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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你应该先赶跑那只秃鹫

1993年3月,南非摄影家凯文-卡特只身一人来到饱受饥荒和内乱的苏丹,他想用手中的相机捕捉到遭受严重饥荒和内乱的苏丹,将一个真实的苏丹,展现给世人,以期得到国际社会和世人的关注。

凯文从事摄影20多年了,摄影就是他的生命。因为酷爱摄影,长年奔波在外,40多岁了,还是孑然一身。但是,他无怨无悔,一直很努力、很勤奋。让他懊恼的是,几十年来,他一直没有拍摄到什么有影响的作品。在南非摄影界,他一直没有什么名气,世人就更少有人知道他了。他一直想拍摄一张有影响的作品,以向世人展示他的摄影技巧和功底。

这次苏丹之行,为了筹措经费,他甚至将他位于约翰内斯堡一处老宅也典当了出去。看的出,他大有壮士断腕的气概和勇气。

苏丹,这座昔日被世人称为“非洲屋顶上的花园,”由于长期饱受内乱,特别是1993年,又遭受特大旱灾,使这个昔日美丽的国度,变成一片哀鸿遍野,满目萧条。

凯文来到苏丹,眼前的一切,令凯文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没想到,苏丹灾荒和内乱这么严重,许多老百姓饿的皮包骨头,民不聊生。凯文用手中的相机不停地拍摄,每拍一张,他的心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噬咬般的疼痛,要滴出血来。他把身上所有的食物和饮用水都给了那些奄奄一息的灾民们。那些人接过凯文递过来的食物,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连说声谢谢的力气也没有。

在苏丹,他历经风险和坎坷,有好几次,他还差点被武装叛乱分子开枪打死。几天后,他来到遭受旱灾和内乱最严重的苏丹南部。这里饥荒的景象,更令他触目惊心。大批难民在无声无息的死去,他们像刮落的一片落叶,悄无声息。面对失去的亲人,那些活着的人,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们毫无表情的望着周遭的一切,如同活着的一具具僵尸。

凯文来到一座小村庄。村庄里,稀稀拉拉地散落着几处茅草棚,整个村庄没有一丝烟火,连一个牲畜也没有,村庄如死一般地寂静。几个衣衫褴褛枯瘦如柴的大人,脸上身上爬满了苍蝇也无力驱赶,她们怀里搂着几个皮包骨头的孩子斜靠在草棚前,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突然,一个瘦骨嶙峋,头大如斗,大约五、六岁的小女童,赤身裸体跌跌撞撞走出茅草棚,她想出来寻找点能吃的东西。可她只摇揺晃晃地走了十几米远,就再也走不动了,她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头重重地低垂下来。她再也无力站起身来,甚至连抬起头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时,一个令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一只硕大的秃鹫飞到小女童的身后,它虎视眈眈地盯着小女童,只等小女童咽下最后一口气,它好上去大块朵颐,饱餐一顿。

见此情景,凯文迅速架好相机,屏住呼吸,他调整好镜头,对准了小女童、秃鹫,还有远处的茅草棚。为了不惊扰那只秃鹫,凯文在那里一动不动,在那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像一尊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整个世界如死一般的寂静。火辣辣的太阳,像火球一样,扑向这片红褐色的土地上,仿佛要把这片大地烤焦。凯文两眼紧紧盯着相机里的镜头,他在捕捉最佳时机,拍下这张珍贵的照片。在南非,他曾经为了拍摄一张猫捉老鼠的照片,匍匐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一直坚持了6个多小时,才拍摄了一张猫捉老鼠的照片。他的这种敬业和专致,深得同事们赞赏。凯文知道,作为一名摄影师,需要的是耐心、细心和要有鹰一样的敏捷和眼睛。

凯文一直等了30多分钟,终于等到那一刻。当那只秃鹫瞅准时机,开始微微张开翅膀,身子慢慢向前倾斜,就要往那小女童身上扑去的时候,凯文迅速按动的快门,拍下了这张照片。

凯文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觉得这张照片拍摄的效果非常好。相片整体突出了小女童的饥饿和无助;突出了秃鹫的阴险和凶残,突出了茅草棚的贫瘠和荒凉……

回国后,他将那幅秃鹫准备吃掉小女童的照片配上文字:《饥饿的苏丹》。他将这幅照片,寄给了美国著名的报纸《纽约时报》。

很快,这张照片在《纽约时报》上刊登了。这张照片刊登后,立刻引起国际社会对苏丹饥荒的关注,许多救援组织奔赴苏丹,开展一系列的救援活动。

1994年,这张《饥饿的苏丹》的照片,获得了美国新闻界最高奖——普利策新闻奖。评委在给凯文-卡特的颁奖词中写道:这张照片,无论从场景、角度、光圈,还是色彩、立意和主题上,都恰到好处,具有强烈的艺术效果。照片上,那个女童身上是那样地无助与绝望,秃鹫捕食前的耐心和等待,都给人一种摄人魂魄的震撼。这张照片,体现了摄影者高超的摄影技巧和功底。

这张照片获奖后,立刻轰动了世界,并被世界许多国家的报刊转载。让凯文-卡特始料不及的是,人们并没有赞赏他高超的摄像技术和功底,而是纷纷对他拍摄这张照片的动机和目的进行了质疑和指责。

人们觉得他当时应该先赶跑那只秃鹫,而不是在那耐心地等待秃鹫去吃掉小女童。这张照片辛酸的背后,充斥着金钱和名誉,虚荣和浮躁,也充斥着血腥,人性的泯灭和残忍。

最后,就连他周围的朋友,也加入到对他的质疑和指责中,并愤然离他而去。无论他怎样解释和申辩,都是那么软弱和无力,淹在那一浪高过一浪人们对他的质疑和指责声中。

凯文痛心疾首。他心力交瘁,承受着难以名状地痛苦和悲伤。在获奖3个多月后,1994年7月27日,凯文-卡特在约翰内斯堡的寓所里,自杀身亡。他在遗书中写道:真的对不起大家,生活的痛苦远远超过了欢乐的程度。

凯文之死,引起了世人的震惊,更是引起了人们对新闻记者的职业道德和底线的大讨论。这张有争议的照片,还被收录进了美国著名学府哈佛大学新闻学院的教材里,在这张照片的下方留给学生的思考题是:他是应该先赶跑那只秃鹫,还是在那耐心等待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