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早早的挂上了天空。
矿区里面灯火通明,碎石机和搅拌机还在发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矿区范围内,沙尘弥漫。
我看看时间,还不到九点,此时人们大多还没有歇息。我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提防着被人发现。
突然,前方传来了汽车行驶的声音,随即几束强光从公路拐弯处传来——是几辆拉水泥的载重车归来。
我立即闪身站在路边,避过了灯光,想找个地方藏身,却见四下里光秃秃的一片,根本没有任何地方躲藏。
我强力保持镇定,拉低帽沿,若无其事的大模大样走了过去,车子慢慢放缓了速度,司机按响了一声喇叭。
车开到我身边的时候,慢慢地停了下来,后面的几辆车不停的按起了喇叭。
“怎么是你?”车窗摇了下来,一个脑袋从里面探出,向我打招呼道。我一看,原来这司机正是唐大军。
我怔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你……小心一点。”他微微一笑,然后踩大了油门。
“怎么不走啊,老唐,跟谁说话呢?”后面车里的一个司机探出头,大声问道。
“一个朋友。”唐大军也大声回答,说完便向前驶去。
我心头一热,目送车队逐渐远去,或许,这世上毕竟热心的人要多一点。
我围着矿厂外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面积居然十分宽阔,矿厂外面围了一丈来高的围墙,墙上布满了尖锐的玻璃,在院墙内灯光的反射下,褶褶生辉。
水泥厂的几道大门处,都有三四个保安把守,想要混进去,似乎不太容易。
秦子安约我进矿厂,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此时已快到十点了,他还没有来。
我们会不会错过了呢?
我想着,来到了何老头家不远处的三岔路口,找了一棵较偏远的大槐树,隐蔽好了身子,这是到矿山去的必经直路,秦子安经过这儿,我就会发现。
刚坐下不久,一个人影便匆匆而来,走近了,我才看清楚正是秦子安。他身着黑色的运动服,手上还提着一小包东西。
“老秦…..”我喊了一声。
他全神贯注的赶路,突然听到有人招呼,似乎吃了一惊,忙收住脚步,四下张望。
我从树后走了出来,月色下,他也看清楚了是我,,吁了口气,道:“小薛,来了多久了?”
“一会儿。”我答道。
“还没吃饭吧?”他问。
“没。”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问这样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就估计你还没吃饭——来,我早给你准备好了。”他笑着,将手上的小包递给了我道:“赶快吃,吃完了,才有力气打架。”
我大喜过望,忙接了过来闻了一下,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令早已饥肠轱辘的我,馋涎欲滴,打开一看,满满的两大盒饭菜,居然还有半只鸡,我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
我们走到离大道较远的一处杂草丛中坐了下来。
“今晚进去干什么,不会真去打架吧?”我边吃边问。
“当然不是——他们那么多人,去打架不是找上门去送死吗?但是,如果被发现了,肯定是要动手的,所以你要多吃点,才能保证有力气。”
“我今晚要教训两个人。”我打了个饱嗝说。
“最好不要被他们发现了。”秦子安提醒道,“我们进去的主要目的是拍照。”
“拍照?”我有点惊讶。
秦子安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收到了消息,说他们矿区今天又出事了,砸死了几个人,所以我想把这个拍下来,就是很好的证据。”
“今天砸死的?”我道,“既然死了,他们肯定早像以前一样,把尸体毁了,还会等我们去拍照?
“还没有。”秦子安非常肯定地说,“出事后,伤者当时还没有死,然后被矿下的工友救出来后才去世的,并且有两个人是白衣本地的人,他们把尸体放在那里,还等着讨论赔偿的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我有点怀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秦子安笑着道。
“可是,我刚才在矿厂周围看了一下,要进去,不太容易……”
“没事,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进去。”秦子安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便签纸,和他那把手电筒拧亮,照在便签纸上,道:“这是矿区的平面分布图,我们先熟悉一下,不要等一下进去了像苍蝇般乱撞。”
我看那便签纸似曾相识,猛地想起,正是那天晚上黑衣人用同样的纸张写下了“你要找的人还在白衣”这几个字。
“这是哪儿来的?”我不动声色地问。
“画的。”他随口答道。
“你画的?”
他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道:“不是。”
我没有再问,我知道,秦子安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但如果他不想说,我问又何益?
“从这里进去。”秦子安指着图上标着红色箭头的一处地方道:“这里比较隐蔽,并且这堵围墙曾经跨塌过,较其它地方矮,上面也没有玻璃。”
我把图上的位置与实际地形对比了一下,发现他指的正是上次我去找唐大军时,他们的宿舍旁边。
“尸体应该停放在这个地方——这是矿工宿舍,这是车库,这一边是食堂……尸体应该停放在车库这个地方…..”秦子安边指划边道。
“这里不是有两个水泥厂吗?”我提醒道,“我们进那一个厂区?”
“两个厂区是连通了的。”秦子安道,“两个厂都是李清平一个人开的,只是水泥的牌子不一样。”
“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十一点多。”秦子安看了一下手表道:“十一点到十二点左右,是人们睡意正浓的时候,那个时候进去,不易被发现。”
我借着电筒光,也瞄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便找了一棵树,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打算小憩片刻,秦子安也灭了手电,靠在了我的旁边。
“睡会儿吧,一会儿叫你。”他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说道。
我闭上眼睛,可此时却毫无睡意。想起白衣这几天的经历,恍然如梦,如果回去,讲给小心听,她会不会相信呢?
小心——一想到她,我的心不由得一阵酸痛,眼前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我硬着心肠,这么多天没有和她联系过,不知现在她过得可好?
是否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她——有没有也想过我呢?
秦子安一直望着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