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抬班的刘老师性格和蔼,极易相处。
他的家就住在学校的河对面,除了值班外,其余的晚上他都要回家。
从学校到他家这段直线距离,虽然不到两百米,可是真要绕过河去,却至少得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只有沿着河边走上两三公里,才有一座一米多宽的青石小桥,这桥是唯一的过河通道,也是所有村民赶集的必经之路。
私下里小心对我说,刘老师家的生活过得十分艰苦,他除了上课外,还在闲时编一些竹器,逢集的时候拿到街上去卖,以补贴家用。他的妻子又体弱多病,差不多所有的农活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刘老师的课教得很好,可至今一直只是一个代课老师,所以工资特别低——听说刘老师的父亲曾是一个很有名的风水先生,在破四旧的那个年代,他父亲成天被人游街批斗。
那一年刘老师恰好高中毕业,作为黑五类份子的后代,他很自然的也受到了牵连,结果考上了一个很好的大学,也被剥夺了念书的资格。
没有多久,刘老师的父亲就郁郁而终了。
在后来,村小学缺老师,他作为村里唯一的一个高中生,就被安排来代课了。
这一代就是二三十年,也没有能转正,全家主要就靠他微薄的收入度日。
知道这些后,每次看到在课堂上依旧慷慨激扬的刘老师,我的心里总会涌起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说不出是敬佩、感慨、无奈、或者还有一点点怜惜。
文质彬彬的何老师和秀气的张老师夫妇合教二年级。
听说他们以前在一所中心小学任教,是一年前才一起调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来的。
他们的性格似乎很恬静,和其他老师也并有过多的交往,即使大家在食堂见了面,最多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而已。
但是,他们绝对算得上是一对模范夫妻。
我发现,他们几乎天天粘在一起,形影不离,何老师对妻子说话的时候,也是柔声细语,满脸温情。
这一点,令小心羡慕不以,并多次唠叨叮嘱——以后我一定也要那样待好好她。
我微笑着,信誓旦旦的应诺。
在这一周里,我和唐老师一个组,值了一次夜班。
值班的时候,其实就是每隔一两个小时,就到学生的寝室周围去巡视一圈,看有没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
我发现唐老师非常胆小,每一次巡夜,他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稍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一惊一咋,先把自己吓得个半死,弄得我一晚上,也草木皆兵。
对于这一点,就连唐老师自己都颇不好意思。
星期五的上午,叶校长抽时间组织了一个简短的教师会议,针对周末放假,做了一些工作安排,并要求班主任老师就学生回家途中的安全做好督促工作。
五年级的班主任本来一直是田老师,自从他出事后,就由刘老师暂时代替。但是因为刘老师性格温和,脾气太好,所以班上一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对他并不惧怕,相反,这些学生对我这个不苟言笑的冒牌老师倒有几分敬畏,因此,叶校长在会上提出,希望星期五下午的例行班会能够由我主持。
这些学生的家大多在离校很远的山里,放学后,大多还要走上好长距离的山路,为了防止一些同学到家的时候天黑了,所以下午学校就只安排了唯一的一节班会课。
代了一周课,班上的一些情况,我差不多都熟悉了。
我在班会上简单总结了这周的一些情况,表扬了一些表现良好的学生,同时也对一些不好的现象做了提醒。最后,我花了大部分时间特别强调了安全的问题,并宣布了几条禁令:
第一,不允许在路上嬉闹打跳;
第二,不允许在回家的路上逗留;
第三,更不允许在回家的路上戏水!
提到这几个问题的时候,我的眼光刻意长时间的落在了教室最后一排的陶毛头等几个同学的身上。
在中午的时候,刘老师就特意提醒过我——陶毛头是班上捣蛋份子首领,家就住在学校附近,一到放学的时候,陶毛头就经常伙同几个死党到河里去抓鱼,上个月,刘老师在回家的途中就碰到过好几次。
陶毛头的大名叫陶小雨,毛头也不知是同学们给他取的绰号呢,还是他的乳名,不过配合着他那一头两寸多长,乱糟糟的头发,倒也显得十分贴切。
陶小雨也感觉到我话中的针对性,他瞥了我一眼后,转过头,和他的同桌周田对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慢慢地将脑袋贴近了桌面。我站在讲台上,清楚的看见他俩噘着嘴,一起偷偷地笑了起来。
对付这些胆大调皮的学生,毫无教学经验的我,此时,明显还是感觉到有一点力不从心。
“我希望同学们能够互相监督,如果发现有人违纪,就报告给老师,对于犯错的……我将严惩不贷!”我没有理会陶小雨他们近似挑衅的偷笑,眼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加重语气慢慢地说道。
讲完了所有的问题,看看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才下课。
一时也没有事,于是干脆就叫同学们自习,或者有什么问题给我提出来,但他们一个个却无所事事地坐在教室里,开始几分钟还能保持安静,渐渐地,就有一些同学耐不住了,不时地翘首朝窗外张望,就等着那令他们欢喜雀跃的下课铃声响起。
我在心里偷偷地笑了——我念书的时候也一样,这种心情我能够体会到,所以也就没有过于制止。
四点钟左右,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整个校园里就只剩下张老师夫妇、叶校长、校工贾师傅、小心和我。
为了解决留校老师的伙食问题,食堂里还留下了一个做饭的师傅。
叶校长本来在周末是要带着六岁的女儿和丈夫一起回区上老家的,但最近学校发生的事令她有些担心,所以接连这几个周末,她都主动的留了下来。
放假的时候,学校里唯一的消遣应该就是会议室摆放的那台21英寸的电视机了。
放学后,小心回到寝室换了一件米黄色的羽绒服,然后非要我陪她到双凤街上去走一走。
出校门的时候,我们碰到了叶校长,她提醒我们早点回来,说是六点半就会开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