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爱情正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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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2)

肩上扛的身躯沉重无声,米晓妍快要吓得哭了,“你是真病还是假病,别吓我啊……”乍想起地伸手到桌上一顿乱摸,药!药呢?那个是不是急救的?

半晌,向磊才像有些恢复意识,虚弱地微声道:“我眼前发暗,你扶我一下。”

“哦。”她慌乱应着,用力支撑起他,搀他艰难移动,慢慢靠在里侧墙上,“你病成这样,怎么不请假休息,干什么硬撑!”  “我向老张提了,他没准假。”他闭目极淡地笑一笑,“我也以为不要紧,就想先发完款再说,之前也觉得好些,谁知刚才坐下,就有些站不起来。”

“活该!叫你逞强。”米晓妍口里狠狠,心里已怨起了张主管,谁也不是铁打的,凭什么病了还不准假!

“开一支药水给我。”向磊按着胃,微微睁眼道。

米晓妍便从药盒里取了一支口服剂,用领针扎了小孔,不小心溅到衣服上也顾不得了,拿近来闻一下——立即呛得快要窒息!

“你真的要喝?”这一定是毒药,会死人呐!

见他接过去,药液直灌入口,皱一皱眉头咽下,她瞧得龇牙咧嘴,仿佛那苦呛的药水是进了她的喉。

一剂藿香正气水入腹,胃里顿时暖起来,欲呕的感觉也止住了。向磊合目一阵,额上有柔软的布样东西贴着,张眼看看,是米晓妍在用纸巾给他吸汗。不由莞尔,“人家小女孩都用秀气的香水手绢,你怎么用纸巾,好传统都丢了。”

“少土了你,现在谁还用手绢,你说的是和你一个年代的老式淑女吧。”犹豫地盯着他鼻尖唇上,好多汗!要不要帮他擦?

向磊胸腔里低低溢出一声笑,接了她手里纸巾,按在自己汗湿的脸上,掩住似有若无一句慨叹:“是啊,现在的女孩,谁还用手绢。”

“早上我和你闹时,你抓住我不让我打,那时你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对不对?”

他承认:“我胃里泛酸又没吃东西,你打下去,我说不定会当即呕在你身上。”

“切——恶心!”米晓妍嫌恶唾弃,心里却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原来他那时只是不舒服而已,亏他望着自己时,她还、还紧张了一下子……啊不要想不要想,糗死了!

“丫头,小卓无意就算了,别太往心上去。”他的脸色很差,声音也明显虚弱缓速,却仍是不改戏谑调侃的口气,“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算他这根芳草被人先采了,你年纪还小,还怕采不着更香更好吃的草……”

“你才吃草!”米晓妍白他一眼,窘道,“我才没往心里去,反正又没真正交往,哪有什么伤心难过……”谁会知道卓绪不声不响地就跑去恋爱了,害她完全不知情,还以为可以有很多机会。啊!她简直没脸见人了,而且这件事向磊是知道的,说不定以后都会成为他的笑柄!

“你知道小卓有了女朋友,第一个反应是难过失望,还是气自己不知道,觉得特别丢脸?”他杵着头,微侧脸恹恹笑着,“你自己想想,到底喜欢他的程度有多少?”

米晓妍有点迷糊了,喜欢就是喜欢,哪有这么复杂?但是,见卓绪牵着那女孩时,是伤心多些,还是因被蒙在鼓里气愤多些,现在仔细回想,似乎向磊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是不是,这样就说明,她对卓经理的喜欢,其实只是一种很表层的感觉,还远达不到爱情的程度?

“哎,你……”她好奇又有些难为情地问他,“你有喜欢过哪个女孩没?要……那个、多爱她,才会考虑和她结婚?”

“我?”向磊挑一挑眉。

“对呀。”这家伙也算是个惹眼的人物了,除了嘴巴坏些,其他都蛮好,想必也有过不少恋爱史,“要说你真正认真喜欢过、爱过的,想要和她结婚的。”

他要笑不笑的,在米晓妍满怀期待倾听的目光下,很不浪漫、很煞风景、很没情趣地表达个人观点道:“什么爱不爱的,能凑和到一起过日子就行啦,也就是你们这些不经世事的小丫头,还满脑子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没事就把爱呀情呀挂在嘴边上,基本属于不用担心柴米油盐,又太清闲吃饱了撑的。”

米晓妍用杀人的眼光凌迟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实在不该将这家伙的思想境界过度提升,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感人至深富含深刻回忆的哲言情辞!

尴尬的、失望的、窘然的情绪丝丝缕缕地都散去了,米晓妍努力将卓绪的影像从脑里擦掉,如果是电脑硬盘该有多好,删除后就再也没有痕迹,谁也不知道曾经存储过什么东西,直到一天,连自己都不再记得。

也许,要感谢向磊吧,都没有嘲笑她,还难得和声细气地宽慰她——

“再说,他们也有可能分手,到时候你仍然有机会,或者,你也可以去做第三者嘛……”

才起了感激的心思,无厘头的劝慰却紧跟在后,引起米晓妍想踹他的冲动。

“哎呀,你还要动手?都说了我是病人……”

炎热的秋老虎被挡在凉爽的餐厅外,失恋的忧伤被进出的风一晃眼地带走了,年轻女孩的情绪容易失落也容易振作,嘻嘻哈哈间就被别的事物吸引去了。

也许,是个一见难忘的人。

也许,是不知不觉间靠近的心。

暮色暗沉,华灯初上,汽车拖着流动的光弧疾驰而过,金秋时节,天气渐渐凉了。

下班后,米晓妍给家里打电话告诉父母不回去吃饭,到同学家下载一些资料顺便在她家搭了顿伙,出门时已经七点多了。

站在马路边,无聊地玩着手里的U盘,她暗暗诅咒——某个托她帮忙载资料的混蛋居然闹失踪!

再拨向磊手机,仍然关机中,有点冒火,这家伙,十有八九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也不知道他晚上都忙什么,充个电都想不起!

犹豫一阵,决定直接杀到他住处去,他在公司附近租房住,根据李可可描述应该不难找。好!失约是吧,想必荷包太鼓有点欠敲了!

转了一班公车到站,先到公司楼下瞧一眼——没有灯光,这个家伙要是会留下加班,螃蟹都会竖着走,一个小小分公司平时哪有什么班可以加?

——当然,除了被张主管拖住念个没完。

找到向磊租住的公寓基本没费事,楼下的电子门坏了,声控灯也有点不太灵敏,米晓妍小心翼翼摸黑爬楼梯,暗暗想着万一出什么意外,医药费自然要算到向磊头上。

才摸到一楼半,就听到上层有说话声,她刚开始没太注意地继续往上摸,忽然听到女子提高音量的一句:“向磊,我受够你了,我真怀疑我怎么能忍你这么多年……”让她心里一跳,正欲踩上第三阶的脚顿在中途,悄悄收了回去。

声控灯闪了一下又熄灭,向磊低沉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那么陌生:“我已经在松远留了两年。”

“两年!两年之后呢?你还不是想走,你以为你留了两年迁就我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我们一起出松远……”

“不可能!我家在这里,工作在这里。我为什么要离开松远?”女子尖锐冷笑,“向磊,你还是这么自私,别人千攀万求的单位,你叫我辞掉和你一起走?你在外面有更好的发展前途,我呢?出了事业单位能到哪里去?你有没有为我着想过?我现在告诉你,没有计划的事我不会考虑,我也不可能做你的附属品,一辈子只为你而活。”

月光从楼道玻璃透了些微光线进来,米晓妍觉得自己似乎映在月光下,马上就要被人发现了,可是她只能僵在那里,不能进也不敢退,怕动一动就暴露出声,那时,向磊该有多尴尬——

“我不是要你做我的附属品,你有学历有能力,到哪里都一样工作。等稳定下来,再把父母接过去,你不想结婚,也可以再等几年。”

“说得轻松,我辛辛苦苦熬了几年才到现在的位置,局里分下一个名额有多难,我走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说我不想结婚,你一辈子这么吊儿郎当四处游荡怎么结婚?结了婚要安定要有孩子要对这个家负责任,你今年在这里待一阵,明年又要换地方,我不想跟着你漂泊不定连栋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女子情绪激动语调高昂,向磊沉默良久,低声徐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能想怎么样!你从来只为你自己打算,要别人追随要别人放弃!你听好,我不想怎么样,你要四海为家居无定所随便你,我绝不离开松远。向磊,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也是最后一次来找你,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鞋跟摩擦地面的声音微起,那女子欲下楼,随即脚步纷乱,衣料,女声微怒:“你放手!”

向磊的声音像沉在深深海底:“不要这样……”

米晓妍心里剧跳,那不是向磊不是向磊!他是爱笑爱闹的,嘴巴坏得让人哭笑不得的,言笑不羁爽朗豪迈的,他从不会抑郁痛苦失落,也从不会这样压抑难言伤恸恳求。

米晓妍发觉自己在微微发抖。

奇怪,那些话又不是说给她听的,为什么她会觉得痛心觉得害怕,像心底有根支柱摇摇欲坠,难以支撑她站立?

“向磊,我们的观念不同,不可能勉强在一起的。”

女子叹息地说,不知是挣脱了昔日恋人的手臂还是怀抱,就这样鞋底哒哒地头也不回下楼了。

经过米晓妍身边时,她目不斜视,脊背笔挺。米晓妍余光扫过这名陌生优雅的女子,也不转头去特意打量她。

不动不出声,有一只手揪住心肠,替谁痛替谁慌?

静默的黑暗,长久的沉寂,呼吸似乎都停顿,怕任何声响不经意撞碎脆弱的悲伤。

直到叮当的金属敲击在门上,唤起声控灯的光亮,向磊将手里钥匙换过一把又一把,正奇怪开了几百次无比熟悉的房门为什么今天打不开,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转头,看见阶下的米晓妍。

他有些惊讶,本来想问:“你怎么来了?”话出口却变成:“你为什么哭?”

米晓妍慢慢走上台阶,从他手里拿过钥匙,眼前模糊,也能辨出哪把是房门钥匙,转了几转,房门应声而开,回头去拉向磊,他的手仍在轻微颤抖,冰凉。

进了屋子,他踱了几个来回,想不起应该做什么,见米晓妍站在门口望着他,才像恍过神来问:“你吃了饭没有?”

米晓妍无言点头,他皱一皱眉按住胃,“我好像没吃……”不按还好,一按反倒隐隐抽痛起来,一时间话也顿住气也凝住,有点茫然地想着,不过是饿了一顿,居然会出现胃痉挛症状?

纤细的手臂扶他在沙发坐下,他恍惚,刚才拉住的那只手臂,也是一样瘦弱纤巧,为什么却那么坚定决然?

娇秀的身体慢慢蹲下,伏在他膝上哽咽。

那一年,他临近毕业,正踌躇满志跃跃欲飞,她也是这样柔弱伏在他膝边,细语轻言承诺一同远行永不分离。

然而,她工作最终落至本市,不能与他同行,分别之际,曾有的远景规划、殷殷未来憧憬,本以为只是暂时搁浅。

他在外打拼三年,她的工作渐趋稳定,从此再不提离开松远。他无奈请调,千辛万苦回到此地,然而她积极于上级平级人事纷争,又责他各项基础皆不稳定,希望他进入事业机关一同协力。

沈雪说得没有错,他与她观念全然不同,总有一天会歧路分别。

她渴望安稳固定,他向往遨游自由;她适于机关政府公务工作,他喜欢金融营销战于商海;她希望守着一地从此长久,他却漂泊在外四处奔波。

也许,仍是可以相互适应的,只要有一方能够妥协。可惜她与他都尚气盛,都希望对方先放弃。

如今,是沈雪先放弃了,只是,放弃的——却是他。

现实里的爱情,多么不堪一击,本就被种种外在条件限制着,经由时间的分隔,更是轻触即碎。一段距离、一段岁月、一串琐屑、一串平淡,就消蚀了激情,磨涤成苍白与乏味,分手,也变得自然而然,理所当然。

曾经的诺言,谁还在遵守?曾经的坚持,谁先动摇?

可是,又怎能去责怪她?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为了对方低头屈就。他不甘困在一隅天地难以施展,沈雪也不愿随他远走迁徙频繁。

心里早已隐约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一朝面对,仍然震动惊痛不能自已。

已经无法给予面前女孩一个笑容,他低低叹气,“傻丫头,你哭什么?”

米晓妍惶惶地看着他,这样沉静低郁的向磊,她都快不认识了。不自觉直起身,圈住他肩头,安抚地拍着他肩背,为什么他身上这样暖,手心却在冒冷汗?

柔软的身躯,温情的抚慰,这纯净善良的小姑娘,有着多么诱惑的温暖怀抱。

无力推开,也不想拒绝,本能地寻求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寒凉的秋夜里,他需要这样柔情的拥抱,来支撑疲累的身心。

“才安慰过你,我也失恋啦……”自嘲苦笑,胃仍痉挛,带动心脏针刺般痛,话只说了一半便再接不下去。

他这半句玩笑,却又牵出女孩眼泪,扑簌落在他肩头衣裳,无声没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