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尹诗双考虑最多的还不是这个股份的问题,她考虑最多的还是俱乐部的停业整改期间的工作。根据管理委员会的决议,停业整顿期间,俱乐部的硬件建设还是需要正常进行的,但是,众多的基层员工的培训也是要进行的。俱乐部的员工一般是不能流失的,因为每一个员工的培训成本是巨大的,流失一个都会有损失。
于是,尹诗双召开各部门经理会议,特别强调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各部门经理必须管好自己的人,千万不能在停业整顿期间让员工有情绪上的波动,进而导致某些严重的后果。对于俱乐部来说,停业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但对于不明真相的基层员工来说,他们可能会有前途未卜的想法,而关于这点,又不能跟他们直接说明,所以,怎么做好安抚工作,对于各部门经理来说都是一个挑战。
尹诗双在会议上特别强调了一下要注意对小道消息的控制问题,在停业整顿期间,员工由于很闲,容易想入非非,一旦是有了某种谣言极有可能以病毒的方式传染,那样的话就有可能出现不可控制的局面。有人提出可以叫员工分期分批地出去旅游,这样就可以有效地避免这种现象的产生,尹诗双觉得有道理,经过请示管理委员会,决定实施这个计划。
当尹诗双把俱乐部已经接到停业整改通知书的消息告诉给唐本强的时候,唐本强似乎一点也不吃惊,他在电话里告诉尹诗双,把俱乐部里面的事安排妥当以后,可以打那个号码,听那边怎么安排。
尹诗双明白,这是唐本强已经安排好的程序。对于唐本强这样的人来说,他安排好的事情,一定是会叫你满意的。尹诗双打电话过去,是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尹诗双刚一说明自己是谁,那人便道:“我在开会,回头打给你。”
尹诗双于是开始默默地等待,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它会叫人感到时间被无限地拉长,甚至会叫你的感官也失去正常的功能。那段时间,尹诗双忽然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有点脱节,甚至觉得自己没有了味觉和听觉。她看着面前的电脑,电脑似乎变成了《盗梦空间》的某种梦境,居然能折来折去。
直到电话把她从另外一个世界拉回来,她才感到世界忽然有了色彩。
那人告诉她,鹏城的报纸上会登出会所被勒令停业的消息,但是,不会有跟进报道。话虽简单,但是尹诗双明白,没有跟进报道,那么俱乐部停业的消息就不会扩散很广。控制舆论,在某程度上就是为下一步的工作留下了很好的操作空间。
那人又告诉尹诗双,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要配合有关部门,而且要极力配合。这点尹诗双更是明白,有关部门应该也是有人打了招呼,不能对俱乐部痛下狠手。最后那人告诉尹诗双,一切都是在按正常的节奏在走,千万不要四处活动,那样只能会给未来的工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尹诗双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急病乱投医的结果,只能是把病情耽误了。因为,不同的医生有不同的套路,不同的治法搞不好会把病人从小病治成大病的。
放下电话,尹诗双忽然发现自己出了很多汗,这些汗是什么时候出的,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刚才她似乎是到另一个世界逛了一圈,现在终于回到正常的轨道了。
她打电话给郭正余和冷鸿海汇报情况,两个人似乎都很满意,都觉得唐本强做事还是很到位的。面对着纷繁的未知,有一个人在一边慢慢地指导着下这盘棋那是十分重要的,这时候你就会发现,局面不一定复杂。
尹诗双走到窗口,她发现天空的云层被西斜的太阳照得隐隐有些发出橙色的光辉。她忽然发现对面的这片大海和以往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至少对于尹诗双来说是这样的。
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哪个职员,于是头也没回就喊了一声:“请进。”可是,半晌她却没有听到来人说话,她回过头,却发现徐瑞林正笑吟吟地坐在她办公桌的对面。
“徐哥,怎么是你?不好意思,失礼了。”尹诗双赶紧道歉。
“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徐瑞林笑着,尹诗双注意到,他今天穿得很正规。
尹诗双轻轻一笑,说:“徐哥,你说这个时候我还能开心得起来吗?”
“行了,别在办公室闷着了,你哥要带你去参加个派对,叫我来接你。”徐瑞林轻松地笑着,这个笑容还是尹诗双自打认识他以来没来没有过的。
“那好,你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宿舍换件衣服。”尹诗双道。
徐瑞林像变魔术一样从脚下拿出两个纸袋,说:“你嫂子徐少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去里间换上吧。”
尹诗双走进办公室的里间,她发现这是一套晚礼服,简约但不失华丽。另一个纸袋里却是一只包,爱马仕的最新款。尹诗双看看表,走出里间问了一下徐瑞林时间,徐瑞林说时间还来得及。尹诗双道:“这样吧,我去SPA那边化化妆,我叫宣萱陪你在这里喝茶,我那边完事,你开车过去接我就好了。”
尹诗双知道,今晚一定是个盛大的晚会,唐志波和徐少芬要自己去一定有什么目的,所以,一定要好好打扮一下,不然的话会很失礼的。到了地方尹诗双才明白为什么是徐瑞林来接她,原来派对的地点就是唐志波家,作为主人,唐志波跟徐少芬自然是要在家里准备了。
见到尹诗双到来,徐少芬赶紧把她拉到一个房间里,问:“小妹,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到底有人没有?”
尹诗双明白,她肯定是要给自己介绍什么人,于是就笑着说:“嫂子,你要当媒婆?”
徐少芬道:“小妹,你知道吗?你的个人问题现在成了你哥的一块心病,总跟我说要给你介绍个合适的。但是,他当哥哥的搞不清你自己到底有没有人,所以,想让我问问你。”
“怎么?有合适的?”尹诗双问。
徐少芬道:“今晚来宾中有个叫林振雄的,是老省长林钧鸿的三公子,现在在北京工作,副部级,挺有实权的,去年死了老婆。年纪也不算大,孩子也出国了,你看,你有没有意思接触一下?”
林钧鸿?尹诗双心里忽然一动。于是,她说:“嫂子,接触一下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往那方面想。你要知道,作为我这样行当的女人,官员一般都是不愿意多接触的。在他们眼里,我们这类的女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那种行为,他们跟我们不会来真格的。”
徐少芬没有想到尹诗双会这样说,她一时有点思想断点,半天似乎才接上线路,说:“小妹,你别这样妄自菲薄,没有人会这样看。”
尹诗双拉住徐少芬的手道:“嫂子,我知道,你跟哥是不会这样想,但是不能不让别人这样去想。我早就对我未来有了规划,我不会嫁个官员,因为他们会从骨子里看不起我;我更不会嫁给富商,因为他们需要的不是我这样的人。”
徐少芬问:“那你未来会嫁个什么人?”
尹诗双笑道:“我还没想好,随缘吧。不过,将来能娶我的,估计也就是学者或者是职业经理人吧。谁知道呢?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娶我。”
徐少芬想了想,说:“哎,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个人,等下他也会来,要不我介绍给你认识?”
尹诗双笑道:“嫂子手里的存货还不少,你也不先给我个产品介绍。”
徐少芬神神秘密地说:“就是路克杰家的大公子路刚啊。”
尹诗双立刻想起路刚那个书生样,笑了:“嫂子,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了,那个书呆子,我可受不了。”
徐少芬为难起来,嘟囔着:“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尹诗双稍显羞涩地笑着,并不直接回答。
派对很快就开始了,尹诗双很少参加这种家庭式的派对,她总是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要知道,这样的家庭聚会一点也不比俱乐部里的那种派对规模小,而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发现今天来参加这场派对的大多数都是她平时熟悉的一些面孔,是的,能参加唐志波的派对的,肯定也都是鹏城乃至全国政商的精英。不过,在人群中她居然发现了王建辉和他的老婆熊黛娜。王建辉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看来是刚理了发,显得豪情万丈,不断地跟别人喝酒,熊黛娜站在一边,斯斯文文地笑着。不过,尹诗双马上被熊黛娜的那串项链吸引了,因为那串项链跟尹诗双戴的这串项链是一个款式。
这种款式是一个意大利名师设计的,全世界只有这两件,今天居然出现在同一个场合,是不是太巧了?她赶紧打电话让俱乐部的人查一查,那件被谁买了?回答却是徐瑞林。尹诗双就不奇怪了,徐瑞林跟王建辉关系她是知道的,王建辉把项链送给熊黛娜,那是很正常的。
不过,她不能让熊黛娜感到自己跟她撞车了,于是,她悄悄找到徐少芬,跟她拿了条项链戴上,而把自己的项链放在了徐少芬的首饰箱里。
徐少芬自然是明察秋毫,她没说太多,只是会意地笑笑。
当尹诗双再次从二楼下来,她居然发现了云落,云落正一个人端着一杯橙汁站在一个角落里,一副离群索居的样子。不过,尹诗双马上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尽管云落似乎是跟整个环境很不搭调,但她的眼神却一直跟着熊黛娜在走。
凭着女人的敏感,她立刻嗅出了某种异样。云落不是跟徐瑞林关系很独特吗?她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熊黛娜?很快,她发现了一个人,正在跟唐志波和徐瑞林亲密地聊着。这人中等身材、微胖、戴眼镜,看样子就应该是林振雄了。
经过这几年在俱乐部的浸淫,尹诗双的判断力已经达到了一般人难以达到的高度。高干子弟不管他们怎样低调,但是那种骨子里的傲慢是永远抹不去的。
看到尹诗双走下楼,唐志波向她招了一下手。尹诗双走过去,唐志波介绍道:“小妹,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这是林先生。”
尹诗双大方地伸出手说:“林先生好。”
林振雄礼貌地回答道:“你好,我叫林振雄。”
几个人开始继续谈话,徐瑞林的话比较多,问的都是一些经济政策上的事情,但林振雄都能用几句很简单的话就能信手解之。这让尹诗双很感兴趣,能把国家的经济政策解释得如此深刻而且还是那样举重若轻,这个林振雄还真的跟一般的高干子弟不同。
聊了一阵子,有人过来叫唐志波,徐瑞林也适时地走到别的地方去了,这里只剩下林振雄和尹诗双。要不是刚才徐少芬说了那些话,尹诗双应该会很好地进行这场对话,但是现在,她忽然有些慌乱,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倒是林振雄很快地打破了这个僵局,他从旁边经过的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尹诗双,然后很客气地说:“尹小姐,请。”
两个人都是浅尝辄止,一看林振雄这样,尹诗双心里顿时明白,唐志波肯定事先跟林振雄通过气了,这让尹诗双隐约地有些不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心里弥散开来。
“尹小姐果然是国色天香,难怪志波总在我面前提你。”这样的开头让尹诗双觉得很搞笑,有点像香港电影的桥段,但从这句话中,她也体会到了林振雄其实也很紧张。
尹诗双嫣然一笑,说:“我哥就喜欢表扬我,其实我就是个普通女孩。”
“普通女孩?普通女孩能让我家老爷子为你打那么多电话?”林振雄似乎很随意地说。
尹诗双顽皮地向上翘翘嘴唇,道:“让林省长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