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雍正传
24895700000025

第25章 拜景陵雍正得怪病 贾士芳趁机救皇命

经过这场误会,允祥自觉三弟兄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便看了看雍正和允禵道:“咱们一起给太后上炷香吧!”

雍正点点头,移步站在上首。不料允禵却走到陵碑前,以手抚摸上面雕刻的文字,一边悲怆地道:“额娘,您瞧,如今您不在了,有人就给您上了这么尊贵的谥号:孝恭宣惠温肃定裕赞天承圣仁皇后。可是这个人却活活逼死您,儿子无能,连您最后一面都不能见。您若泉下有知,就显显神灵,惩治恶人吧!”

允祥吃了一惊,看看雍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正要上前劝阻允禵,却听雍正冰冷的声音问道:“你说谁逼死皇太后?”

允禵全然不惧,用手一指雍正愤怒地道:“就是你,雍正。你谋父逼母,丧尽天良。我胤禵再无能,也还有一丝血性天良。大不了你像对待八哥、九哥一样惩治我。来吧,是明杀还是暗鸩,悉听尊便。”

雍正仰望景陵,一声长叹道:“皇考有灵,胤禛之心,天地可鉴。兄弟逐鹿,自然有输家赢家。十四弟,既然输了,就要输得起。老八、老九也输不起,他们不甘心我做皇帝,就命人四处散布谣言,说我即位不正,谋害父皇,诋毁我。如今我是皇帝,君臣名份已定,他们这么做就是悖逆犯上。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们。就在我和十三弟来马兰峪的途中,老八、老九的太监还在半道上行刺呢。老八居心叵测,手段阴险。十四弟,你不过被他当枪使,却还糊里糊涂。允禛、允礼也是他摇旗呐喊的角色,被父皇称作糊里糊涂的‘梁山泊好汉’。所以,老八不除,国无宁日。实话告诉你,阿其那恐怕活不过明日。”

允祥听罢,心中一凛,顿时明白昨日雍正交待小太监的那句‘不使其再有行动’的话的含义。想想允祀虽说其罪当诛,但都是皇室弟兄,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总不能算光彩的事情,便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不觉眼角有些发潮。

允禵也是心里一惊,想不到雍正果真对亲兄弟下得手去,允祀的今天未必不是自己的明天。但允禵傲骨不改,仍讥讽道:“新皇帝果然好狠的手段,连自家弟兄也能置之死地。但这些怕是吓不倒我,要我俯首听命万不可能。要我低眉顺眼、摇尾乞怜更不必去想。不过,老八都死了,再没有哪个王爷敢来和我联手对付皇上。也没有谁有能耐劫持我去做傀儡皇帝,我可以陪着圣祖爷参禅悟道了。”

雍正冷哼道:“朕是一国之君,不做妇人之仁,究吏苛民乃是为国谋正,阿其那之流不顾大体,为逞其一己之私欲,不惜悖逆犯上,为害社稷。朕诛他乃是顺应天理民情。凡罪不当诛者,朕也不会滥行杀戮。”

允禵哈哈大笑道:“罪不当诛者,莫不是我么。这么说我倒是要谢谢雍正皇帝不杀之恩了。我就是不明白我这种人留着到底有什么用。”

允祥见他夹七夹八地说着,恐怕再惹起雍正大怒,忙从中周旋道:“皇上的意思够明白的了,过去的事儿,咱们谁也别追究,为着祖宗传下来的江山,咱们爱新觉罗的子孙都应该出把力。”

“为江山社稷出力,我何曾含糊?康熙五十六年,策妄阿拉布坦举兵叛乱,父皇命我代为征讨。整整三年,我没能下马睡过一个囫囵觉,没能安安稳稳地吃过一餐饭。叛乱平息了,可是父皇驭天了。我这个平叛的将军不但无功,反被革去王爵,拘禁在此为圣祖守陵。十三哥,兄弟的眼珠子没有你瞅得准,若是也瞅准了主子,恐怕今日也不在你之下吧!”

允祥没想到他连带着自己一番挖苦,心中怒火顿起,脸上一阵狂风暴雨,正欲发作。忽见雍正一步跃到允禵面前,抡起右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口中斥道:“你逐鹿败北,内心失落,发些牢骚,朕可以不管,但你无端侮辱十三弟,朕岂能容你!这一记耳光算是警告你。”

允禵一边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一边破口大骂:“雍正,你这个凶残不仁的暴君,不讲人伦的畜生,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允祥再也忍耐不住,招手就往上冲,却被雍正一把拉住,转身就走,边走边道:“御弟,咱们不和他斗气,让他折腾去吧!走,回营去。”

允祥哪得解气,边走边不甘心地道:“你的脾气哪儿去了?他这样骂你,你也忍得下去。”

雍正嘴角抽搐着道:“为着仁寿皇太后,朕还要接他回京呢!”

回到范时緁中军大营,天色已晚,范时緁忙着吩咐人备办酒菜,为皇上和怡亲王接风。雍正因为和允禵争吵,心情不太好,但是为了表示对范时緁等将士的恩宠,还是满面笑容地入了酒席,允祥也陪坐在他身旁。

酒宴完毕,范时緁等将官送雍正回到行宫便请安退出。允祥道:“皇上,明日是吉日,宜拜祭景陵。”

雍正点头道:“朕也想选在明日,但拜祭景陵是大事,须要慎重,还是请姜半仙占卜一番为妥。”

允祥表示赞同,便吩咐人去叫姜近垣。没多大功夫,姜近垣来到,先给两人请了安,问了缘由。便从身上取出卦筒,摇了几摇,让雍正抽出一支卦签。姜半仙接过卦签,仔细查看一番,欢喜道:“皇上放心,明日就是黄道吉日,宜拜祭祖陵。”

雍正终于放下心来,叫人立刻去通知范时緁,做好一切准备。

第二天,天还没亮,马兰峪大营的官兵就吃过早饭。卯时刚到,中军大营里“轰隆隆”二十四声礼炮响过。雍正皇帝着龙袍皇冠,由怡亲王允祥和贴身内侍护卫着骑马出了营门。范时緁率一千名官兵簇拥两旁。十几里夹山驿道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全是范时緁昨儿夜里安排好的。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范时緁紧赶几步来到雍正马前道:“回皇上,前头就是圣祖爷陵寝,请皇上和十三爷下马走几步吧!”

雍正点点头,早有太监伏在马身旁,雍正踩着下了马,允祥和其他兵将也全下了马。范时緁的一千官兵井然有序,各自走到自己的哨位。他本人则带着十几名亲兵在雍正左右跟着。雍正向北望去,从马兰峪山口出去约一箭之地一片宽阔地带坐落着寂寥无人的康熙陵寝。高大的景陵背山而起,依山而下是巍峨的拜殿,环绕着长城的下面,是老得发黑的古松柏,当中是一座座飞檐斗拱的屋宇。陵寝正门是三座一块整石刻的石坊,鹅卵石通道从当中穿过。甬道两旁也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掩映着一对对石象、石马、石翁仲、天禄、辟邪……每一处都打扫得纤尘不染。正门前的陵碑上镌刻着: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之灵位。陵碑前摆设香案,长明烛、三牲供品。青烟缭绕。

吉时已到,雍正正冠整衣,双手接过司礼太监奉上的香烛,向着景陵陵碑跪倒。允祥也在下首接过香烛跪下。两旁侍立的太监、侍卫、清兵将士齐斩斩跪倒一片,整个景陵一片肃静,惟有雍正身后的杏黄龙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雍正对着陵碑三叩头,站起再跪拜三叩头。当第三次跪下时,忽听身后“啪”地一声,接着一片惊呼声“啊……”

雍正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却见掌旗太监手中的杏黄龙凤旗不知何时,拦腰折断,太监手中只拿着根旗杆儿,傻呆呆地站在那儿。允祥也听出异响,回头看见,惊得面如土色,不顾一切冲到掌旗太监跟前,夺过半截旗杆,扔在地上,一扬手“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打过去,声音恐怖地叫道:“怎么回事?”

拜祭祖陵,龙旗折断乃是大不吉利之兆。在场的宫监、侍卫、清兵无不惊恐失色,景陵前顿时一片骚动。

允祥忙着上前扶住雍正,只见他脸色煞白,双目呆滞。登时怒极,一边吩咐人侍候雍正,一边吼道:“来人,把这个没用的东西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掌旗太监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闻听允祥的吩咐,吓得只顾拼命叩头,语不成声地叫道:“王爷饶……饶命……”

范时緁也吓了一跳,但他毕竟经历得多,慌忙吩咐清兵将雍正围在当中,严密保护。当听到允祥的吩咐时,立刻命几个清兵上前,拖起掌旗太监就往下走。那太监拼命嚎叫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慢!”雍正突然神志清醒,推开身边的人大声叫道,“放开他。朕自有道理……来人,将折断的龙旗交朕验看。”

早有人捡来折断的龙旗,听见皇上的吩咐赶紧呈上来。雍正面色平静,接过龙旗和那旗杆仔细查看,突然勃然大怒大声叫道:“分明是有人蓄意图谋朕,提前折伤旗杆,怡亲王,你看这断痕,一望而知。”

允祥正不知所措,听了他一番话,顿时明白,暗暗佩服老四果然有些手段。当下便装模作样验看一番,道:“皇上圣明,旗杆果然先有折痕,分明有奸人施诈。掌旗太监押解回京,查明真相,再做处置。”

一个可怕的突发事件就这样被雍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化为乌有。众人心里一阵轻松。拜祭景陵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气氛依然肃穆庄重,神圣的感情从每个人的心底涌起,仿佛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拜祭完景陵,雍正由贴身太监扶持着回到行宫,允祥放心不下,紧紧跟在身后。两名太监架着雍正进了寝房,说道:“皇上歇着吧!”

不料,两个太监刚一松手,雍正就歪倒在卧榻上,吓得他们尖声叫道:“主子怎么啦?”

“皇上晕过去啦!”

允祥也慌了,但心里明白,皇上肯定被龙旗突然折断吓坏。忙着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后背。一边叫人去范时緁军中请军医来。少顷,雍正悠悠醒转,口中喃喃地道:“父皇,你不要这样……”

允祥急忙道:“皇上醒醒,臣弟在这儿陪着您呢!”

雍正睁开眼睛,看见允祥,一把紧紧抓住,神情紧张道:“御弟,朕害怕极了。”

允祥扶他靠在床头故意轻松地一笑道:“皇上还是为圣祖陵前折断龙旗的事。您不是说那是有人故意折断旗杆,恐吓皇上的吗?”

雍正叹息一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那不过是朕的一时权宜之计,旨在稳住众人的心。拜祭圣陵,龙旗折断,此大不吉之兆,鬼神之事,即天地之理,不可以偶忽也。凡小而山陵,大而川岳莫不有神焉主之,故皆当敬信而尊事,景陵乃皇考灵柩所在,莫不是圣祖爷有怨怒迁怒于朕,稍示薄惩。”

允祥也是敬天命、信鬼神之人,发生这样的不吉之兆也是惶恐至极,只是为着安慰雍正不敢形于颜色而已。现在听了雍正的话,竟惊慌失措,问道:“皇上,现在怎么办?”

“叫下面人只说是有人故意折断龙旗,图谋不轨。对外不许泄漏朕身体有恙的消息。姜半仙占卜失灵,徒有虚名,但朕不愿再开杀戒,不究其罪,赶出宫去。还有那个掌旗太监也一并饶过吧!”

正说着,太监朱儿进来道:“禀皇上、怡亲王爷,范时緁带着军医来了。”

雍正莫名其妙,望着允祥,允祥忙道:“臣弟刚才见皇上昏迷不醒,特地吩咐人去请军医来。”

雍正听明白了,微微欠身,向朱儿吩咐道:“朕现在没事,要安心歇息,叫范时绽带人回去吧!”

“喳。”朱儿应着,躬身就要退出。

“慢着,”雍正突然叫道,“刚才朕和怡亲王的话你都听到了?”

朱儿极伶俐,听出雍正话里的意思,爽快地答道:“奴才听到了,请皇上放心。奴才知道规矩,不会乱嚼舌头的,自打去年秦少义口无遮拦,被主子活活蒸死,宫里的太监宫侍规矩多了。”

“知道规矩就好。”雍正安定了许多,但脸上仍无血色。这时侍女端过一碗参汤来,雍正看也不看道:“给怡王爷吧!”

允祥也只喝了半碗。看着雍正疲惫不堪的样子,不安地道:“皇上,您龙体要紧,还是叫军医看看吧!”

“朕没有病。”雍正显得极不耐烦,一手抓住允祥的手,虚弱的声音不容置疑地道,“御弟,马上陪朕离开这里,快,马上就走。”

允祥感到那只手冰冷冰冷的,心里又惊又怕。此行的最终目的——勘查陵址,还没有进行,难道就这样回去?于是迟疑着问道:“皇上陵址还没勘查呢!”

“顾不得这么多了,朕要你现在就离开。”雍正狂躁极了。

“喳,臣弟遵旨。”

允祥不明白他为什么急着要离开马兰峪,莫非和景陵前折断龙旗有关。但此刻不容他细想,一边叫人照顾好皇上,一边亲自出去吩咐人准备车轿,另命人通知范时緁带一千名清兵护送。一切准备妥当。便回到雍正室内命人搀扶着皇上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允祥不放心,自己也和皇上同乘一车,也好一路上照应。

范时緁稀里糊涂被允祥召来,大营的军务也来不及交待,要见皇上也不准。只得遵命莫名其妙地带着一千兵护卫左右。

马车沿着山路行驶,盘旋而下。因为山路崎岖难行,所以行走缓慢,雍正脸色煞白,靠在允祥身上,不停地催促车夫,车夫不停地甩着响鞭,吆喝着健壮的蒙古马。雍正仍然嫌慢,不停地吼着。车夫吓得头冒冷汗,小心翼翼地赶着。允祥不明白皇上今天为什么这样失态,看着他喷火的眼睛,又不敢问,只得婉言劝慰,这队人马一个劲儿往西赶,一路上的行人看见皇上的执事急驰而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互相打听探问。眼看天已过午,人马过了蓟州。雍正丝毫没有歇息的意思,允祥只得传令下去,叫人马行走之中随便吃些干粮。范时緁带了多年的兵,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心知必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雍正、允祥乘坐的马车因为赶得急,一路颠簸。雍正不时发出呻吟之声,苍白的脸上冷汗直冒,允祥大惊道:“皇上,您龙体欠安,应该马上请医生疗治,不可如此奔波。我真后悔没带太医来。”

雍正努力张口道:“太医在也没用,朕心里明白,也许朕的大限就在今天。听天由命吧,朕现在只想马上回到京城。”

允祥害怕极了,再次传命加紧赶路。一边又命范时緁派快马先去京城请太医接应。人马急行,再不停留。经过一夜的兼程,次日寅时已过通州。因为京城没有接到驿报,也没有人来迎,通州知县倒是听到差役的禀报,等穿戴齐整,带着一班县丞等赶到驿道时,皇上早已急驰而过。

雍正半睡半醒,听到外面人声嘈杂,慢慢睁开眼睛,低声问道:“到了京城没有?”

“已经过了通州,马上就进城了。”允祥答应着,突觉雍正身子一歪,几乎从自己身上瘫倒下来,吓得允祥失声大叫:“皇上!皇上……”

跟随左右宫监侍从听到喊叫,慌忙喝叫停车,范时緁听到喊叫,慌忙赶到跟前,才知雍正龙体有恙。允祥急得捶胸顿足,狂呼乱叫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范时緁倒是带了军医来,慌忙叫过来。几个军医围着雍正,号脉、翻眼皮、掐人中,雍正依旧脸色煞白,昏迷不醒。军中郎中都是外科好,治疗跌打损伤不在话下,于内科都是外行,有说是痰涌的,有说是中风的,有说是虚脱的,乱嘈嘈吵成一片,范时緁见允祥急得直敲脑袋,忙道:“十三爷,太医们没到,咱们也别干等着,先进城吧!”

允祥没办法,只能这样,范时緁带着几名亲兵在前面开道,车夫小心翼翼地赶着马车,因为怕颠着皇上,不敢走得太快。进了城,才遇着弘时带着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和几个太医来到,范时緁一见,如遇救星,也不及施礼,慌得在马上叫道:“皇上龙体有恙,救人要紧。”

弘时等人吓得变了脸色,慌忙拥到马车前,允祥早已探出头来,叫道:“快叫太医来。”

几位太医早已上前,只是被弘时、张廷玉等人挡住,近不得前。弘时顾不得上前探视,忙着让太医近前。众人都是一片慌乱,小小的马车被围得水泄不通。

毕竟张廷玉遇事沉着,大声说道:“大伙这样乱嘈一团,于万岁龙体无助,前面就是驿馆,先把皇上送到那儿医治。”

允祥觉得有理,首先点头同意,弘时亲自上前把雍正抱下马车,太监们找来一只软床让皇上躺在上面,然后抬起,拼命往驿馆跑,允祥一路紧张惊吓,刚下马车就晕倒了,慌得众人一阵忙乱方清醒过来,叫人背着往驿馆来。

鄂尔泰早带着人来驿馆安排妥当。驿丞哪见过这阵势,慌成一团。雍正被抬进一间上房,太医们赶忙围上前去,仔细检查救护。允祥由太监搀扶着坐在旁边守着,弘时等人神色紧张地站在一边。

突然,院内传来一个粗大嗓门的哭叫声:“主子啊!您这是怎么啦?”

众人惊得往门外看,却是李卫和尹继善急惶惶赶来,李卫只穿着睡服趿着鞋,扯着大嗓门叫着。

“主子啊!您好歹和奴才说句话,咋能就这么不声响就……”

允祥气得强挣着站起,走前几步,吼道:“李卫,你嚎得什么丧?皇上还有气息呢!”

尹继善也是衣冠不整,来不及给允祥施礼就急火火地问道:“万岁爷怎么啦?”

弘时拦住他们道:“都别吵吵,太医正要救治。”

允祥听见他说话,气咻咻地道:“弘时,我早就派快马来宫中请太医,你为什么迟迟不到?”

弘时委屈地道:“十三叔,我哪敢耽搁,得了信儿就带人赶过来了。许是你派的人半夜里找人耽搁了时辰。”

张廷玉劝说道:“盛郡王说得有理。十三爷,现在怪罪谁都没用,还是等皇上醒过来要紧。”

李卫耐不住性子,抹着泪珠子叫道:“主子咋这么长时间醒不过来,这班太医干什么吃的?”

尹继善忙着劝慰他。这时一名太医走到允祥跟前,躬身道:“王爷,奴才们无能,看不出皇上有什么要紧的病,虽说受了点风寒,也不至于昏迷……”

允祥瞪着双眼,喘息着骂道:“一群废物,难道皇上没救了?”

几个太医吓得跪伏在地,连连叩头。一个战战兢兢地道:“皇上气息均匀,一时不会有生命之忧。”

“就是这样昏迷着也急死人了。”李卫大声叫着,挤开众人,跪倒在雍正旁边,嚎哭起来,允祥、弘时等人急得干搓手,嘴里反复着一句话。“这可怎么办?”

这时,一名驿丞来到允祥跟前,双手递上一张道箓道:“王爷,外面有一道士求见,声言能救人危难!”

“不见。”允祥气得骂道,“你瞎了眼,我顾得着见什么道士!”

驿丞吓得唯唯连声,正欲退下。弘时却近前问道:“什么样的道士?”

“白头发、白胡须,慈眉善目的样子。”

“快快请来。”弘时如遇救星,连忙道,“十三叔,这道士有些道儿,侄儿见识过。”一边说着,也不管允祥同意不同意,就大步走出,亲自迎接去了。

允祥、张廷玉等人半信半疑。不多时,弘时引着一个白发皓首的道士进来,态度极为谦恭。

那道士正是贾士芳。弘时指着允祥等人一一介绍,那贾士芳只是对着允祥一揖道:“贫道贾士芳给怡亲王爷请安。”

允祥虽说将信将疑,但此刻却把希望寄托在这个道士身上。所以谦和地还了一揖道:“仙长,皇上蒙难,还请援手相救。”

贾士芳平静地道:“不劳王爷吩咐,贫道知道贵人有难,特来结缘。”说完,分开众人,来到雍正卧榻前,李卫一把拉住道袍,可怜兮兮道:“好道士,你显显道法救救皇上。我李卫给你修殿宇、塑金身,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成……”

他杂七杂八地混说一通,众人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出来。弘时伸手把他拉开道:“又玠,大伙跟你一样着急,你耐心等着,贾道长会救皇上的。”

贾士芳走近雍正,不知何时手中竟多了一根细细柳条,口中吩咐道:“取水来!”

宫女慌忙端过一碗水来,贾士芳用柳条蘸着水,轻轻往雍正脸上扑洒,然后从贴身药葫芦里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白色药丸放入雍正口中。做完这一切,面向众人,微笑道:“贵人无大碍,稍待即会醒转过来。”

允祥不相信他有这么大的能耐,眼角不安地扫着依然昏迷的雍正。贾士芳像是猜中他的心思,似笑不笑地说道:“怡亲王爷,信不过小道吧?其实您根基也很虚。恐怕撑不得多久就会晕倒。贫道这里有丹药一粒,服下即可无妨。”

允祥本就半信半疑,哪里肯吃他的丹药,口中说道:“本王自料无妨,还是先看看皇上再说。”

众人一起将目光盯着床榻上的雍正皇帝,不多时便见雍正蠕动了一下身躯,翻身坐了起来。李卫第一个冲上去,也不顾君臣礼仪,只管上上下下打量着雍正。

雍正的双目中带着少许的迷茫,像是刚刚从梦中回来。他看了一眼李卫,有些惊奇地问道:

“怎么是你这个奴才?这是在哪儿?”

允祥见皇上醒过来,惊喜得流出了眼泪,挣扎着身子站起来道:“皇上不是和臣弟一起从马兰峪急赶着回京吗?谁知刚过通州您就昏迷不醒,若不是这位道长……”他话未说完,竟身子一歪,瘫倒下去,幸亏两名太监扶得快,才不致摔倒,雍正和众人又唬得失声大叫。弘时忙向贾士芳一揖,谦恭地道:“请仙长再结善缘,救怡亲王于危难。”

“贫道早有意相助,奈何王爷信不过贫道。”贾士芳嘴里说道,还是从葫芦内取出一粒黄色药粒,放入允祥口中,只一袋烟的功夫,允祥醒转过来,开口第一句话便道:“惭愧,惭愧,本王对仙长失礼了,该着有此一劫。”

贾士芳淡淡一笑道:“是王爷命中该有此劫。不是因不信贫道才有此劫。”

雍正像是大梦初醒,上下审视着贾士芳道:“朕想明白了。是这位仙长救了朕。”

李卫接口道:“主子终于明白了。不是这位仙长还会是谁?真把奴才们吓得够呛。奴才还答应为仙长修殿宇、塑金身呢!”

“朕不听你啰嗦。”雍正依旧打量着贾士芳像是熟识很久似的道:“朕和怡亲王都亏得道长相救。朕应该厚厚赏赐道长才是。”

贾士芳无所谓地一笑道:“贫道也没为皇上做什么,皇上只是和圣祖爷晤得久了,贫道给召回来而已。至于怡亲王,只是疲劳过度,体质虚弱所致,并无大碍。贫道只为结缘而来,无意于赏赐。”

“结缘?”雍正目光灵动,像是对着贾士芳又像是对着满屋的人道:“朕自幼便和佛法有缘。为皇子时,曾随柏林寺主持性音大师参禅悟道,感悟颇深,自号破尘居士。可是,圣祖却将江山托付于朕,朕岂敢稍事懈怠?遗憾朕只是个不穿僧服的野盘僧,无有闲暇为众生走奔四方,在这一点上,朕很羡慕贾道长。”

雍正像是遇着知音,当着众人的面,和贾士芳大谈佛道。允祥也是信教极虔诚的,曾被雍正视为道士,这时加入谈佛论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