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会,通常情况是在寿星还没踏进家门以前就把屋子布置一番,然后关掉所有的照明用具,在黑暗中等待。当寿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摸进家门,手碰触到电灯开关的前一秒,屋里突然亮起几点星光,众人唱着生日歌由远及近走到寿星面前。歌曲完毕,“砰”地一声开启一瓶香槟,屋子里重新亮起灯光,一晚的宴会便正式开始。
包幂芸随严雨泽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这样一副景象,家里依旧灯火通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打开车门,下车,还没跨上石阶,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拉来,伏昊宸好心情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站在包幂芸身边的严雨泽,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还是直接把人家给忽略掉,上前搂住包幂芸的肩膀与她并肩而行。不同的是,严雨泽好像对他这样的行为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反感,大概是时间久了,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芸芸,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不好意思,出发的时候凤姨挽留了一下,所有就回来晚了。”不敢说她和严雨泽在路上发生的那点儿事情,只好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严尔凤身上了。
迈上石阶,站在门口,伏昊宸搂住她的肩膀先不急着带她进屋,“猜猜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包幂芸咬着手指,歪着脑袋,一双蓝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一个很大很漂亮的蛋糕?”
伏昊宸摇头。
“一套很华丽的礼服?”
伏昊宸接着摇头。
“一支乐队要现场为我演奏生日歌曲?”
伏昊宸还是摇头。
“那我就猜不到啦!是什么?”
伏昊宸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两眼放光地正视着她,“这份惊喜,我料你猜到明天早上也猜不到!”
“那你就快让我进去看看呗!”所猜的都不对,好奇心立马升腾起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
伏昊宸阻止她伸手开门的动作,把她拉到门口站着,瞪大眼睛朝她挑动一下眉头,“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点头,点头,再点头。
“那么,五、四、三……”伏昊宸嘴里报着数,郑重地替她慢慢拉开房门……
上帝,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在做梦吧?
吃惊、喜悦、心酸、激动……看到客厅里的情形,包幂芸被各种复杂情绪淹没,呆立在门口,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任何声音。
客厅里的两个人,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包幂芸,纷纷从沙发上起身,微笑着,伸开双臂等待着她的投奔。可是,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面色苍白地盯着客厅,那样子就像被惊吓过度魂不附体。
“芸芸?芸芸?!芸芸!”伏昊宸担忧地推了推呆立在门口没一点儿反应的包幂芸,弯下腰在她额头亲昵一吻,“快进去啊!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念师傅和师娘吗?他们现在就在你眼前哪!”
包幂芸眼中噙着泪,神情恍惚地看一眼伏昊宸,嘴唇抖动两下,想要开口说话却感觉喉头干涩欲裂,发不出声。
“芸芸,我知道你想念爸爸妈咪,所以就把他们从美国接来了!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安排?”看不到她惊喜的表情,伏昊宸脸上浮出一丝担忧,该不会被他弄巧成拙了吧?
包幂芸还是毫无反应,屋里的包亚天夫妇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儿,笑容在脸上僵住。收回伸在空中的双臂,相视一眼,双双举步上前。
“宝贝儿,我是妈咪呀!”
“乖女儿,爸爸妈咪回来啦!”
“哇呜……呜呜……爸爸妈咪……”她终于有了反应,展开双臂扑向包亚天和菲丽娜?丹尼尔,哭天抹泪的样子让她瞬间变成了一个三岁的小孩子。
菲丽娜搂住她热情地亲吻,恨不得亲遍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包亚天摘下眼镜儿把头转向一边,悄悄地摸一把眼泪。转回身,戴好眼镜儿,敞开怀抱把一双妻儿一起搂在怀里。
站在一边的伏昊宸放心地吐出一口气,刚才包幂芸的反应着实吓了他一跳。
“爸爸妈咪,你们怎么回来啦?不用工作了吗?”
“工作哪有女儿重要?再忙也不能忘了女儿的二十四岁生日,对不对?”
“宝贝儿!”
坐在沙发上,菲丽娜又将包幂芸搂在怀里。伏昊宸、冷卉、秦江、严雨泽一干人等就直挺挺地立在客厅中央,看着其乐融融的合家团聚在眼前现场直播。
“我跟你妈咪早就想回来了,就是没有合适的日子。还多亏了昊宸的提议,所以才决定在你生日这天回国。怎么样,你伏大哥给你准备的这份礼物还行吗?”
包幂芸从菲丽娜怀里抬起头,笑颜如花地看向伏昊宸,“谢谢你,伏大哥!只是这份惊喜太大,反成惊吓了!”
“抱歉,刚才吓到你了!下次再送你惊喜的时候,我一定不忘考虑一下你的承受能力!”伏昊宸的心情好极了,一脸的笑容都可以用灿若梨花来形容。
包亚天看看伏昊宸又看看坐在他身边的包幂芸,会心一笑。
“包子,你能不能不要在阿姨身上腻歪了?刚下飞机可是很累的耶!”一向闲不住的冷卉突然跳了出来,指责道。
经她一提醒,包幂芸伸伸舌头从菲丽娜的怀里直起来,在自己的位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好。初见父母的狂喜,叫她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包括陪她一起回来的严雨泽,此时此刻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直到菲丽娜注意到站在客厅的那道冷冰冰的身影,她才想起来自打进门后,她一直冷落了他。再想起她和父母重逢的温馨画面,心中的一根玄又紧绷起来。
会不会让他触景生情,想起他死去的母亲和孤零零的自己呢?
会!当然会!当严雨泽透过伏昊宸拉开的门缝,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包亚天时,他脸上的表情就狰狞得吓人,如果有人给他一把刀,估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砍人!
包幂芸觉得,家人团聚的温馨也应该分他一点儿。于是,她站起来,从菲丽娜面前绕过茶几,直直地走到严雨泽身边把他拉到包亚天和菲丽娜身边,“爸爸妈咪,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的朋友……”
“不必了!”严雨泽冷冷的声音打断她。
说笑声停止,客厅里瞬间变得安静。屋子里站着的几个人,纷纷不解地把目光投在严雨泽身上。包幂芸抬起头,看到他拧在一起的眉毛和如刀子般射向她双亲的眼神。
包亚天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严雨泽,一袭黑色休闲装,随意而不失庄重,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冰冷的眼神所到之处冷到能叫万物冻结。知道有人在看他,他更是漫不经心地把目光投向客厅的某个角落,摆出一副漠不关心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是,他那很不争气拧在一起的眉头却又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
顺着他挺拔的身子一路往上,那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好看的下巴,看得包亚天心头泛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喜。世界之大,还真有跟自己长得像的人啊!看着年轻的严雨泽,包亚天好像是在通过时光隧道看着年轻时的自己。尽管严雨泽严肃又冷漠,但是,他似乎已经难以解释地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严雨泽的心情似乎跟他刚好相反,并不为遇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像的人而感到惊喜不已。他缩小的瞳孔,射出的是一道毫无温度的冷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唰唰唰”地从包亚天身上一扫而过。
受惯了别人敬仰的目光,突然撞上严雨泽对他视而不见的态度,包亚天身体里好斗的因子被严雨泽挑起。他并不讨厌严雨泽,但是,还是想端出长辈的身份来锉一锉他的锐气。
把身子往沙发里一靠,悠闲地翘起二郎腿,他用淡淡的语气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他尽量压低声调,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惊喜。
严雨泽目光还是盯着别的地方,双手在裤兜里,看都不看包亚天一眼。然后,他抛出了他所能发出的最冷的声音,“你不配知道!”
你不配知道!他不配知道?包亚天脸色一沉,很显然,他完全没料到严雨泽会这么回答他,气得“嗖”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你父母都是怎么教育你的?有尽到他们当父母的责任?”
下一秒,严雨泽风一般地闪到包亚天面前,直接揪住包亚天的衣领,一双眼睛已经不是愤怒,而是涨得通红就像下一秒就要喷出火来。
四目交战中,严雨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对包亚天说道,“你也配说‘责任’这两个字?”
“放手!放手!”包幂芸冲上去,试图把严雨泽的五根指头从包亚天的衣领上掰下来,“你干什么嘛?他是我爸爸耶!”
严雨泽低头,看看一脸乞求的包幂芸,心立刻就软了。冷冷地瞪一眼包亚天,及不情愿地松开手。
“表哥,你干什么呀?他是幂芸的爸爸!”秦江上前提醒,语气中的暗示严雨泽不是听不懂。只是,秦江这么一提醒,反倒叫他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是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啊?你的家教都到哪里去了?你说!”松了松被严雨泽揪紧的衣领,包亚天也愤怒了,喘着气,胳膊哆哆嗦嗦地伸在空中,横眉怒目地指向严雨泽,“你长这么大没人教吗?”
“是!”严雨泽刚刚缓和一点儿的怒火又被点燃,他甩开秦江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一步跨到包亚天面前,“我是没人教!一个没爹又死了妈的人,请问你,有谁来教?”
严雨泽的咆哮把包亚天给震住了,一股心酸浮上心头,再看一眼严雨泽,他的怒气就彻底没有了。
原来他双亲已经亡故?难怪会通身带着一股冰冷的气质!
“你的父母……”
“没错儿!我母亲年纪轻轻就被叫她未婚先孕的男人给抛弃了!我从小就没有父亲,现在母亲也死了,你说还有谁来教我怎么尊重长辈?”
被人抛弃?!包幂芸傻眼了,一直都没听过严雨泽提过自己的父亲,原来他有个不健全的家庭?可是,既然一直都不肯告诉别人这个秘密,为什么现在又会当着众人的面吼出来呢?
“包大音乐家,如果你就是那个玩弄女人叫她怀上你的孩子后又绝情地把她抛弃的男人,那么,你觉得你还有资格提‘责任’这两个字吗?”严雨泽脸色铁青地站在客厅中央咆哮,一大声吼出去,叫客厅里的人面面相觑。
“雨泽,你在胡说什么?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爸爸说话,你不可以指责他!他是我唯一仅有的父亲!”
“父亲?!他也配当父亲?!呵呵……哈哈哈……”身子遥遥晃晃地昂着头冷笑,像着了魔一般,他已经失去了惯有的风度。
“雨泽,你不能这样说,他是我爸爸呀!”
“爸爸?!”严雨泽低头看着包幂芸,投在她身上的目光空洞得找不到任何焦距,“幂芸,你一直爱着的爸爸,其实是世界上最没有责任感最不配当父亲的男人!”
包幂芸自然会本能地反驳,“不!我不许你胡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包亚天,被严雨泽最后的一句话给唤醒,隐约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儿,他颤抖着一颗狂跳的心脏,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什么意思?”严雨泽冷冷地反问,像刀子一样的目光又一次射向包亚天。要不是包幂芸死死地抓着他,他一定又会不受控制地朝包亚天扑上去。
事情,似乎真的不对劲儿了。
“亲爱的,发生了什么事?”菲丽娜,一个外国女人,依她有限的中文水平,显然是看不懂也听不懂他们刚才的争执。
包亚天看看自己美丽优雅的美国太太,伸手拍拍她抚上他肩头的手,默默地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