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飞天语气转冷,竟侧过脸去不看道修罗:“若三哥不透露行动内容,巴底士军队是不会归他支配的——哪怕只是一天。当然,即便他解释清楚,我也得慎重考虑后才能答复。四千子弟兵的安危,甚至重于我自己的生命!”
“老七,你听我我说……”道修罗还想软语劝慰,却被飞天止住:“二哥,我今天之所以还坐在这个位置。仅仅是为了不负大哥的嘱托。否则凭魔界之大,哪是我去不得的?”
道修罗无言以答,还想开口时却见飞天径自按开了大厅角落的一块模板。随着几声杂音,一面水晶镜缓缓从开口处移了出来。又过得片刻,上面竟显现出影像,赫然是用以关押格兰特的豪华式套间。面对镜头的沙发上,格兰特正与林乐谈着话,红玉则在一旁静静听着,未发表任何意见。飞天又操作几下,镜中便有声音传出。虽比起图像中人物略有滞后,也算的上清晰明白了。飞天一面示意道修罗自己找地方坐,一面将声音调至最大。自己也坐到道修罗旁边:“那个虽然没的商量,但还是可以给你点优待——听听你们对头的隐秘吧!”
镜中,格兰特正微笑着听林乐讲述米亚达及可西近况。神色倒悠闲的很,浑不似一个被拘禁起来的重犯,甚至也没带任何戒具。
道修罗不满的看了飞天一眼,见后者没反映才专心听起林乐的话来。乔奇虽在可西派了不少密探,两日一结的情报也堪称完善,但从敌人口中的来的情报想必更具有真实****。可比照着记忆中那些资料,把林乐所有的话都确认一遍后。道修罗只觉得越听越觉乏味——那些所谓的近况,早已是情报界尽人皆知的过时新闻,在细微详尽处甚至还远远不如。他哪知道林乐这点消息全是由陈陈处听来,便的陈陈自己也因受伤结婚消息闭塞的很,如何比得上那些专业情报员调查所得。
飞天倒是听的兴致昂然,把声音一调再调还越坐越近。尤其闻及米亚达内部事务时更是兴奋,几乎连耳朵都要竖了起来。道修罗看的不解,便开口欲问。却被他预知般的反手阻住:“等会再说,先听着。”
镜中两人正说到菲卿,这回连道修罗也竖起了耳朵听着。表情似喜似忧,古怪的很。
“再后来,那几个‘老爷’们吃不消大小姐的话,第二天就灰溜溜的回去了。”说到得意处,林乐露出笑脸。这姐姐一般的大小姐能有此表现,自己仿佛也于有荣焉。而格兰特却是一身睡衣半依半躺,本是一问一答聊的很起劲。到了听到这会已经闭着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若不是偶尔还应上两声,林乐几乎要以为他睡着了。
而演武厅内两人见此情形则对望一眼,同时苦笑:“老四心结至今还未除去,这百多年的日子看来白过了。”
“七君子中五个都爱六妹爱的发痴,惟独被四哥这个只有兄妹之情的家伙抱得美人归。世事之可笑可叹,莫过于此!”飞天白髯飘动,无奈之情溢于言表。而道修罗也似是忘记方才耻辱,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又道:“我和老四交往比谁都久,对他了解也最深。本不该说这些话的,但现在既然事过境迁,表出来也无妨。”顿了顿,才略带艰涩的道:“当年六妹爱上他不久,老四贪恋新爱未顾家业。而老伯父竟在那时候遇刺身亡。结果他整日自责,神情恍惚。有时候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可偏偏六妹就挑了那个时候要求结婚。恶因恶果,只怕他在潜意识里已将六妹当成祸根了,当然也不会对小菲卿有多大热情。”
飞天默然半晌,终道:“难怪以二哥你的个性会帮三哥对付四哥,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辛密往事在。只不过累及菲卿侄女,只怕也非你所愿吧?”又试探着道:“莫非三哥也是这个心思……可他为何还要逼迫菲卿侄女呢?或者,这次调动也与此有关?”
言及此,道修罗自是谨慎至极。当下不再深谈,含含糊糊的发几个音。也不知是与不是,仍指着镜面道:“看紧了,莫漏过什么去。”巧的是那边两人也正好说到林乐身份。此事干系重大,飞天不再开口,与道修罗两人屏气凝神听林乐解释。
本来,林乐也不会这样轻率的自暴身份。但既然身为人类又受白牙授意这两件最重要的事已经败露,其余也算不上什么。倒不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全吐出来比较好。而当那一件件闻所未闻的希奇事从林乐口中吐出时,不光毫无思想准备的格兰特听的目瞪口呆,就是演武厅中两人与那陪林乐在室内的梁红玉也瞠目结舌,皆尽被林乐描绘的那番惊险遭遇引住心神,听的如痴如醉。
“再后来呢?那小光点怎么样了?”林乐说到一半,停下来喘了口气。红玉却不依不饶的催着:“它钻进你身体后能和你交流吗?还是和平常一样静静的呆着,偶尔流动?”
林乐大奇,望着她道:“你怎么知道这光点是生命?我还没说下去呢。”
“怎么不知道?”红玉伸出手,不见做势,一个小小的软黄物体竟从指尖处伸了出来。探头探脑的在空气中一下下的蠕动着,也说不清究竟是可爱还是腻人:“这不就是喽,又不只你一个人有。”话音未落,也不等林乐反映。便只觉得魔核内一阵****,灵儿竟直接从那钻了出来。欢呼雀跃的飞到红玉掌上,伸手与那段小东西互碰着。口中还叫道:“是同伴!这个就是灵儿的同伴!”
那软黄物体被灵儿一触,顿时蠕动的快了起来。极力往外挣扎着,像是要离开红玉身体与小灵儿结合一般。红玉大惊,急急撤掌退开。强压着将指尖之物逼回体内。一面怒视林乐:“人家好心叫你看,你居然如此卑鄙!”
林乐那个委屈,张口欲解释却无从说起,只好苦笑的看着灵儿。而后者正着急的在空中舞动着,从各个角度扑向红玉:“出来呀!那个小宝贝呢?”而红玉这时才真正注意到灵儿,见它通体金黄小巧可爱,心中倒也欢喜。不由奇道:“这就是你说的光点吗……怎么成了人型?”又突的大悟,朝急得乱飞的灵儿道:“小家伙,你是不是要看我的小奇?”
“要要要!”灵儿见有的商量,忙停到红玉手上,拿自己小脸去蹭她指尖:“大姐姐,给灵儿瞧瞧你的小奇吧。他是人家的同类呢!”
这招乃是从对付紫青儿女占据林乐身体时总结而来,现在对上梁红玉居然也是无往不利——“好可爱哦!”红玉指尖微麻,又见这自称“灵儿”的可爱光人一脸谄媚。顿时软下心肠:“好吧,就给你瞧瞧……可是!”红玉声音又高起来,神情严肃:“你得先答应,不能用任何方法带走我的小奇——哪怕它对你很亲近。”红玉感到心中小奇兴奋之情,不由情绪低落起来。
“嗯,灵儿知道。”灵儿频频点头,一面馋馋的看着方才小奇出来的地方,一面道:“它虽然还没有完整意识,不过应该可以和姐姐你交流了。刚刚我们碰了一下,我感觉到小奇很爱你呢!”
红玉面上一喜,没再说话。只是将手指一伸,“小奇”就快速的从指尖钻了出来。这回速度比刚刚快了一倍不止,而且钻出后立刻与灵儿玩到一处。像一条小蛇般缠绕在它身上。尖端与它脸部相触,上下摩擦着。红玉托着这两个小家伙,朝林乐道:“小奇是我五岁时在这里后山水下碰到的宝贝,前面经历和你所说差不多。只是昏迷的久了点,可它直到七年后才有了一点点意识。至于和我交流,又等了快二十年。像现在这样能动能跑也只是几年前才开始的。”而此时演武厅中飞天突然大叫:“原来是这么回事!”又抓着道修罗道:“还记得她五岁时昏迷一年那事吗?怪不得我们都找不出原因,问她也不说。原来如此!”
“嗯,是有这么回事。”道修罗也回忆起来,只是仍有不解:“可这两个怪东西究竟是什么?谁还见过?”
“不知道,总之没害处就是了——你可以把它们当成魔兽的一种。”两人又仔细瞧着屏幕里那两个小家伙的样子,也还想不出它们的来历。不过魔界历来以怪物种类繁多著称,突然来种两人陌生的也的确不无可能。当然这种晶能灵体的存在本来也只有弥衡等知道,只是受它伤害而落得僵化惨状,实在不愿再向林乐提起。结果林乐也是只知其名不知其型,并未想到灵儿便是他们口中之物,是以这千古奇案从此再无解处。
整件事情中最感诧异的就是林乐,但惊了一阵也不再奇怪。毕竟能有一个灵儿,多个“小奇”出来也很正常。便过去笑着向红玉就此聊了几句,又顺势旁敲侧击:“红儿,你义父不是跟格兰特大人的结义兄弟吗?他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优待?”
红玉偏头望望依在软椅上含笑看着两人的格兰特,耸了下肩膀:“还能怎么样,你要是觉得住大房子吃好东西就算优待的话。这幢楼里每个囚犯都很受优待——也包括下面暗房的那些魔兽。要说自由,老伯虽然活动范围比一般犯人大点,但也只这区区几百平方米。牢犯是没什么优待可言的,你想试试吗?”
这就麻烦了……
与飞天刚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是林乐此刻较为在意的事,所以刚刚才会放道修罗一马。但现在假若格兰特求自己救他出去,又势必难以拒绝。本来以为这边条件不那么差算个好借口,红玉这样一说,自然无法再欺骗自己。只希望格兰特别提出这种要求吧。
实在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边林乐正发着愁,格兰特已清清嗓子开口了:“达修先生,有件事还想请你……”
“老爷叫我阿乐好了。您也知道我是个人类,达修·;罗德不过是白牙取的假名。”林乐赶紧打断他,试图拖延时间:“再说您待我很好,我也不敢再欺骗您。加上我和兰芝的关系,您完全可以叫我阿乐的。”
“我就是想说兰芝的事。”格兰特提高声音再度打断林乐:“很抱歉,我知道你们相爱。但我拒绝把她嫁给你。”
林乐愣了一下,估不到格兰特竟会在此时扯到兰芝那去。沉默一阵,问道:“是因为我的身份吗?”
“没错,秀族我可以接受……但人类不行。”格兰特捂住脸,声音听来疲惫之极:“对不起,我没办法克服心障。你可以选择不听,反正我没多少日子了。”
“呃?”林乐倒不为娶不了兰芝遗憾,反有种解脱的松快——奉旨分手,该不会那么伤着兰芝吧。只是格兰特最后一句听着有点奇怪:“难道乔奇要处决您吗?”心想若果真如此倒不得不把他救出去了。
“老四快死了。”飞天突然转向道修罗:“二哥知道吗?”
“看出来了,老四功力一直没什么进步。算起来阳寿也的确快尽……只是让他临死还不得风光,有些遗憾罢了。”道修罗说的轻描淡写殊无诚意,也不见任何“遗憾”的迹象。只是纯粹的套话而已。
飞天暗叹口气,道:“现在六兄弟里,也还只有我记着大家的情谊吧?想想当年再看现在,令人神伤啊!”
“在你们人类看来百多年前是挺长的。不过我们魔族眼里不过是人生一段而已。比我们结义久的大有人在,也未必就感情深厚了。”道修罗依旧望着屏幕,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到的伤感。违心说着残酷的话:“老七你若再不应允王的要求,下场只怕更惨。”
飞天漠然摇首,决绝道:“不告诉我真相,恕我无法答应……当然,我知道三哥也没有耐心来恕我的。二哥,你要违心到几时?”最后一句话是冲这道修罗而说,语调中蕴涵的痛心与神情浓重的连自己也无法控制:“我们做这样的人要做到什么时候!”
话虽令人心动,但道修罗脸上依旧是一片漠然。不看飞天也不看屏幕,就这么呆了一会,突然起身道:“既然劝不动你,我先走了。”言毕就望也不望飞天一眼,从他身侧走过到厅口打开大门。又停下背着身子说了句:“自己保重……其实大哥并不像你想那般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