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一切如原状,像根本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透过窗户,我看见老于徘徊在楼下,不时翘首张望。
假小心呢?难道离开了吗?
我的心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看着桌上的几个剩菜,感觉有点饿了,胡乱弄了点食物,简单地填了一下肚皮。
这期间没有任何事发生,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平静的生活。
一闲下来,恐慌又逐渐占据了心头。
最难受的莫过于等待。
我现在倒希望女鬼能赶快出现。
百无聊赖中,我将桌上的小闹钟,从新换了块电池,调好时间,它又开始“嘀哒嘀哒”地运行了起来。盯着一格一格跳动的秒针,我的眼皮渐渐地变得沉重……
我断断续续地又做了一个梦,在黑白色的梦里,我仿佛看到了假小心,她埋着头,坐在客厅的角落里,低声抽泣,头发从后面披洒过来,遮住了全部的面容……
…….她来到洗手间,关上门,任水“哗哗”流着,站在镜前,默默地注视着镜中的人影,我竭力想看清楚她的面容,却始终一片模糊……
……..她伏在缝纫机上,又哭了起来,双肩耸动着,看起来那样柔弱无依……
在梦里,我站在她的背后,满怀好奇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似乎也觉察到有人在窥视,一下子停止了哭泣,猛然回头,盯着我,流血的双眼,迸出凶光……
我一惊,醒了过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房间一片漆黑,只听见桌上的闹钟,依旧不知疲惫的走着。
我环视了一下房间,在黑夜中,依稀能看见一些物体的轮廓——她似乎不在。
“你在找什么呢?”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感觉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头顶,毛发直立了起来,浑身布满了鸡皮疙瘩。手一下子攥紧了裤兜里的灵符,慢慢地转过头。
她就在我枕边!
侧身卧在挨着墙壁的床榻上,与我近在咫尺,我清楚地看见她滴血的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连忙伸手去开电灯,反复按了几次,灯却没亮。
“你怕什么呢?”她在黑暗中说。
我没搭理她,手将灵符掏了出来,放在胸前——上次灵符救了我,这次也全靠它了。
“你给我相处这么几天了,你还怕我吗?”她笑了两声。
我站在门口,黑影慢慢地飘了过来。
“你……你别过来。”我色厉内茬。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这两天我不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吗?”
我头皮发麻,没想到这两天朝夕相处的,竟然是一只鬼。
“你别过来,我有符在身。”
“我怕吗?你认为我会怕吗?”她“哼哼哼”地冷笑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我一步一步后退。
她一步一步紧逼。
不知不觉中,我靠近了客厅的窗户,从窗外透进的朦胧灯光,我隐约能看清她的容貌。
不是猫,我心中陡然明白,虽然她的面容现在看上去狰狞恐怖,五官扭曲,七窍流血。但,从她那齐腰的长发,笑着的神态,一下子使我想起了,房东客厅挂着的那张照片——她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我背抵在窗户上,已经无路可退。
“我知道你是谁。”我大声说道。
“是吗?”她似乎有点吃惊。“说说看我是谁?”
“你是房东的女儿。”我肯定的说。
她呆了一下,“咭咭”地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
“你是自杀,跳楼死的!”
“不错。”她提高了声调,声音又尖锐又凄厉——这句话似乎触及到了她的伤心处。
“是啊,十年前我就是从这个窗户上跳出去的。”她恨恨的说,“现在,你要从这儿跳下去。”
“那只猫也是你扔下去的?”
“不错,是我扔的,它老动我的缝纫机——那是我的,我就要摔死它。”她说着,“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谁叫它到我的地方来——你也一样。”她说着恶恨恨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是你父亲将房子租出来的——他难道不知道?你还盘桓在这个地方。”听到这句话,她眼里凶光更甚,似乎恨不得立刻将我从窗子上扔下去,我的心如敲鼓一样,七上八下——她说不怕灵符,是不是真的呢?如果果真如此,那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你为什么要自杀?”我想拖延时间。
“为什么?为什么……”她声音低了下来,“我为什么要自杀?”她沉思了起来,“好吧,我告诉你为什么……”
其实我也有个快乐的童年,也曾经有个幸福的家,那时侯,我生活是多么快乐,无忧无虑。
我有个哥哥,他从小就非常聪明,懂事。
全家人都很疼爱我。
哥哥上学时,成绩一直很好,才20多岁就博士毕业——他是父亲的骄傲。
哥哥毕业后,年纪轻轻就被聘到了父亲的所在单位任高职,工作能力也强,那时侯,这个小区的人都非常羡慕。
我比哥哥小十岁,我读书时,成绩数中等,每次考试不好不坏,分数不高不底——我可没哥哥聪明。
那时侯,父亲对我的要求也不高…….
本来我就这样快乐幸福的生活着。
可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使我们全家人都坠入了无边黑暗和无尽的痛苦中。
哥哥在去机场的高速路上发生车祸,去世了。
父亲一下子垮了,他的希望和骄傲破灭了,我家的整个天空愁云惨淡,除了令人窒息的压抑,就是唉声叹气。
那一年,我上高二,成绩依旧不温不火。
过了不久,父亲突然对我严厉起来,对我要求也提高了很多——特别是学习方面,处处以哥哥的标准要求我,稍不如意,就指责打骂——我知道,父亲把我当成了他新的希望,要我出人头地。
可是,我根本不喜欢,也不愿意。
从小,我一直有两个愿望,一是唱歌,二是做一个时装设计师。小时侯,经常看到妈妈在那台缝纫机上,娴熟地为我们缝补衣服,我觉得她好伟大。心里一直念着,长大也要像心灵手巧地妈妈那样。
我喜欢唱歌,我的歌声一直很好听,但是,从哥哥死后,就再也没开口唱过——父亲会不高兴。
父亲的要求对我而言,几近苛责。
高考的时候,父亲一定要我报读哥哥当年的学校和专业,可是,我不喜欢,我真的一点也不愿意。
于是,我悄悄地将第一志愿改为了时装设计专业,但是父亲并不知道。
我所选的学校就在离家不远,我想着,既可以照顾父母,又是我喜欢的专业,这应该是一举两得,为此,我用节省下来的零用钱买了辆自行车——我可以每天骑着它上学、回家。
录取通知书终于下来,我被录取了。
那一天,我怀揣着通知书,在外面逛了一天,心里既兴奋又担忧——我该如何对父亲说,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父亲每天都问我通知书的事,我一直瞒着。
离开学时间越来越近了,有一天,我终于鼓足勇气,把通知书递给父亲,向他坦白了。
父亲听了,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脸色铁青,青筋暴露,嘴唇哆嗦着,拿着通知书的手也微微颤抖,半晌,抬起头,狠狠地给了我两巴掌,然后缓缓地将手上的通知书撕成碎片。口里道出几个字:“明年重考!”
我的梦破灭了。
坐在客厅的角落里,我哭了整整一下午。
母亲也黯然伤心,却又无能为力。
直到深夜,我再次看了看那台心爱的缝纫机,对着镜子梳好了头,心里想着那辆还未来得及骑的自行车,纵身从窗子上跳了下去……
那一夜,也下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