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水浒黑白绰号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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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船火儿张横

船火儿张横最初在《宣和遗事》中出现,是“火船工张岑”。他和杜千因是宋江旧相识,由宋江推荐,上太行山梁山泺投奔晁盖。改换绰号姓名作全新包装的是龚圣与《宋江三十六赞》,他始称“船火儿张横”,还赞:“太行好汉,三十有六;无此火儿,其数不足。”龚赞只说他是凑数的,别无他。也没有说明他和张顺是哥儿俩,后来大概是《水浒》作者发现他的名字在张顺后,两人又都与“水”有点搭界,就搭成同胞兄弟了。

绰号船火儿,即摇橹船夫。两宋时,船夫多称为“火儿”。《宋会要辑稿》(第一八四册兵二三):“每只合销梢工四人,摇橹四枝,用火儿四名。”宋江休复《邻几杂志》说,江南有一节使,某天召相者来官邸,命其妻立群婢间,令相者辨认。相者说:“夫人额上,自有黄色。”群婢不禁偷眼去看夫人,相者据此认出节使之妻。“柁工火儿杂立,使辨何者是柁人,云面上有水波纹,亦用此术”。此处船火儿,即是船伙儿。古义,火,同伙。如乐府《木兰辞》,“出门见火伴,火伴皆惊惶”;《宋书·卜天兴传》,“少为队将,十人同火”。皆是。

然而张横之绰号船火儿,没有伙伴,而是江湖独行儿,在扬子江边僻静处做私渡。在《水浒》里,他就哥儿俩联手劫渡有术向宋江作了详细叙说。此类之事,正反映出当时社会的阴暗面。明姚旅《露书》:“水老鸦者,扬州舟猾也。”据说,船夫多托故与“乘客”争吵。在争吵中,突然有人因“气愤填膺”而投水中,久久不出,他的同伴就向对手索命。乘客们受此惊吓,不得不向吵架者赠送金帛求息。其实跳水者伏行水中,早已在二三十里以外的地方上岸了。王利器由此确认:“这种事情,由来已久,只是明人才把它记下来而已。我还记得宋元人笔记中说钱塘江的渡船,也有这种情况。”(《耐雪堂集》)当是。

汪仲贤《上海俗语图说》有“种荷花”条,即此法之古为今用。这是老上海帮会的一种暗杀手段,“将鲜龙活跳的人,当作荷花一般种在水底,人非两栖动物,浸入水中,不能呼吸空气,不久就要窒息,活人就变作‘浸胖浮尸’了”。所谓“种荷花”,就是“先将罪犯浑身用麻绳捆缚,还怕他挣脱,用一个坛子套住他的双脚,如果再要道地,身上还系一块大石头,让他沉在水底,尸骨永不得翻身。这种杀人方法,在上江路里叫做‘放水灯’,到了上海就为‘种荷花’。在旧小说中我们时常看见‘吃水馄饨板刀面’的故事,水馄饨就是种荷花”。

这正是杀人有术,一脉相承。

张横在南宋初期确有其人。

一是刘超部将张横。建炎四年(1130),“程昌禹提兵入援,有诏改昌禹镇抚鼎澧。偏将邵宏渊者隶帐下,有关、马之勇。贼党刘超犯澧阳将趋桃源。未至数十里间,有药山寺,寺之两旁,十步一松,宏渊单马闲行。贼将张横适至,两骑相蹑,环松而驰。横投以巨斧,斧着木,深不能出。宏渊负其多力,跃而前欲生致之。横因壮勇,力均敌之,不能得,则曳而俱坠。横以身压宏渊,且搦其阴。宏渊手攀枯桩,欲藉而起,相与力疲未决。宏渊亲兵至,擒之。宏渊患横凶暴,断其手而献于昌禹。横素以勇闻,昌禹命之酒,欲活而用之。宏渊曰:‘贼无用。’遂杀之”(周南《山房集》卷八)。

二是太行山张横。绍兴五年(1135)九月,自靖康之末,“两河之民,不从金者,皆于太行山保聚,太原义士张横者,有众二千,来往岚宪之间。是秋,败金人于宪州,擒其守将”(《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九十三)。

三是建康(南京)军使臣张横。绍兴十九年(1149)八月二日,“诏承信郎建康府驻扎御前选锋军使臣张横除名勒停,送饶州编管;以横殴击百姓马皋辜内身死,法当绞,特贷之”(《宋会要辑稿》第一百七十册刑法六)。

王利器据龚圣与赞张横为“太行好汉”,认定“绍兴间保聚于太行山的张横,当就是船火儿张横”。也是一说。但余嘉锡以为“龚赞中‘太行’字数见,盖以三十六人为聚于太行,与此所云于太行山相保聚者,亦偶合耳”。我意同。盖古代姓名多有单名,并且取名者为迎合时代气息,常在若干字圈里打转转,故易于碰撞、混同,如余嘉锡说:“宋时武人,多喜名‘胜’、名‘顺’、名‘俊’、名‘平’、名‘横’、名‘青’,而名‘进’者尤多。裒各书所见,可得数百人。其名既如是之同,若其姓又为张、王、李、赵,则名氏皆易同,无由别其为一人二人也。”(《宋江三十六人考实凡例》)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