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玛丽·凯利
在我遇见班奇太太之前,护理工作的真正意义并非我原来想象的那么一回事。“护士”两字虽是我的崇高称号,谁知得来的却是三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替病人洗澡,整理床铺,照顾大小便。
我带上全套用具进去,护理我的第一个病人——班奇太太。
班奇太太是个瘦小的老太太,她有一头白发,全身皮肤像熟透的南瓜。“你来干什么?”她问。
“我是来替你洗澡的。”我生硬地回答。“那么,请你马上走,我今天不想洗澡。”
使我吃惊的是,她眼里涌出大颗泪珠,沿着面颊滚滚流下。我不理会这些,强行给她洗了澡。
第二天,班奇太太料我会再来,准备好了对策。“在你做任何事之前,”她说,“请先解释‘护士’的定义。”
我满腹疑团望着她。“唔,很难下定义,”我支吾道,“做的是照顾病人的事。”
说到这里,班奇太太迅速地掀起床单,拿出一本字典。“正如我所料,”她得意地说,“连该做些什么也不清楚。”她翻开字典上她做过记号的那一页慢慢地念:“看护:护理病人或老人;照顾、滋养、抚育、培养或珍爱。”她“啪”地一声合上书。“坐下,小姐,我今天来教你什么叫珍爱。”
我听了。那天和后来许多天,她向我讲了她一生的故事,不厌求详地细说人生给她的教训。最后她告诉我有关她丈夫的事。“他是高大粗骨头的庄稼汉,穿的裤子总是太短,头发总是太长。他来追求我时,把鞋上的泥带进了客厅。当然,我原以为自己会配个比较斯文的男人,但结果还是嫁给了他。”
“结婚周年,我要一件爱的信物。这种信物是用金币或银币蚀刻上心和花图案交缠的两人名字简写。用精致银链串起,在特别的日子交赠。”她微笑着摸了摸经常佩戴的银链。“周年纪念日到了,贝恩起来套好马车进城去,我在山坡上等候,目不转睛地向前望,希望看到他回来时远方卷起的尘土。”
她的眼睛模糊了。“他始终没回来。第二天有人发现了那辆马车,他们带来了噩耗,还有这个。”她毕恭毕敬地把它拿了出来。由于长期佩戴,它已经很旧了,但一边有细小的心形花型图案环绕,另一面简单地刻着:“贝恩与爱玛。永恒的爱。”
“但这只是个铜币啊!”我说,“你不是说是金的或银的吗?”
她把那件信物收好,点点头,泪盈于睫。“说来惭愧。如果当晚他回来,我见到的可能只是铜币。这样一来,我见到的却是爱。”
她目光炯炯地面对着我。“我希望你听清楚了,小姐。你身为护士,目前的毛病就在这里。你只见到铜币,见不到爱。记着,不要上铜币的当,要寻找珍爱。”
我没有再见到班奇太太。她当晚死了。不过她给我留下了最好的遗赠:帮助我珍爱我的工作——做一个好护士。
工作是一回事,珍爱你的工作,又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