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吃得惯美国的食物?不知他可否想念中国菜?严尔岚一边撕着手里的面包,脑子里还不忘想想大洋彼岸的包亚天。如果,在美国的三年是对包亚天五脏庙的监禁。那么,她愿意在故土用一种特殊的方式陪他一起受难!
撕下面包块的一角塞进嘴里,虽然是刚烤出来的,但是吃起来还是感觉干得难以下咽。与此同时,一股怪怪的味道随着面包块一起涌进鼻孔,搞得她胃里一阵翻腾。放下手里的面包,赶紧用手紧紧捂住嘴,低着头一阵干呕。
“一大早吃这么干的面包怎么咽得下去,不噎着才怪!来,喝点儿牛奶!”严太太把放在一边的杯子推到她面前,严尔岚抑制住干呕的冲动,直起身子端过牛奶。刚送到嘴边,一股膻味儿钻进鼻孔,想吐的感觉第一次清晰得向她袭来。
忙不迭地把杯子胡乱地往桌子上一放,捂住嘴就朝洗手间狂奔而去。推开门,爬在洗脸池上一阵狂吐。本来就没吃东西,吐出来的除了胃里的酸水以外一无所有。吐完以后,整个人像快要虚脱了一样,扶在洗脸池上的手都会无力地颤抖。
这不单纯是面包的问题!她的手很自然地游到小腹上来回地抚摸着,刚吐完脸上略显苍白,可是眼中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地溢了出来。投射到洗脸池前的镜子上,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波纹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她明显地感觉到那条小生命正在她体内茁壮成长,好像都能感受到他的蠕动。母爱,是种好奇怪的东西,就像一条冬眠的蛇,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被肚子里的小生命给唤醒。
妈妈?好亲切、好温暖的称呼!其中包括了亲情、血缘、责任、使命,以及……许多许多。
孩子,妈妈爱你!妈妈一定要保住你!抓在洗脸池边缘的手,渐渐握紧。
“姐,你没事儿吧?”严尔凤推门而入,担忧地看着因呕吐而脸色苍白的严尔岚。
取下毛巾擦拭脸上的水珠,“我没事儿!”她已经没办法告诉严尔凤,她只是因为吃面包噎着了。
实际上,她也不打算隐瞒任何人她怀孕的事实。虽然,这个消息对家里的每个人来说,都会是一个晴天霹雳。
重新回到餐厅,严嘉辉和严太太同样向她投来了不解而担忧的目光。接触到双亲关爱的眼神,严尔岚内疚的同时也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爸妈,音乐学院的研究生我不打算念了!”
正在吃粥的严嘉辉伸到嘴边的筷子停住,夹起的咸菜滴滴答答地掉在碗里。
“为什么突然想到要不念了?你……”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学音乐么?”严太太抢白道。
“就是!”严尔凤也放下了手上的筷子,“姐,研究生是你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再过一阵子就要开学了,你怎么又说不上了呢?”
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音乐确实是她的最好,研究生也的确是她好不容才考上的,更不容易的是,她在决定要继续考音乐学院的研究生时,遭到了严嘉辉和严太太的强烈反对,最后还是她据理力争才说服双亲答应她继续学习音乐的。现在,一切都如愿以偿,开学后她就可以继续在音乐的世界里飞翔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却提出不上的说法,难免会叫人感到吃惊加意外。
“不念就不念了呗!”还是严太太反应快,眉开眼笑地盯着严尔岚,像是看到了一块极品肥肉,“既然不上了,那就回公司,叫你爸爸给你安排个职位,慢慢的学习处理公司业务。”让严尔岚回公司掌事一直都是严太太的心愿,现在听严尔岚说不想继续读研究生了,她当然是乐得顺水推舟。
不!心里有道声音在呼喊,嘴上却没法儿说出来。谁能了解她割弃掉最爱的音乐要下多大的决心?实在是……肚子里的那条小生命会一天天长大,她总不能还没结婚就挺着个大肚子去上学吧?
“岚儿,究竟是为什么不读研究生了?”严嘉辉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谁说母亲最懂女儿心?此刻,最懂她的分明就是父亲嘛!
“爸爸……”把目光转向坐在严嘉辉身边的严太太,欲言又止。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严嘉辉追问,严尔岚不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再度失去了。
未婚先孕的事情,要怎样才能说出口?
“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严尔凤一句话,严嘉辉和严太太也跟着伸长了脖子。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很显然,现在已经由不得她要不要说了!
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低头沉默三秒钟,抬起头,充满歉意地说出一句,“我怀孕了!”
“叮当——”杯子落地的声音,“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大点声,我没听清!”严太太瞪着眼睛叫起来,她分明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罢了。
“妈,对不起,我怀孕了!我有孩子了!”
“啪!”一记耳光抡上她的左脸颊,耳边一阵轰鸣。
严太太的这一耳光打得真不轻,扇得她险些从椅子上滚到地上去。
“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你还有脸回来说?严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你不做人,我跟你爸爸还要做人呢!”气得全身哆嗦,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扶在桌子上的手抖个不停,“滚!你给我滚!严家没有像你这样不要脸的人!”一边捶打着,一边把严尔岚往餐厅门外推。
“妈!妈?”严尔凤上前拉住严太太,“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把姐姐赶出门只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样事!”
一句话点醒了严太太,她一把抓住严尔岚的胳膊将其甩进餐厅。
“生了张漂亮的脸蛋儿就是叫你在外面胡搞乱搞吗?你说!”扑上去揪住严尔岚梳在一边的大辫子,举起右手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抡上去。
严太太的那一巴掌伤及了她的鼻子,感觉木木的,不一会儿,一股暖流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严尔岚伸手一抹,鲜红的血液染在了手背上,她吃了一惊——还好流血的是鼻子!
“姐?!”看到滴在地板上的血,严尔凤疯了一般地朝她扑过去,“你流血了?”撩起袖子帮姐姐擦流出来的鼻血,“妈,你这是干什么?从小到大,无论我们做错什么事,你都舍不得碰我们一根指头,你现在是怎么了嘛!”
“我以前就是因为舍不得打你们,所以你们一个个长大了就给我干出些叫人匪夷所思的事!我现在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她,叫她好好的给我长长记性!”扑上去朝严尔岚一阵拳打脚踢,现在的她真的是被严尔岚给气糊涂了,像个疯狗一样挥动着爪子胡乱地抓扯,完全忘记抛弃了以往优雅自如的形象。
挨打她是不怕的,只要严太太能消气,被打几下子她也甘愿。只是,她好害怕在混乱中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所以,顾不得鼻血有没有止住,一个劲儿地直往严尔凤身后躲,把脊背对着严太太,叫那一个个的拳头全落在背上,然后双腿弯曲身子向地板倾斜,很小心地护住自己的肚子。
“你打我就能解决问题吗?”严尔岚一大声吼出去,头发被扯散了,披在脸上,看上去狼狈不堪,“打我只是为了泄恨!可是,你现在泄恨有用吗?”
严太太的力气实在是使得太大,鼻子的血还没止住,她的身子又在捶打中猛烈地晃动,不敢想象再继续下去的话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眼前气得脸色铁青的人,是她的母亲。可是,对她肚子里的那条小生命来说,她也是母亲。同样身为母亲,她有权利也有义务要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形势所逼,叫她不得不反抗。
“你看!”严太太瞪着眼睛扑到严嘉辉的怀里,死死地揪住他的衣襟,“这就是你宠坏的女儿,现在可怎么办?”
严嘉辉一直保持沉默,是因为严尔岚怀孕的消息对他来说好比是一个霹雳,炸的他都忘记了该怎么反应。经妻子一阵打闹,反倒叫他脑子清醒了许多,也认清楚了事实。
“孩子是谁的?”严嘉辉一脸严肃,冷冷地问道。
“爸爸!”终于听到了一句很理智的问话,严尔岚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明,抹一把鼻子上的血爬上前去,“爸爸,孩子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他!爱他!我要他!”
咬着牙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托起来,“告诉我那个男生是谁!竟敢欺负到我严嘉辉的头上,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居然敢欺负我的女儿,简直是不想活了!
“爸爸,不管他的事,这件事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抓在手臂上的双手再度收紧,那样子真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她给捏个粉碎,“那小子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你居然还说你心甘情愿?”
“是!我是心甘情愿的!爸爸,求你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好不好?我真的好想好想要他!”
“你要他,将来谁来要你?我办不到!”一松手,她整个儿身子跌倒在地板上。
“不,爸爸!你可以办到,你可以的!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一位伟大的父亲,不会有你办不到的事情!”顾不得还在流着血的鼻子,严尔岚跪在地上抓着严嘉辉的裤腿弓着身子苦苦哀求,“爸爸,我请求你让我生下他,他是我的一切,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爸爸,你有多爱我,我就有多爱他!这个孩子对我很重要,求你……”
“来人!”严嘉辉大喝一声打断她的哀求,两名佣人闻声战战兢兢地出现在餐厅门口,看到里面的情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眼瞪小眼一个也不敢向前一步。
“还站着干什么?”朝两名佣人吼道,“把大小姐带回房间,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是!”双双上前,搀起地上的严尔岚。
“不,我不回房!”扭动身子试图挣脱两名佣人的左右扶持,摇晃半天却毫无成效,“爸爸,你刚才还说一定会听我把事情说完。难道,你说话不算话了吗?”
“带下去!”手一挥,严尔岚被两名佣人左右开弓地架了出去。
“爸爸!爸爸?爸.....”
叫喊声由近及远,严嘉辉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揉着太阳。原本应该是个无比美好的早晨,现在却叫他感到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