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举动叫她一阵心痛!
严雨泽平息一下微喘的气息,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她,喉咙里发出沉沉的近似于命令的声音,“你不能跟他走!”
就为了赶来说这么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包幂芸心头一凉,外带一丝无奈的辛酸。
她抬高下巴,在严雨泽面前摆出一副高傲的姿势,绝望地看他一眼,牵起伏昊宸的手,“伏大哥,我们走!”果断地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严雨泽大步向前,一米八六的身子霸道地挡在她前面。伏昊宸迅速抽手把她拽到身后护住,同样一米八六的身高迎上去,不甘示弱地和严雨泽正面相对。
两个男人,冷冷地站住,两双眼神电光火石地交战。
“我说你不能跟他走,没听见?”冷冷的目光射到包幂芸身上。
包幂芸倔强地拉开挡在她前面的伏昊宸,用同样冷漠的表情面向严雨泽,“凭你是我哥?凭你看他不顺眼?”退后半步和伏昊宸肩并肩站立,然后当着严雨泽的面亲密地挽住伏昊宸的胳膊,“那还是你会羡慕、嫉妒?”
记得他曾经对她说过,天下的男人任你选,就是不能是伏昊宸。因为,我会羡慕!会嫉妒!
那些话犹有在耳,现实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包幂芸冷冷地瞪他一眼,勾着伏昊宸的胳膊从他身边擦过。
严雨泽原地站立,在她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伸出手死死地拖住她的胳膊。然后,她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声音——他才是你的亲哥哥!
盛夏的阳光热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梧桐树上的知了发出嘶声裂肺的叫声,干燥、刺耳,一声高过一声地传向天际,向炎热的天气发出最原始的抗议。青山环绕之下,一道围墙围起几栋白墙青瓦的建筑,小楼紧凑地相互依傍在一起,在烈日下显得静谧而安详。围墙正对小路的地方,开出一个口,按上一扇严实的大铁门,关住了院子里的一切景致,也挡住了外界的纷纷扰扰,让围墙里的几栋小楼显得更是遗世而独立。
小路从那扇大铁门开始,一直延伸到半山之下的一座小村庄。村庄里,到处是低矮的村落,一家家、一户户,凌乱而又有序地呈带状依次排开。鸡鸣犬吠,炊烟袅袅,勾勒出一副安逸的田园图画。除了村民的居所以外,目光所及的空地都被开垦成农田,种上一些青菜萝卜,或自家食用,或运到市集上去卖几个钱来补贴家用。在到处都是土坯铸成的村落中,那几栋青瓦白墙的小楼,就像童话中依山傍水的城堡,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半山之下的民生疾苦。
童话中的城堡里,住着统治整个国家的国王和王子,他们身处上流社会,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小楼里的人,却是一些连村民都比不上的可怜人。他们大多是一些半大的孩子,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也不知道生活的下一步该往哪里走。村庄以外的世界,繁华、富裕,都市的人们过着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而小楼里的人群,却在靠自己的双手,或者靠着社会上一些好心人的救济,生活长期在温饱线上。
窗外,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窗内,一大一小两个人丝毫不受外界的打扰。一张桌子,两张椅子,隔开的两个人,大的在认真授课,小的在虚心聆听。屋子里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三十几度的高温天气里,屋内闷热难耐。为了招来一丝风,屋子的门和窗都大开着,通风散气的同时,也希望能有风从窗户灌入,经门口的通道再回旋到屋内。但是,在最炎热的六月里,这样的要求显然成了一种奢望。
“李世民杀了他的哥哥和弟弟,那他不就是坏人吗?坏人为什么还能当皇帝?”一个约莫八岁大的小男孩儿,歪着脑袋,费解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给他讲课的人。
一身短袖打扮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上的课本,在桌子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摸一下小男孩汗津津的脑袋微笑道,“历史上很多的皇帝,在当上皇帝之前都用过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但是,我们评判一个历史人物,尤其是那些皇帝,应该把他们放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去评定。不能把他们带入我们现在的时代来讲,明白吗?”
小男孩睁着一双明亮而睿智的眼睛,点点头,“就像给小树浇水一样,小树快的时候给它浇点水,是对的。可是,如果小树长得很好不需要浇水的时候你还给它浇水,这就是错的了。老师,我说的对吗?”
“对,童童真聪明!”拉一下从小男孩儿肩上垮下去的背心肩带,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个孩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流露出异于同龄孩子的懂事和与他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如果引导有方,教育得好,将来必定会是个不可多的的人才。但是,一想到自己知识有限,再加上孤儿院的条件有限,他真害怕这样的环境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某种障碍。一想到或许有一个天才会被环境给扼杀掉,他的一双眼睛就黯淡下去。
“老师,喝水!”小男孩孝顺而体贴地端着一只口缸站在男子面前,一双充满童趣的眼睛看着他。男子接过那只掉了几片瓷的口缸,自责感又开始在心里膨胀。
被小男孩称做老师的中年男子,是这几栋小楼的主人——同心孤儿院的同院长。祖上留下一些家产,他因不喜欢工作,又天生一副慈悲心肠,所以,向相关部门申请后,用家里留给他的所有财产建了一座孤儿院,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在没做这件事之前,只是凭着一股子爱心和热情。等到孤儿院落成后迎来第一个孤儿,慢慢的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看到那些四肢健全却被父母抛弃的可怜的孩子们,他的心情就再也轻松不了了,同时也深切地感受到压在他肩上的那副沉甸甸的担子。
每年都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到孤儿院参观,那些人非富即贵,有的是抱着救济的心前来,有的则是为了自己慈善家的名讳在恶意炒作。开始他很反感这样的参观,简直就是把孤儿院的孩子们当成了稀有动物在观赏。但是,慢慢的,他也就从心里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只希望那些达官贵人们在参观完孤儿院之后,能对孩子们慷慨解囊,随便募捐一点儿钱财,让孩子们的生活可以得到有一阵子的改善,真正为慈善事业尽他们的一份力。
有些时候,也会有一些平凡的无法生育的夫妻前来孤儿院,在孩子们中间进行一番挑选后带走一个。刚开始,他也担心那些被收养的孩子会不会过得好,但是,孩子们慢慢长大总是要上学接受教育,也总是要走出孤儿院与这个社会接触。而这些,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给予孩子们的。所以,后来每次有人要收养孤儿院的孩子,他就打心眼儿里替孩子们高兴,不管怎样,孩子从此总算也有了一个家。
但是,在孤儿院现目前的二十多个孩子当中,有一个孩子是例外的,那就是童童。
大约八年前的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穿上大衣正要外出,刚打开孤儿院的大门,发现一个像布包一样的东西放在门口的石阶上。起初还以为是下面村子里谁遗落的东西,上前将布包抱起来一看,里面竟裹着一个还不足月的孩子。和所有弃儿不一样的是,那个孩子不仅没有大哭大叫,而且当他拉开襁褓一角的时候,发现他正闭着眼睛,捏紧小拳头,呼呼大睡。那样安静、那样淡定、又那样沉着,他没有理由地就喜欢上了那个孩子。毫不犹豫地解开大衣扣子,将孩子暖在怀中抱回了孤儿院,从此开始抚养那个奶娃娃。
孤儿院的孩子都问过他同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但是,也唯独童童是个例外。童童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童童不问,他反倒不自在起来。有一次,在给童童上完课之后,他就问起童童为什么不问他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童童谈谈地回答他,我知道我是孤儿,我没有爸爸妈妈!
“孤儿”这两个字,从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嘴里冒出来,就像一把钢刀扎进他的心里。从此,他就更加上心地教导童童,从天文到地理、从文学到算数、从政治到历史,把他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教给童童。这也正是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叫他院长,而只有童童是称呼他老师的缘故。在孤儿院里,他只教童童一个人念书写字,只给童童一个人讲做人的道理。曾经有好几对夫妻来孤儿院看中了童童想要收养,但是,都是因为他不同意才作罢的。
不是不想让童童拥有一个家,享受到家的温暖。只是他觉得,像童童如此聪明乖巧又天赋极高的孩子,是不该在平凡中被埋没的。与其说他舍不得童童被人领养走,倒不如说他是按兵不动地在等待时机,等待那个在他眼中有资格和能力收养童童的人出现。
“老师,李世民当了皇帝以后他还有再杀人吗?”一声充满求知欲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回过神,把手中装水的口缸放在桌子上,“没有!李世民当了皇帝之后就没有再杀人,他心中想着他的子民,制定了很多有利于农业生产的好政策,让人民都过上了好日子。所以,在李世民当皇帝的那些年里,他的人民都很爱戴他,都说他是个好皇帝!”面对的毕竟是个还未满八岁的孩子,不敢讲得太深,只能用一些浅显的语言来将历史上有名的“贞观之治”几句带过。
“老师给你讲的这个历史故事,你觉得它是要告诉我们一个什么样的道理?”
小脑袋歪朝一边,转动着一双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思考着。
同院长端起口缸喝口水,摸一把额头的汗,拿起课本扇凉。他给童童讲中国历史,不是要传授他什么历史专业知识,只是在借助那一个个精彩的故事来告诉童童一切做人处事的道理。每讲完一段历史故事,他就会做适当的引导,让童童的小脑袋不止停留在故事表面,而是希望童童能透过故事本身学到一些对他将来真正有用的东西。
“告诉我们要多替别人着想,只有多替别人着想的人才会有人喜欢。”
“对!”把口缸放下,“要有一颗善心,只有善良的人,人民才会爱戴他。而只有人民爱戴的人,最终才能当得了皇帝。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