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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太阳女和牧羊人

古老的印加帝国,有一块美丽富饶的尤卡依谷地,牧羊人阿魁特拉巴在一座终年积雪的高山上,放牧着印加人敬献给太阳神的贡品——一群雪白的大羊驼。

阿魁特拉巴不仅英俊魁梧,而且聪明能干、热情和蔼,他既没有尝到过年轻人热恋的欢乐,也从未尝过失恋的烦恼。他整日跟着羊驼群悠然地漫步在郁郁葱葱的原野上。当羊驼群停下吃草时,他就坐在开满鲜花的地方,拿出心爱的苇笛,吹起轻柔的乐曲,悠扬的笛声在山谷中婉转回荡,百鸟和鸣,像一道清澈的小溪欢快地流淌着……

人们都说,太阳的女儿们时常来到美丽的雪山下嬉戏玩耍,天一黑,就必须回去,她们妩媚的欢声笑语使牧草繁盛,群花争艳,百鸟啼鸣。但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她们,整天在草原上的牧羊小伙子对这些美丽动人的传闻也是一笑置之。

有一天,阿魁特拉巴像往常一样坐在花丛中悠闲地吹着笛子,两位太阳女被他的笛声吸引,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旁,此时的少年正沉浸在笛声中,心神俱醉,看着他神飞渺渺,陶醉忘我的样子,太阳女们忍俊不禁,“扑嗤”笑出声来……

阿魁特拉巴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呆愣着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嘀咕着:明明就我自己,却哪来的笑声?这时,耳边又传来夜莺般娇柔婉转的声音:“小牧羊人,今年的牧草够羊驼吃吗?”

牧羊人一转身,两位美丽非凡的白衣少女正飘然而立,他立即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地跪倒在地,急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两位太阳神女深怕吓坏了他,赶忙放下捂在嘴上的手,温柔地问:“你吹的什么曲子啊?这么好听!”

“别害怕,我们不是什么妖怪,是尊贵仁慈的太阳神的女儿。”

她们伸出纤弱秀雅的小手把阿魁特拉巴扶起来,年轻的牧羊人见她们如此亲切和蔼,便起身理好衣裳,按照正规的礼仪,轻吻她们的手。

太阳神女的非凡美貌令阿魁特拉巴倾心惊叹不已,但他却不敢存一丝非分之想,阿魁特拉巴给姑娘们讲了她们闻所未闻的人间奇闻,她们听得入了神,然后,又给她们采了许多美丽的野花……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阿魁特拉巴儒雅地站起来,流露出一丝不舍,彬彬有礼地向两位太阳神女道别:“天快黑了,我也要领着羊驼群向二位告辞了!还请二位原谅我今天的鲁莽。”

然后,他熟练地赶着羊群悠闲地远去,慢慢地消失在山峰林木之间……

年纪较大一点的太阳女叫乔莉良托,她完全被牧羊人的潇洒俊逸、儒雅风趣和彬彬有礼深深地吸引了,在回太阳神宫的天路上,她还同妹妹兴奋地谈论着这位牧羊少年的一切。

进宫时,森严的禁卫仔细察看她们是否带进什么可疑的东西。以往曾有仙女常把情人藏在衣袖里或者发髻里,偷偷带进宮来幽会。

宮殿里,精美绝伦的金器里早已盛好了人间罕见的佳肴美味,等待着她们。

乔莉良托借口太累没有进餐,她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她的脑子里全是那位牧羊少年的影子,难以抑制的情感使她久久难以平静,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白天所发生的一切: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叫阿魁特拉巴,家在拉利斯……他的眼睛似乎还闪过一道强烈的亮光,难道他也喜欢我吗?她想起他头上那闪闪发光、令人心荡神迷的银色羽毛,他说那是安布,是印加人特有的头饰,他的面庞多么俊美啊,真想触摸一下!

哦,对了,那羽毛上还有一面小铜牌,上面刻着两只细腻的蚤子,栩栩如生地吞噬着一颗红宝石刻的心脏,就像真的一样!奇怪,为什么要让蚤子撕咬心脏呢?哎呀!他就像那只蚤子,把我的心咬得又痛又痒……唉,他说那个铜牌叫乌杜希,这是一个多么古怪的名字!不过,他的声音像一只温柔的小狮子低沉的呼噜声,他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么多呢,要是他知道我这么喜欢他,他会怎么样呢?他到底在干什么呢?也会这样不吃不睡想我吗?阿魁特拉巴!他……

乔莉良托就这样想着想着,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太阳神宫殿雄伟壮观,金碧辉煌的屋宇在繁星的俯视下闪着点点寒光,里面有许多富丽堂皇的住宅,太阳神的许多妃子都住在那里,皇宫里还有四个喷泉,泉水清澈甜蜜,它们分别象征着帝国的四个省份,四个泉水池分别叫石英泉,紫菜泉,水芹泉和青蛙泉。

乔莉良托梦见一只黄莺,在树上跳来跳去,唱着悦耳动听的歌,最后飞到她的怀里,安慰她不要烦恼和忧伤,一切都会如愿的。乔莉良托说,如果无法医治她内心的痛苦,她就会一死了之。黄莺说:“和我说说吧!我帮你出主意。”乔莉良托便讲述了她对牧羊少年火一般的爱恋,她说,现在她已经看到自己不幸的未来,她父亲的那些妃子迟早会看出破绽,父亲知道后就会把她处死,除了同情人私奔,她已别无出路,黄莺说:“走吧!坐到四个喷泉的中间!放声歌唱,倾吐所有秘密,假若喷泉和你一同歌唱,重复你说过的话,那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鸟儿说完就飞走了。

这时,乔莉良托也醒来了,她毫不犹豫地起身穿好衣服,悄悄走出寝室,穿过宽大无比悄无声音的殿堂,来到庭院,坐在四个喷泉池中央的小亭里,开始倾吐心中的秘密。她回忆着牧羊人头上戴的羽毛和那块刻着捧着心脏撕咬着的小蚤子的铜牌,她哀叹道:“思念正撕咬着我脆弱的心!”忽然,喷泉如同应声虫一样重复了她刚才说过的话,乔莉良托高兴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然后,她回到了她舒适的床上,聆听着只有她能听见的喷泉的歌唱……

牧羊少年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小屋,百无聊赖地躺在木床上,他透过屋顶的小窟窿望着外面的天空黯然神伤,再也难以控制激动的情潮——乔莉良托!乔莉良托!多么美丽的名字,你为什么会把芳名告诉我呢?哦,那双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为什么总是那样温柔地望着我呢?就像一泓清澈的泉水,我真想跳进去,永远不再出来……那双盈盈一握的纤弱的小手,温暖的芬芳一直留在我的双唇上,就像醉人的美酒……那消魂的淡雅清香,粘在我的鼻尖上,抹不去,擦不掉,我快要发疯了。

牧羊少年被这种感情折腾得浑身像着了火一般,那位突如其来而又飘然而逝的太阳神女,已经在他那尘封已久而豁然洞开的心里,深深地烙下一道愈烧愈旺的爱情圣火。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但哪个钟情的少年能把这初恋的爱情之火浇灭呢?

阿魁特拉巴努力说服自己只是一只妄想吃天鹅肉的小癞蛤蟆,但这些在狂热的情火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不堪一烧。最后这把火终于战胜了卑微而妄自菲薄的理智,它激励着牧羊少年去实现自己强烈的愿望,哪怕结出的是最凄美的果实。他思念,却又暗叹没有飞天之能,现实和愿望之间的巨大差距使他的内心充满了悲伤,他拿起笛子走出门外,奏起哀婉悲伤的曲调,群山和木石都被感动得滚下了感伤的眼泪……

悲痛欲绝的牧羊少年吹完这首曲子,就昏倒了……

他醒来时,看到自己的衣襟浸没在伤心的泪水中,不禁哀叹:“哎!可怜的牧羊人,你是多么幸福而不幸,憧憬而无奈,深情而绝望呵!你的末日已经来临,希望之神眷顾你而又把你拒之门外。可怜的牧羊人呀,你无药可救了!”

阿魁特拉巴喃喃地走进了他的小屋,疲劳和无奈使他很快睡着了。

阿魁特拉巴的母亲住在拉利斯,这天,她忽然心慌意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神情庄重地摆弄起赖以谋生的占星术,她得知儿子处境困难,不及时拯救就会死去,于是,她马上拿出一把十分精致漂亮的拐杖,心急火燎地去找她的儿子。

她沿着山间小路,连夜飞奔,在太阳升起之前来到小茅屋,只见儿子满脸泪痕地昏睡着,她温柔地呼唤着,牧羊人睁开眼睛,顿时扑倒在母亲的怀里像小孩一样放声痛哭。

母亲搂着儿子,轻轻抚慰着说:“乖儿子,不要哭!妈妈都知道了,这不,连夜赶来替你想办法了?”

阿魁特拉巴看着满脸倦容的妈妈,不好意思的抹着眼泪鼻涕,红着脸说:“妈妈!都是儿子没出息,把您累坏了吧?不是儿子没长大,只是这不争气的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

母亲疼爱地说:“别说了,那个小仙女正和你一样难过呢。”

“真的?!”阿魁特拉巴挣脱妈妈的怀抱,惊喜地叫着。

“傻儿子!小点声!快给妈的耳朵震聋了!看你一惊一乍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哪还像个男子汉?!”母亲嗔怪地冲儿子说道。

“真没骗我吗?”阿魁特拉巴不放心地追问。

“我大老远连夜赶来骗你玩儿?再说,光你一头热,妈妈再大本领,也医不好你的心病啊!”母亲假装生气地戳着儿子的胸脯,得意地说。

“可是……”阿魁特拉巴完全信任母亲,但他还是感到不妥。

“放心吧,过几天,妈包管让你称心如意!不过,也别高兴太早,事情远没这么简单,还要付出代价!”母亲略带规劝地说,虽然她想尽力帮助儿子,但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敢再细想下去,只是不断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幸福地逝去总比伤心而死要强得多,毕竟她也年轻过,只是她强烈地预感到,她终究会失去这个儿子,毕竟神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

阿魁特拉巴似乎也从母亲忽喜忽悲的神情中意识到什么,但这丝毫没有冲淡他即将如愿的快乐。他坚定地摇晃着妈妈说:“只要能够如愿,死也无憾!只是不能给母亲尽孝了!”说完跪倒在地,把脸贴在母亲的双手上,母亲暗下决心,一把拉起儿子,决然地说:“好儿子!没那么糟,你们将被人们千秋万代所传颂和祈祷,终有一天神也会感动并赦免你们的!妈妈也会因你们而流芳百代!这样妈也心满意足了!”

母亲说完,便走出了茅屋。阿魁特拉巴看着忙碌的母亲,呆呆地出神。

母亲从山岩中找来一些蜗牛做成汤。汤还没熬好,太阳神的两个女儿就来到茅屋门口了。原来,天刚一亮,乔莉良托就从床上爬起来,好不容易挨到外出活动时刻,便拉着妹妹直奔阿魁特拉巴的茅屋,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可爱的牧羊少年……

乔莉良托和妹妹在茅屋前的石块上坐下来,她们累坏了。

乔莉良托没见到阿魁特拉巴不免有些有失望,她看到一旁忙碌的老妇人,忽的闪过一道灵光,忙机灵的向老妇人问好:“你好,老妈妈!我们是太阳神的女儿,您是这的主人吗?”

阿魁特拉巴的母亲早已猜着她们的身份,见乔莉良托恭敬地向自己打招呼,心中暗赞:“果然人美心善,难怪我儿子会着魔!”但她脸上却只挂满了对神的景仰,恭恭敬敬朝着两位太阳神女跪下,回答道:“是的,我是牧羊人阿魁特拉巴的母亲,刚从拉利斯来看望他。”

乔莉良托见阿魁特拉巴还不出来,心中急道:“该死的小冤家,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没听到我的声音吗?”但在他母亲的面前不得不拼命按捺住快要脱口而出的问题,心神不宁地问:“阿妈,我们饿坏了,有什么吃的吗?”

阿魁特拉巴的母亲想这姑娘真会拐弯抹角,看来是真心喜欢我儿子!口中却恭敬地应道:“呵,只有我儿子爱喝的蜗牛汤,正熬着呢!哎,这臭小子一大早野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乔莉良托总算得到一些牧羊人的消息,把悬着的心放了一放,心想再等一会儿罢,便和妹妹接过蜗牛汤津津有味地喝起来,牧羊人还没出来,乔莉良托以为他又去牧羊了,也就没再问。其实,阿魁特拉巴被母亲施了魔法,变身钻进了拐杖。喝完汤,乔莉良托一边心焦地等着阿魁特拉巴的出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的母亲闲聊……

乔莉良托耐心地听完老太太讲儿子小时候机灵淘气的事,仿佛福灵心至地看着老太太手中不断摆弄着拐杖(其实,这正是那碗蜗牛汤的作用),问道:“阿妈,这根拐杖真精致啊!从哪儿弄来的?”

老太太说:“这拐杖说起来可就复杂了,我的祖先的一位女儿是巴恰卡马克神游历人间时结下的情人,巴恰卡马克神怕她寂寞,就把这根拐杖留给了她,并对她说,只要想他的时候,这根拐杖就会变成他来陪伴她。她死后,这根拐杖就作为家族信物,代代相传,等我老了,就把它传给我的儿子阿魁特拉巴!”

乔莉良托听了,暗想:要是我也能像那位幸运的女人一样,把牧羊人从拐杖里变出来该多好啊!想到这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烫,转念又想,如果能把这拐杖弄到手,以后见到他不是可以多一个话题,反正这拐杖都会传给他的。于是乔莉良托便跟老太太商量:“阿妈,这跟拐杖太漂亮了,我实在太喜欢了,能把它卖给我吗?”

老太太假装犹豫一会儿,最后咬咬牙,仿佛狠着心肠似的,诚恳地对乔莉良托说:“卖是不能卖!可谁让你是太阳神的女儿呢?又陪我这个老婆子说了半天话,就当见面礼送给你了!”

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说:“不过,这根拐杖必须带在你身边,千万别把它弄掉了!”

乔莉良托兴奋地说:“谢谢阿妈,我会像眼睛一样珍惜它的!”

乔莉良托拿着拐杖,觉得走起路来轻松多了,她高兴得像只快乐的小黄莺。她们一直逗留到太阳快下山了,也没见到牧羊少年的影子,便告辞老太太,沿着草原走去,东张西望地寻找他,可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天黑了,她们不得不回到天宫,一路上,乔莉良托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妹妹的话,她倍感孤单忧郁,失望极了。进宫门时,禁卫照例拦住她们,因为见她们两人同行,再加上那拐杖毫无可疑之处,也没有别的违禁物,更没从她们脸上看到一丝得意,便放她们进了宫。

晚饭后,大家都回房休息了。乔莉良托也回到了房间,把拐杖小心翼翼地倚在了床头,便躺在床上。

她辗转难眠,闷闷不乐地想着她的牧羊少年,心中更加空虚无聊,不由得泪流满脸,她嘤嘤地哭了一会儿,便去梳洗沐浴。

等她带着满身的花香回到卧房,刚把门关好,突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她吓得魂飞魄散,正想呼救,这时,她听到一个让她心神激荡不已的熟悉声音:“别怕,我是你的小牧羊人呀!”刚刚惊魂未定的她,立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包围,很久,她才回过神来柔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还记得那根拐杖吗,”阿魁特拉巴说,乔莉良托轻轻拉着阿魁特拉巴的手,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了个够,然后,就像怕他又会变走似的,飞身投进了阿魁特拉巴的怀抱。

天亮后,牧羊人又钻进了拐杖。当太阳染红了大地,乔莉良托便拿着拐杖离开父亲的皇宫,走向草原,牧羊人又从拐杖里走出来,他们在草原上尽情嬉戏玩耍……

时间一长,宫门禁卫就起了疑心。一天,当乔莉良托刚出宫,禁卫就远远地跟在后面,当然也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于是便大喊大叫起来。

这对情人见势不妙,就赶紧朝着克尔克城的山峦逃去,他们跑呀,跑呀,最后看见一块大石头,这时,他们跑得已经精疲力尽了,两个人便坐下来,拥着睡着了。

忽然,他们被一声巨响惊醒,两个人慌忙站起来想跑,却迈不动步,他们变成了两座石像:乔莉良托一只手提鞋,正在往脚上穿,而阿魁特拉巴正朝着克尔克城方向望去……

神话漫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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