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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古代文学(9)

蒲松龄

蒲松龄(1640—1715),字留仙,一字剑臣,别号柳泉居士,世称聊斋先生。淄川(今山东省淄博市)人。早岁有文名,屡试不第,71岁始成贡生。工于诗文,善制俚曲。曾以20年左右时间,著成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十六卷,凡400余篇。托笔于虚幻想像,借谈狐说鬼以讽喻当时社会现实,影响很大。此外,还著有《聊斋诗文集》、《日用俗字》、《农桑经》、《聊斋俚曲集》等数种。青凤太原耿氏,故大家,第宅弘阔。后凌夷,楼舍连亘,半旷废之,因生怪异,堂门辄自开掩,家人恒中夜骇哗。耿患之,移居别墅,留一老翁门焉。由此荒落益甚,或闻笑语歌吹声。耿有从子去病,狂放不羁。嘱翁有所闻见,奔告之。至夜,见楼上灯光明灭,走报生。生欲入觇其异,止之,不听。门户素所习识,竟拨蒿蓬,曲折而入。登楼,殊无少异。穿楼而过,闻人语切切。潜窥之,见巨烛双烧,其明如昼。一叟儒冠南面坐,一媪相对,俱年四十余。东向一少年,可二十许。右一女郎,裁及笄耳。酒胾满案,围坐笑语。生突入,笑呼曰:“有不速之客一人来!”群惊奔匿。独叟出叱问:“谁何入人闺闼?”生曰:“此我家也,君占之。旨酒自饮,不一邀主人,毋乃太吝?”叟审睇曰:“非主人也。”生曰:“我狂生耿去病,主人之从子耳。”叟致敬曰:“久仰山斗!”乃揖生入,便呼家人易馔,生止之。叟乃酌客。生曰:“吾辈通家,座客无庸见避,还祈招饮。”叟呼:“孝儿!”俄少年自外入。叟曰:“此豚儿也。”揖而坐,略审门阀。叟自言:“义君姓胡。”生素豪,谈论风生,孝儿亦倜傥,倾吐间,雅相爱悦。生二十一,长孝儿二岁,因弟之。叟曰:“闻君祖纂《涂山外传》,知之乎?”答曰:“知之。”

叟曰:“我涂山氏之苗裔也。唐以后,谱系犹能忆之;五代而上无传焉。幸公子一垂教也。”生略述涂山女佐禹之功,粉饰多词,妙绪泉涌。叟大喜,谓子曰:“今幸得闻所未闻。公子亦非他人,可请阿母及青凤来共听之,亦令知我祖德也。”孝儿入帏中。少时,媪偕女郎出,审顾之,弱态生娇,秋波流慧,人间无其丽也。叟指媪曰:“此为老荆。”又指女郎:“此青凤,鄙人之犹女也。颇慧,所闻见,辄记不忘,故唤令听之。”生谈竟而饮,瞻顾女郎,停睇不转。女觉之,俯其首。生隐蹑莲钩,女急敛足,亦无愠怒。生神志飞扬,不能自主,拍案曰:“得妇如此,南面王不易也!”媪见生渐醉,益狂,与女俱去。遽搴帷去。生失望,乃辞叟出,而心萦萦,不能忘情于青凤也。至夜复往,则兰麝犹芳,凝待终宵,寂无声咳。归与妻谋,欲携家而居之,冀得一遇。妻不从。生乃自往,读于楼下。夜方凭几,一鬼披发入,面黑如漆,张目视生。生笑,染指研墨自涂,灼灼然相与对视,鬼惭而去。次夜更深,灭烛欲寝,闻楼后发扃,辟之砰然。急起窥觇,则扉半启。俄闻履声细碎,有烛光自房中出。视之,则青凤也。骤见生,骇而却退,遽阖双扉。生长跪而致词曰:“小生不避险恶,实以卿故。幸无他人,得一握手为笑,死不憾耳。”女遥语曰:“惓惓深情,妾岂不知?但吾叔闺训严谨,不敢奉命。”生固哀之,曰:“亦不敢望肌肤之亲,但一见颜色足矣。”女似肯可,启关出,捉之臂而曳之。生狂喜,相将入楼下,拥而加诸膝。女曰:“幸有夙分,过此一夕,即相思无用矣。”问:“何故?”曰:“阿叔畏君狂,故化厉鬼以相吓,而君不动也。今已卜居他所,一家皆移什物赴新居,而妾留守,明日即发矣。”

言已欲去,云:“恐叔归。”生强止之,欲与为欢。方持论间,叟掩入。女羞惧无以自容,挽手倚床,拈带不语。叟怒曰:“贱辈辱我门户!不速去,鞭挞且从其后!”女低头急去,叟亦出。生尾而听之,诃诟万端,闻青凤嘤嘤啜泣。生心意如割,大声曰:“罪在小生,与青凤何与!倘宥青凤,刀锯鈇钺,小生愿身受之!”良久寂然,生乃归寝。自此第内绝不复声息矣。生叔闻而奇之,愿售以居,不较直。生喜,携家口而迁焉。居逾年甚适,而未尝须臾忘青凤也。会清明上墓归,见小狐二,为犬逼逐。其一投荒窜去;一则皇急道上,望见生,依依哀啼,耳辑首,似乞其援。生怜之,启裳衿,提抱以归。闭门,置床上,则青凤也。大喜,慰问。女曰:“适与婢子戏,遘此大厄。脱非郎君,必葬犬腹。望无以非类见憎。”生曰:“日切怀思,系于魂梦。见卿如得异宝,何憎之云!”女曰:“此天数也,不因颠覆,何得相从?然幸矣,婢子必言妾已死,可与君坚永约耳。”生喜,另舍舍之。积二年余,生方夜读,孝儿忽入。生辍读,讶诘所来,孝儿伏地怆然曰:“家君有横难,非君莫救。将自诣恳,恐不见纳,故以某来。”问:“何事?”曰:“公子识莫三郎否?”曰:“此吾年家子也。”孝儿曰:“明日将过,倘携有猎狐,望君留之也。”生曰:“楼下之羞,耿耿在念,他事不敢预闻。必欲仆效绵薄,非青凤来不可!”孝儿零涕曰:“凤妹已野死三年矣。”生拂衣曰:“既尔,则恨滋深耳!”执卷高吟,殊不顾瞻。孝儿起,哭失声,掩面而去。生如青凤所,告以故。女失色曰:“果救之否?”曰:“救则救之。适不之诺者,亦聊以报前横耳。”女乃喜曰:“妾少孤,依叔成立。昔虽获罪,乃家范应尔。”生曰:“诚然,但使人不能无介介耳。卿果死,定不相援。”女笑曰:“忍哉!”次日,莫三郎果至,镂膺虎,仆从甚赫。生门逆之。见获禽甚多,中一黑狐,血殷毛革。抚之,皮肉犹温。

便托裘敝,乞得缀补。莫慨然解赠,生即付青凤,乃与客饮。客既去,女抱狐于怀,三日而苏,展转复化为叟。举目见凤,疑非人间。女历言其情。叟乃下拜,惭谢前愆,喜顾女曰:“我固谓汝不死,今果然矣。”女谓生曰:“君如念妾,还祈以楼宅相假,使妾得以申反哺之私。”生诺之。叟赧然谢别而去,入夜果举家来,由此如家人父子,无复猜忌矣。生斋居,孝儿时共谈宴。生嫡出子渐长,遂使傅之,盖循循善教,有师范焉。

【提示】这是一个人狐相恋的故事。耿生是一位勇敢、狂放的豪士。他对狐女青凤的感情是真挚的,自见青凤之后,未尝须臾忘怀;清明扫墓,归途中无意救了青凤,也未因“异类见憎”。青凤虽是狐魅,但美丽温柔,富有人情味。她敢于越出“闺训”,爱慕耿生。最后通过耿生的急难相助,终于得偿夙愿。这一故事具有一定的反对封建礼教的意义。文中虽过分渲染了耿生的放荡行为,但尚无害于全文的主旨。本文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故事情节曲折变幻,扣人心弦。

【思考练习】

1.试分析耿生这一人物形象及其思想意义。以本篇为例,试析《聊斋志异》的艺术特色。

汤显祖

汤显祖(1550—1616),字义仍,号若士,又号清远道人,江西临川(今抚州)人。21岁中举,34岁中进士,49岁弃官归里。工诗文词曲,戏曲成就尤著。所作传奇有“临川四梦”(《紫钗记》、《牡丹亭》、《南柯记》、《邯郸记》),在明代传奇中占有重要地位。

游园【绕池游】(旦上)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贴)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乌夜啼】(旦)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贴)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旦)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贴)已分付催花莺燕借春看。(旦)春香,可曾叫人扫除花径?(贴)分付了。(旦)取镜台衣服来。(贴取镜台衣服上)“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镜台衣服在此。【步步娇】(旦)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行介)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贴)今日穿插的好。【醉扶归】(旦)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隄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贴)早茶时了,请行。(行介)你看: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旦)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合)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贴)是花都放了,那牡丹还早。【好姐姐】(旦)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外烟丝醉软。春香呵,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贴)成对儿莺燕呵!(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旦)去罢!(贴)这园子委是观之不足也。(旦)提他怎的!(行介)【隔尾】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作到介)(贴)开我西阁门,展我东阁床。瓶插映山紫,炉添沉水香。小姐,你歇息片时,俺瞧老夫人去也。

【提示】本段节选自《牡丹亭》。《牡丹亭》又称《还魂记》,系作者根据明话本《杜丽娘慕色还魂》等材料改编而成。剧作通过杜丽娘为爱情而死,又为爱情而复生的不寻常遭遇,赞颂了爱情起死回生的力量,也反映了封建礼教对人性人情的摧残和迫害。全剧共五十五出,文辞华美,描写人物心理细致传神。所选第十出《惊梦》淋漓尽致地抒写出在美好的春光里,杜丽娘感叹幽闺生活的愁苦和对大自然、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一段曲辞十分优美,一向为人们所赞颂。这场戏主要写长期被禁锢闺房的杜丽娘,第一次面对美好春光所迸发出来的强烈的青春意识。正是这种“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的强烈追求与扼杀人性的客观环境的尖锐矛盾,使杜丽娘在惊喜之中生发出如许的痛苦和惆怅。“姹紫嫣红开遍”与“付与断井颓垣”的不协调,既是写景又是写情。这“景”与“情”中的双重矛盾,构成这场戏戏剧冲突的主要特点和魅力。

【思考练习】

1.身为宦门千金的杜丽娘,面对“姹紫嫣红开遍”的美好春光,为什么如此惆怅和苦闷?

2.从杜丽娘游园心境描写中,看出作者何种人生意识?

孔尚任

孔尚任(1648—1718),字聘之,又字季重,号东塘,曲阜(今山东曲阜)人,孔子第六十四代孙。清代著名的剧作家、文学家。戏曲作品有传奇《桃花扇》和《小忽雷》(与顾彩合撰),诗文集有《湖海集》、《岸堂集》、《长留集》等。《桃花扇》是其戏曲方面的代表作。他与《长生殿》作者洪昇并称为“南洪北孔”。

却奁(杂扮保儿掇马桶上)龟尿

龟尿,撒出小龟;鳖血鳖血,变成小鳖。龟尿鳖血,看不分别;鳖血龟尿,说不清白。看不分别,混了亲爹;说不清白,混了亲伯。(笑介)胡闹,胡闹!昨日香姐上头,乱了半夜;今日早起,又要刷马桶,倒溺壶,忙个不了。那些孤老、表子,还不知要搂到几时哩。(刷马桶介)【夜行船】(末)人宿平康深柳巷,惊好梦门外花郎。绣户未开,帘钩才响,春阻十层纱帐。下官杨文骢,早来与侯兄道喜。你看院门深闭,侍婢无声,想是高眠未起。(唤介)保儿,你到新人窗外,说我早来道喜。(杂)昨夜睡迟了,今日未必起来哩。老爷请回,明日再来罢。(末笑介)胡说!快快去问。(小旦内问介)保儿,来的是那一个?(杂)是杨老爷道喜来了。(小旦忙上)倚枕春宵短,敲门好处多。(见介)多谢老爷,成了孩儿一世姻缘。(末)好说。(问介)新人起来不曾?(小旦)昨晚睡迟,都还未起哩。(让坐介)老爷请坐,待我去催他。(末)不必,不必。(小旦下)。【步步娇】(末)儿女浓情如花酿,美满无他想,黑甜共一乡。可也亏了俺帮衬,珠翠辉煌,罗绮飘荡,件件助新妆,悬出风流榜。(小旦上)好笑,好笑!两个在那里交扣丁香,并照菱花,梳洗才完,穿戴未毕。请老爷回到洞房,唤他出来,好饮扶头卯酒。(末)惊却好梦,得罪不浅。(同下)(生、旦艳妆上)【沉醉东风】(生、旦)这云情接着雨况,刚搔了心窝奇痒,谁搅起睡鸳鸯。被翻红浪,喜匆匆满怀欢畅。枕上余香,帕上余香,销魂滋味,才从梦里尝。(末、小旦上)(末)果然起来了,恭喜,恭喜!(一揖,坐介)(末)昨晚催妆拙句。可还说的入情么?(生揖介)多谢!(笑介)妙是妙极了,只有一件。(末)那一件?(生)香君虽小,还该藏之金屋。(看袖介)小生衫袖,如何着得下?(俱笑介)(末)夜来定情,必有佳作。(生)草草塞责,不敢请教。(末)诗在那里?(旦)诗在扇头。(旦向袖中取出扇介)(末接看介)是一柄白纱宫扇。(嗅介)香的有趣。(吟诗介)妙,妙!只有香君不愧此诗。(付旦介)还收好了。(旦收扇介)【园林好】(末)正芬芳桃香李香,都题在宫纱扇上;怕遇着狂风吹荡,须紧紧袖中藏,须紧紧袖中藏。(末看旦介)你看香君上头之后,更觉艳丽了。(向生介)世兄有福,消此尤物。(生)香君天姿国色,今日插了几朵珠翠,穿了一套罗绮,十分花貌,又添二分,果然可爱。(小旦)这都亏了杨老爷帮衬哩。

【江儿水】送到缠头锦、百宝箱,珠围翠绕流苏帐,银烛笼纱通宵亮,金杯劝酒合席唱。今日又早早来看,恰似亲生自养,陪了妆奁,又早敲门来望。(旦)俺看杨老爷,虽是马督抚至亲,却也拮据做客,如何轻掷金钱,来填烟花之窟?在奴家受之有愧,在老爷施之无名,今日问个明白,以便图报。(生)香君问得有理,小弟与杨兄萍水相交,昨日承情太厚,也觉不安。(末)既蒙问及,小弟只得实告了。这些妆奁酒席,约费二百余金,皆出怀宁之手。(生)那个怀宁?(末)曾做过光禄的阮圆海。(生)是那皖人阮大铖么?(末)正是。(生)他为何这样周旋?(末)不过欲纳交足下之意。【五供养】(末)羡你风流雅望,东洛才名,西汉文章。逢迎随处有,争看坐车郎。秦淮妙处,暂寻个佳人相傍,也要些鸳鸯被、芙蓉妆;你道是谁的,是那南邻大阮,嫁衣全忙。(生)阮圆老原是敝年伯,小弟鄙其为人,绝之已久。他今日无故用情,令人不解。(末)圆老有一段苦衷,欲见白于足下。(生)请教。(末)圆老当日曾游赵梦白之门,原是吾辈。后来结交魏党,只为救护东林,不料魏党一败,东林反与之水火。近日复社诸生,倡论攻击,大肆殴辱,岂非操同室之戈乎?圆老故交虽多,因其形迹可疑,亦无人代为分辩。每日向天大哭,说道:“同类相残,伤心惨目,非河南侯君,不能救我。”所以今日谆谆纳交。(生)原来如此,俺看圆海情辞迫切,亦觉可怜。就便真是魏党,悔过来归,亦不可绝之太甚,况罪有可原乎!定生、次尾,皆我至交,明日相见,即为分解。(末)果然如此,吾党之幸也。(旦怒介)官人是何说话,阮大铖趋附权奸,廉耻丧尽;妇人女子,无不唾骂。他人攻之,官人救之,官人自处于何等也?

【川拨棹】不思想,把话儿轻易讲。要与他消释灾殃,要与他消释灾殃,也提防旁人短长。官人之意,不过因他助俺妆奁,便要徇私废公;那知道这几件钗钏衣裙,原放不到我香君眼里。(拔簪脱衣介)脱裙衫,穷不妨;布荆人,名自香。(末)阿呀!香君气性,忒也刚烈。(小旦)把好好东西都丢一地,可惜,可惜!(拾介)(生)好,好,好!这等见识,我倒不如,真乃侯生畏友也。(向末介)老兄休怪,弟非不领教,但恐为女子所笑耳。【前腔】(生)平康巷,他能将名节讲;偏是咱学校朝堂,偏是咱学校朝堂,混贤奸不问青黄。那些社友平日重俺侯生者,也只为这点义气;我若依附奸邪,那时群起来攻,自救不暇,焉能救人乎。节和名,非泛常;重和轻,须审详。(末)圆老一段好意,也还不可激烈。(生)我虽至愚,亦不肯从井救人。(末)既然如此,小弟告辞了。(生)这些箱笼,原是阮家之物,香君不用,留之无益,还求取去罢。(末)正是“多情反被无情恼,乘兴而来兴尽还”。(下)(旦恼介)(生看旦介)俺看香君天姿国色。摘了几朵珠翠,脱去一套罗绮,十分容貌,又添十分,更觉可爱。(小旦)虽如此说,舍了许多东西,到底可惜。【尾声】金珠到手轻轻放,惯成了娇痴模样,辜负俺辛勤做老娘。(生)些须东西,何足挂念,小生照样赔来。(小旦)这等才好。(小旦)花钱粉钞费商量,(旦)裙布钗荆也不妨。(生)只有湘君能解佩,(旦)风标不学世时妆。〔解佩〕即拒奁。佩,衣带之装饰物,此指妆奁。

【提示】《桃花扇》是一部借李香君与侯方域的爱情故事,写南明王朝兴亡的历史剧。作者在自云创作宗旨时说:“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不独令观者感慨涕零,亦可惩创人心,为末世之一救矣。”艺术上,这部作品在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紧密结合方面,达到中国古代历史剧创作的最高成就。《却奁》为该剧第七出。在这出戏中,主要通过各种人物对待阉党余孽阮大铖“助妆”之事的不同态度和表现,突出刻画秦淮歌女李香君不与邪恶势力同流合污的清醒头脑和高洁气质。作者的着眼点不在于写柔情蜜意,而是围绕着“欢合”去写当时的政治阴谋和反阴谋。这是这出戏艺术构思的最大特点,也是有别于其他爱情剧“男才女貌,一见钟情”写法的独特之处。

【思考练习】

1.《桃花扇》艺术构思的最大特点是“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却奁》这出戏是否体现这一特点,从何见得?

2.李香君与侯朝宗的“欢合”,跟以往许多爱情剧的爱情发端相比较有哪些独特之处?以《却奁》为例,分析李香君的人物形象,并评价她在中国古典文学的女性人物画廓里应有的地位。王国维王国维(1877—1927),字静安,号观堂,浙江海宁人。清末诸生,官学部图书局编辑,名词馆协修。1925年,任清华研究院教授。初治哲学文学,晚年以治殷墟契文,名重中外。人间词话(节选)词以境界为最上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造境与写境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提示】《人间词话》虽为论词而作,其实旁通众艺,不限于词,其间接涉列的方面颇为广泛。例如,他论词首标境界,论隔与不隔,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他所说的境界是“写真景物、真感情”,就是“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也就是要情景交融,鲜明生动,具有强烈的感染力,能如此则是不隔,否则就是隔。论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景语与情语,接触到主观和客观、心和物,以及意象分析问题。论写境和造境,即写实家和理想家之别,接触到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问题;而造境必合乎自然,写境也必邻于理想,故二派又颇难分别,初步认识到写实、理想二派的紧密联系,并已注意到阅世与观物的结合。清代词人作词话,大都不免有门户之见,王氏这书却没有这种褊狭的意识。在对刻画形象、创作方法和艺术特点诸问题上,确有一些精到的见解,比起封建时代的文学理论,有了新的发展。正因如此,《人间词话》在过去文学界,发生了较大的影响。

【思考练习】

1.谈谈你对王国维三个境界的理解。

2.背诵王国维三个境界所涉及到的三首宋词。通过对古典诗词阅读,谈谈你对“造境”与“写境”的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