结束。
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完……
三姨娘撞柱的消息,是四姨娘传给的苏洌儿,当天晚上,四姨娘就命小丫鬟捧了些人参雪蛤之类大补的东西,扭着身子来到了凤栖苑,一进门,她就挤出了两滴泪来,向苏洌儿叫道:“五妹妹。”
苏洌儿正靠在软垫上,由梅姨喂再燕窝粥,一见四姨娘,她喘吁吁的唤了声:“四姐姐:“就要挣扎了见礼,四姨娘急步抢上去一把抱住了:“好妹妹,可千万别动,你的身子要紧。”
苏洌儿就着她的手重又靠回去,一边命梅姨搬了妆台前的绣墩请四姨娘坐,一边看向四姨娘道:“四姐姐怎么有空儿来见我。”这样说的时候,她的眼里隐隐的有着泪:“我如今这样儿,不定如了多少人的意,四姐姐这会子来瞧我,落在那些人的眼里,只怕以后要跟姐姐你生分了。”
四姨娘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一喜,苏洌儿这番话分明是将自己当成她一边的了,如今那个老东西当这个狐狸精是宝,除了这个狐狸精,见到她们几个时,那眼神分明就是看贼似的。而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只要这个狐狸精肯护再自己,自己就定能保得无恙了。
心里想到这儿,脸上也就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哼,那三个黑心黑肺的人,人老珠黄见不得人了,见咱们俩年轻生得好,就背地里将咱们恨得什么似的,而那三个公子是她们唯一强过咱们的,所以她们就生怕咱们也有了孩子,回头彻底的丢了她们立脚的地儿,竟然就想出了这样下作的手段。”说到这儿,她眼圈儿一红:“不怕妹妹你笑,姐姐我虽然服侍老爷也有两年了,可是我肚子里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过的,哼,如今想来,焉知不是她们仨儿动的手脚?”
“啊,是,是么?”苏洌儿像是被她的话吃了一惊。
四姨娘拿丝帕点一点眼角,点头道:“怎么不是呢,唉,只怪我糊涂,日常里被那三位压制得怕了,就瞧谁都是要害我的人,见了谁都带刺儿,往日里对妹妹那样,今天想起来,我这心里真是惭愧得很,还请妹妹原谅了。”
苏洌儿赶紧伸手握住四姨娘的,急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原是我做妹妹的不懂事儿,姐姐往后肯带着我在这个府里小心度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不过是相互扶持着过罢了,说什么感激不感激。”四姨娘见苏洌儿竟然完全相信了自己,欢喜之余,在心里不由暗骂她蠢笨,为了让苏洌儿高兴,她说到这里后,突然像是才想起来的,道:“对了,五妹,有个事儿你知道了么?”
苏洌儿满脸奇怪:“什么事儿?”
“哼,就是那老三了,今儿个中午,明明已经在她的屋子里搜出了麝香,她竟然还是咬定了牙不肯承认,老爷发怒,要将她关起来,她瞧着没法儿了,就装腔作势的要撞柱子,却又没有拿捏住力道,竟弄假成真的将自己撞得半死不活的,听说到这会子都还不能说话儿呢,五妹你说说,可不是失算了不是?呵呵呵……”四姨娘一想到白天三姨娘那样儿,她就觉得解恨,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咯咯儿的笑了起来。
苏洌儿却身子猛的一颤:“什,什么?”
她一把抓住四姨娘的手,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气愤,身子不停的颤抖起来:“你说,你说在她的屋子里找到了麝香?”
“是啊。”四姨娘一脸的笃定:“听说是藏在一个香囊里的,唉,只可惜了大公子,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不停的向老爷求情,老爷没法子,只好先给那贱人医治,说等她好了再慢慢儿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