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雍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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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初丧子雍正极痛心 宝亲王览政始历练

雍正回到宫里的时候,天已酉时。蕙儿、菊儿见皇上这么晚才回来,慌忙端了几个雍正喜欢吃的点心上来。雍正只是看了一眼,竟毫无食欲。今儿个一天发生的事,件件不如意。他就这么围着广化寺、雍和宫、隆科多府,整整转了一个圈子,竟没有找到那份时刻让人心惊肉跳的遗诏。另一件让他揪心的是弘时这个逆子,竟背着他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连亲爹老子也不放过。还有邬思道,这个人的居心到这时候才被自己完全看明白似乎晚了些。那份诏书如果真被他拿了去,后果自己想也不敢想。

雍正越想越心烦,坐在御案前不时长吁短叹,蕙儿、菊儿也不敢上前劝慰,只是站在两边侍候着。这时,朱儿捧着一摞奏折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御书案上,道:“万岁,这是今天刚递上来的折子。”

雍正突然龙颜大怒,一抬袍袖将奏折扫到地上,吼道:“朕今天不批折子,全给朕拿下去。”

朱儿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跪在地上捡起那些折子,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莫名其妙发这么大的火。皇上一向以勤政自豪,规定每日晚膳后,都要把当天递上来的折子送到御书房里。有几次自己送晚了一会儿,皇上还狠狠训斥了一顿。

蕙儿因为会几手推拿按摩的功夫,总是把雍正侍候得舒舒服服,因而在皇帝面前就容易说话。这时,她见雍正心情极坏,知道是朝廷上的事不顺心,便决心冒一次险,讨皇上的欢心。因而,她大着胆子,走到雍正跟前,柔声道:“万岁爷,您这么做就对了。心里不痛快就不去看那些烦人的折子。等心里痛快了,再看也不迟。您现在啥也不要想,只想着怎样开心就行。平日里,您总喜欢奴婢给您捶捶肩,按按脚什么的,奴婢就给您捶一捶,按一按,成吗?”

雍正正在烦心之时,蕙儿这番温柔体贴的话无疑是雪中送炭,久旱逢雨,说得他心里舒帖多了。他长叹一口气道:“蕙儿,还是你知道朕的心啊!朕就依了你,先给朕烫烫脚吧!”

菊儿听见,忙去打了热水端来,放在雍正脚前,又为蕙儿拿过一只小凳子,让她坐着给皇上洗脚。

蕙儿给雍正脱了靴子、袜子,顿时一股臭脚味在房子里散发开来。蕙儿一边把那一双龙足浸在水里,一边笑道:“万岁爷,您的龙足怎么也会有臭味呢,奴婢的脚就不臭。”

雍正的双脚在热水中一泡,顿觉舒爽无比,心情也好多了,便道:“朕是男子,半天没闲着走路,这脚自然会臭的。朕贵为天子,活得却不如你们这些奴才自在。比如蕙儿,只要把朕侍候好就算尽职尽责了。天子就不成,天天有没完没了的折子要批,有那么多的政事要办,还要防着是不是有人图谋不轨,为君难,难于上青天啊!”

蕙儿为雍正轻轻搓着脚,想起上次探视双亲时,佟儿交给她的那本书,心里嘭嘭直跳。佟儿说,那书上的足底按摩之法对男人果然有奇效,她在盛郡王身上试过的,说的时候脸还红呢。

“蕙儿,想什么呢?”雍正见她一双大眼睛呆呆地,便问道。

蕙儿惊醒过来,忙用手擦搓着,答道:“奴婢没想什么!”

她本想按佟儿所说,在皇上身上试试,但想想皇上今天心绪不佳,到底没敢冒险。

雍正知道她没说实话,心中不悦,正要再问,忽见朱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好了,三、三阿哥自杀了。”

雍正吃了一惊,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你说什么?”

“三阿哥自杀了。”

雍正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朱儿一见皇上要晕倒,慌忙上前扶住,蕙儿、菊儿也吓坏了,干转圈子不知怎么办。到底是朱儿历练过,忙叫道:“快,传太医来。”

在外面侍候的宫女、太监慌忙去喊太医,太医还没来,雍正却悠悠醒转来,一睁开眼睛就叫道:“弘时在哪里?快带朕去看看他。”

“已送往盛郡王府!”

朱儿不敢怠慢,慌忙跑出去吩咐准备车辇,蕙儿忙着给雍正穿上袜子、靴子,雍正强挣着站起来,见几个御医堵在门口,茫然无措地望着自己,便一挥袖子道:“朕没事,你们下去吧!”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身子往外走,蕙儿、菊儿慌忙一边一个搀扶着走到养心殿外。正见朱儿走进来,道:“銮驾已准备好了,请万岁爷起驾。”

雍正被扶进车辇,立刻叫道:“快,去盛郡王府!”

八个小苏拉太监挑着宫灯走在前面照亮儿,龙辇走得飞快,只两、三袋烟的功夫,就到了弘时的府前。雍正也等不及通报,由两个太监架着就往里走,刚进大门就听到一片哭声。府里的奴仆杂佣一见皇上来到,慌忙跪倒,哭成一团。可能是弘时的尸体刚被送来,府里人还没来得及穿孝。雍正一见,悲从心生,也跟着众人掉眼泪。两条腿再也迈不得半步,全凭太监架着才没有瘫倒在地。正难过时,忽听一阵女人的哭声传来,从王府大殿里哭哭啼啼奔出弘时的福晋、侧福晋、小妾来,到了雍正跟前,又是一阵痛哭。朱儿一见这阵势,皇上哪能受得了,忙道:“快,先架着皇上去大厅。”

太监们顾不得许多,架起雍正就走,到了大厅门口,只见弘历、张万从大厅里出来,先给雍正磕头施礼,然后弘历亲自搀着雍正走进大厅。

弘时的尸体停放在大厅正中,用一块黄丝绸布盖着。雍正一见,顿时心头一酸,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睛,他颤抖着双手,慢慢揭开弘时脸上的黄绸布。只见弘时双目圆睁,似乎在仇恨地瞪着自己。

“弘时,朕的儿……”雍正只喊了一声,就觉天旋地转,渐渐地一片黑暗。弘历一见,慌忙双手抱住,叫道:“快,快叫太医来。”一边叫一边把雍正抱进西侧房。

朱儿虑事周到,早防着这些,叫了两个太医跟着銮驾来了。俩太医慌忙跑进来。号脉、翻眼皮、掐人中,又开了一副药灌下去。折腾了半天,也没见皇上醒过来。弘历又急又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连这点毛病也治不得。”

俩太医吓得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道:“奴才看症状,皇上是悲伤过度昏迷,可是服了药就是不顶用。奴才们实在无能为力了。”

弘历气得大吼一声:“滚!”俩太医吓得爬着出去,他又急得团团转,叫道:“快,再去请太医!”

正在这时,弘时府里的一个长随飞跑进来道:“张相爷、几位军机大臣和几位王爷都来了。”

他刚说完,就见大厅门口,仆佣们往两边一闪,张廷玉、方苞、允禄、允礼、允秘、弘昼、弘晓等人一起拥进来,围着弘时的尸首又惊又悲。弘历从西侧房跑过来叫道:“快,先顾着皇上要紧。”

张廷玉等人这才想起雍正也来了,忙着奔过来,见皇上昏迷不醒,吓得一起围上来呼叫不止,弘历急道:“不要喊了,没有用,大家赶忙想办法救皇上要紧。”

允禄忽然叫道:“快,派人去请贾士芳。万岁爷上次得病就是此人相救的。”

弘历摇头道:“皇阿玛是忧郁成疾,延名医医治才是正道,贾士芳邪魔妖术,不可以尽信。”

张廷玉忙打圆场道:“救命要紧。不管邪魔还是正道,只要能救人就成。不妨双管齐下,一边去请贾士芳,一边另寻太医医治。如何?”

和亲王弘昼亲眼看见过贾士芳出神入化的医术,立刻自告奋勇地道:“贾士芳就由小王亲自去请。”他见弘历和张廷玉都点点头,便快步奔出大厅,到了院里,喊起几个亲兵,打着灯笼飞身上马,向着黑沉沉的夜色中驰去。

弘昼刚走,弘历突然看见雍正的嘴角动了一下,他惊喜地叫道:“皇阿玛醒了!”已是扑到卧榻前。众人一听,心中大喜,一起往皇上床头挤。雍正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弘历和张廷玉,吃惊地问道:“朕这是在哪里?”

弘历答道:“皇阿玛,这是三哥的府上,您来看他,昏倒了。”

“朕想起来了,弘时不在了,朕过来看他。”

允礼站在他脚前,安慰道:“皇上,弘时已是不在了。您不要太为他悲伤,节哀顺变吧!保重龙体比什么都要紧。”

雍正轻轻地摇摇头,冷笑一声,低沉的声音道:“朕为他悲伤?他也配?他做的孽,自食其果罢了,好在他死的还算是好汉,朕仅仅可怜他这一点。”

众人听他这一番话都吃了一惊。因为弘时做的恶事他们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听到。张廷玉听李卫提起过,因为没有证据,也不敢乱说。他见雍正说话的时候喘着粗气,忙道:“万岁这时候最紧要的是养息身子,不要多说话。四爷、庄亲王爷、果亲王爷,咱们出去说话。”

弘历、允礼、允禄等人一起点头。雍正却吃力叫道:“不!”

弘历忙问:“皇阿玛,您要说什么?”

雍正低沉的声音道:“弘时朕也见过了,算对得住他了。庄亲王留下料理他的丧事。其余人随朕回宫。”

弘历担心地道:“您的身子太虚弱,还是养息一夜再走吧!”

“不。”雍正声音很低,但很坚决地道,“朕一刻也不要呆在这里,快送朕回宫。”

张廷玉看看弘历道:“万岁爷说得是。这里办丧事,他如何安心静养。”

弘历只得同意,吩咐朱儿准备轿子。允禄见雍正眼角扫着自己,心知其意,庄重地说道:“皇上只管安心回宫,弘时的事,臣弟一定妥善料理。”

雍正眯上眼睛,不再说话。朱儿几个太监过来,小心翼翼地把雍正抬下卧榻。朱儿一个人背着,两个太监在两边托着,把雍正背到院内,安卧在轿中。八个身强体壮的太监轻轻抬起,小心翼翼地高抬腿走,生怕颠着皇上。弘历、张廷玉、允礼等人都是仓促之间骑马赶来的,便都又骑上各自的马,跟在雍正轿子的后面。

好容易到了宫中,大轿在养心殿门前轻轻落下。朱儿几个太监又依着刚才的办法把雍正背到御书房御榻上。雍正经过一路的养息,精神好多了,脸上有了一丝血色。蕙儿端来一碗莲子汤,站在床头用小匙一口一口往他嘴里喂,居然吃了一小碗。弘历、张廷玉等人见了,略微放了心。张廷玉往御榻前靠近一步道:“万岁爷,天太晚了,您安心歇着吧!明日的朝政有宝亲王呢,奴才们告退了。”

雍正点点头道:“这几天的事儿对朕的刺激太大,朕突然觉得老了,真的想过几天不用操心的日子,趁你们几个都在,朕决定从明天起一应朝政交由宝亲王办理,你们几个好生辅佐他,遇到难决之事就来问朕。怡亲王、鄂尔泰都不在,你们几个的责任就更大了。弘历,朕知道你聪慧过人,但毕竟历练的少,朕今天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为历练你,凡事都要谨慎,考虑周详,多向衡臣他们请教。”

弘历惶然道:“儿臣一定尽心尽力地去做,皇阿玛只管养病,龙体康泰自然还可以总理朝政。”

张廷玉、方苞、允礼一起道:“请皇上放心,臣等一定尽心尽力辅佐宝亲王。”

雍正脸上露出笑容,抬起左手,用力一挥道:“弘历留在宫里陪朕说话,你们几个都跪安吧!”

弘历听说只留他一人,心里一惊,莫非皇阿玛从老三之死上看出了什么?他心里一阵不安,但转念一想,不管怎样自己没有动手杀弘时,何况在弘时抢过他腰间的短刀时,自己也真心地劝阻过他。

雍正半坐半躺着,眯着双目养了一会儿神,道:“弘历,你十三叔去遵化督建皇陵有两个多月了吧?”

弘历屈指算来,答道:“有两个半月。”

“朕最挂心的就是你十三叔。他这个人办起差来不要命,身子骨儿也不好。每次递折子来都说身子不错,能吃能睡的。朕怀疑他在欺骗朕,明天你派人去易县传朕旨意,叫他来京一趟,反正弘时的事也要让他知道。”

“皇阿玛放心,儿臣明日一早就派人去。”

“还有你十四叔,来京后还好吗?下人是不是狗眼看人,侍候不周,给朕留下恶名。他心里还怀恨朕。抽空儿你代朕去看看他。”

“儿臣一定依着皇阿玛的嘱咐去看十四叔。”

雍正翻了一下身子,睁开眼睛,看了弘历一眼,道:“邬思道一定要缉拿住。弘时做的孽都是他唆使的。朕后悔没有早点除掉他,留下今天的祸患。图里琛是个废物,连这样一个大活人都抓不到。”

弘历道:“皇阿玛尽管放心,邬思道逃不了。儿臣打算派张千、张万暗中打探。一有邬思道的行踪,就能把他抓住。”

雍正一听到张万的名字突然道:“张万看押弘时,却让弘时寻机自尽,难逃失职之罪,应交内务府治罪。”

“不,皇阿玛。”弘历突然跪下,声泪俱下道,“三哥之死罪不在张万,是儿臣一时不慎,被三哥抢走身上短刀,三哥才……”

“这么说那把刀是你的?”雍正吃惊地问道。

“正是儿臣的!”

“罪孽啊!罪孽……”雍正喃喃自语道,他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似的。

父子两个正说着话,朱儿忽然走进来,禀道:“万岁爷,和亲王带着贾士芳到宫里来了。”

雍正一听贾士芳三字,顿觉精神一振,正要请他们进来。弘历已抢先道:“皇阿玛,您现在不是很好吗?还把他叫进来做什么,还是让朱儿赏他点东西打发他走吧!”

雍正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为着朕的安全,怕贾士芳对朕使妖术。”

“皇阿玛不可不防。贾士芳行踪诡秘,和邬思道也有来往,还给他医好了双腿,安知他是不是包藏祸心。”

雍正自信地道:“我儿放心,朕自然会防着他。朱儿,请弘昼和贾道长进来见朕。”

没多时,弘昼引着贾士芳走进殿来。见到雍正和弘历,贾土芳忙收起拂尘,躬身拱手道:“万岁爷,宝亲王,贫道有礼了。”

弘历只是点了一下头,算作还礼。雍正却异常的热情,命朱儿给贾士芳赐座。

贾士芳刚一落座便道:“贫道看万岁爷的气色想必圣躬已安。看来贫道虚此一行。”

雍正忙道:“不,朕正有事烦劳仙长。请仙长不吝赐教。”

“万岁爷有话请讲,且莫折了贫道的寿。”

雍正笑道:“仙长位列仙班,也有寿数吗?”

贾士芳郑重地道:“贫道祖上是医学世家,自然对医术也略通一二。偶尔救人危难也是依着医理,断无妖魔邪术。所以贫道只是一俗人,无缘位列仙班。”

“请问道长高寿几何?”

“贫道虚度九十一载。”

雍正、弘历、弘昼都惊讶不已。看他那长长的银须银发,想来不虚。雍正感叹地问道:“仙长如此高寿,莫非服了长生不老仙丹?”

贾士芳微微一笑道:“贫道只相信人能长寿,不相信长生不老。当然也不相信世间有长生不老仙丹。”

弘昼惊奇地问道:“照你这么说,世间那些炼丹的道士全是骗人的?”

“那倒未必。”贾士芳解释道,“道家炼丹,也是依着医理,由药石、草药提炼而成。虽不是长生不老的丹药,但如果配制合乎医理,为人增寿倒也不假。贫道苟活至今,多半是服了自制的丹药的缘故。”

雍正心中一动,觉得贾士芳说得有根有据,不像那些故弄玄虚的道士胡乱吹嘘。便故意问道:“想不到仙长还有如此本领。仙长炼的长寿丹药可否让朕一见?”

贾士芳摇摇头道:“真是不巧,贫道观中还有一粒,只是不曾带在身上。贫道今晚是专程给皇上看病的,只带来治病的药。”说完,他从道袍里取出一个纸包,放在御书案上。

弘昼伸手拿过来,打开纸包一看,是两粒白色的药丸,便笑道:“皇阿玛的病已经好了。吃了你这药,也说不准是你的药管用,还是皇阿玛根本就没有病。”

雍正把眼一瞪,斥道:“弘昼,不得对道长无理,还不代朕谢过道长赠药之恩。”

弘昼嘻嘻一笑,向贾士芳略一躬身道:“仙长,小王刚才跟您闹着玩呢,千万别放在心上。”

贾士芳无所谓地一笑,道:“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贫道的药效如何,待万岁服用之后,自然会有公论。”

雍正感叹道:“仙长妙手回春,朕早已见识过。只是刚才仙长所说自炼的长寿丹药,朕还没有见识过,岂非一件憾事。”

“这个容易。”贾士芳道,“待贫道回到观中采集药石,提炼出丹药,送进宫中就是。万岁爷,您也该安歇了,贫道告辞。”

雍正也不留他,吩咐弘昼派几个亲兵护送到白云观。

贾士芳走后,雍正便命朱儿拿过贾士芳送来的药。弘历一见,伸手阻拦道:“皇阿玛,儿臣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相信贾士芳,如果他和邬思道串通一气,图谋不轨岂不是害了您。”

雍正没有搭理,反而向朱儿命道:“朱儿,把贾士芳的那两粒药服下去。”

朱儿莫名其妙,手拿着小纸包,呆了半天才道:“万岁爷,这药可是贾士芳给您服用的,奴才吃下去有什么用?”

“少废话,朕要你吃下去你就吃下去。”

“好,奴才遵旨!”

朱儿不敢多说,把那纸包里的两粒药丸全部倒进嘴里,也不用水冲服,他一仰脖儿便吞了下去。完了,还故意张开嘴巴给雍正和弘历看。

弘历眼睛不眨地盯着朱儿,一声不响。雍正才道:“贾士芳和邬思道交往甚厚,朕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医术高超,名满京城。如果朕能把他留在身边,充作太医,岂不是好事一件。而且此人精通炼丹术,如果真能使朕长寿,岂不是我大清之福。当然,朕也有防他施奸的办法。凡他要朕服用药,必先由御前太监服用,确信无碍,朕才服用。”

弘历这才明白雍正是一心要求长寿,才宠信起贾士芳。想想弘时已死,虽然将来承继大统的非他莫属,但雍正一心想长寿,就注定自己这个储君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变为人君。

弘历极聪明,他知道自己不宜在长寿这个问题上跟皇阿玛多说。因为那样做极易引起生性多疑的父亲的猜疑,于是他岔开话题道:“皇阿玛刚才说贾士芳跟邬思道交往甚厚,儿臣突然想到邬思道会不会就藏身在白云观,明日儿臣就派人去搜。”

“不必了,”雍正摇摇左手道,“邬思道知道朕很清楚他和贾士芳的交情,当然不敢去白云观。何况,朕已派人暗中搜过两次。”

弘历一听,皇阿玛果然虑事周到,处处想到自己前边,他由衷地感叹道:“皇阿玛,您不愧为一代圣明之主。”

贾士芳由弘昼的两个亲兵护送出了紫禁城往南走不到二里地,贾士芳便道:“两位军爷请回吧!”

两个亲兵知道他是神医,又是皇上看重的人,不敢怠慢,忙道:“这黑灯瞎火的,仙长一个人走道儿我们哪能放心,再说,王爷的命令我们也不敢不从。”

士芳一摆手道:“不妨,贫道不告诉你们王爷就是,二位放心地回去吧。”

两个亲兵求之不得,忙把一个灯笼送到贾士芳手里,说声“道长走好”,已是往回走出多远。

贾士芳是走惯了夜道的人,便把灯笼一扔径直往白云观走去。他虽然是九十多的老人,但脚步却比年轻人还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山门前。此时已是更深夜静,白云观内除了一两声钟声,一片寂静。贾士芳轻轻一敲山门,里面传出一个道童的声音:“谁呀?”

“我!”

山门打开,贾士芳走进去,责怪道:“妙空,为师不是让你早些睡觉吗?明日还要做早课呢!”

“师父,”妙空声音低低地道:“邬先生来了,在三清阁呢!”

贾士芳吓了一跳,忙道:“快,带师父去见他。”

三清阁在邱祖殿的后头。贾士芳刚穿过邱祖殿,便看见三清阁里亮着灯,灯光下,一个人影正在不慌不慢地舞着剑,贾士芳一步跨到门前,轻轻地敲门。

“谁?”“邬先生!”

黑影立刻收势,走到门前,把门打开,惊喜地叫道:“贾道长,你总算来了。”

两人手牵手在蒲团上坐下。妙空过去,献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