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宇文氏眼中怒火更胜,兰馥坏心思一起,火上添油道:“更何况,姐姐无端被妹妹抢了位分,面上蒙羞的不应是妹妹,而是姐姐吧。”
宇文氏身为武将之女,如今双目一瞪更是虎虎生威,她怒极,举起右手,衣袖滑落,露出一大截宛若凝脂的肌肤。
“今日若是你还能顺利入得王府之门,我便不姓宇文!”右手重重落下,只听“啪”的一声,兰馥的左脸立即肿起一片。
兰馥抬眼,正欲开口,却看到宇文氏身后身穿喜袍的拓跋乾,他冷眼看着这一切,如今只道:“轻言,别闹。”
宇文氏慌乱行礼,发觉拓跋乾未曾责怪自己,更是得意瞟了兰馥一眼。
拓跋乾亦是向她看来,墨眸奇异一闪:“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她周身一颤,引来他清冷的嗤笑。
他捡起她脚边的盖头,胡乱盖了上去。盖头之下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兰馥深吸一口气,轻轻将手放入那双大掌之中,感受到与自己全然不同的体温。
夏风拂动,带来男子身上清浅的兰草气息,划过兰馥心头,让她如慕容府中透过日光看到的池子中的青荇一般,随波摇摆。
大掌微微用力,便将兰馥扶出小轿,她仅是侧福晋,不拜堂,不行合卺之礼,只需行了夫妻之礼便是。
“抬脚。”声音略微带有一丝冷清之意,兰馥心中一动,恍若流星划过,瞬间即逝,她顺从地抬起小脚,踏过门槛,缓缓而行,被他安置在床榻上。
只听到袍子翻飞的声音,之后咿呀一声,门便被关上,他稳重的足声亦缓缓消失在外头,四下里寂静无声,兰馥感到心中略微有丝迷惘,就像置身于云端般,不知所踪。
第二日清晨,乾王府主殿承运殿中,司徒氏和梅勒氏坐在上好红木制成的四喜椅子之上,司徒氏身旁的贴身丫鬟冬槿正握着青釉仰莲纹茶壶为两人倒茶。
司徒氏身穿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薄衫,怀中抱着一只波斯国进贡的毛发纯白的猫,这是上次乾王之母淑妃特地赠予她的,否则即使是皇城之中的权贵人家亦难有此品种。
司徒氏为其起名为瓜子,只为讨个喜气劲儿。梅勒氏拿过一盘葵花籽,递到瓜子猫的面前,道:“不知瓜子是否吃瓜子。”
那瓜子猫却瞅都不瞅葵花籽一眼,只张开嘴,“喵呜”了一声。梅勒氏笑笑,意有所指,道:“看来瓜子甚是身娇肉贵,只扑布苏克氏怀了孩子的肚子。”
司徒氏笑笑,眼中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戾气:“布苏克氏亦是不察,连自己怀有胎儿都不自知。”
听到那花瓶底轻轻敲击地面的声音,司徒氏与梅勒氏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均看出一丝笑意,微微点头,便端正坐着,等待兰馥进来。
兰馥是乾王府之中的侧福晋,要向司徒氏敬茶,与梅勒氏平级,只需行平礼就好。兰馥跪在团花三蓝毯子上,接过一旁冬槿递来的茶水,高举过头,递给司徒氏。
茶水十分滚烫,十指连心,兰馥差点端不住,方才冬槿亦是快快递给她,现在这茶在她的手上,万万不可扔到一边去,否则定要落人口实。
司徒氏瞧着微微发抖的兰馥,嘴角轻轻抿起,拿起桌上的丝帕,轻轻掩口,将这丝笑给盖了下去。
兰馥只觉得双手难以再端着那茶盏,额头上汗珠点点,梅勒氏瞅瞅她这番模样,道:“茶盏都端不稳,都说慕容家小门小户,原来连府中嫡女都教养得如此不知礼数。”
兰馥脸色一红,不知应该说什么,一旁的秋若瞧及如此,立即对兰馥眨眨眼,示意她要忍下去,不可泼了这一盏茶。
见兰馥不做声,司徒氏和颜悦色对着梅勒氏道:“心意到便可,又何必在意那些虚礼,容华妹妹也就不要挑剔许多了。”
司徒氏说归说,但却没有一丝要接过兰馥手中滚烫热茶的意思,梅勒氏瞧瞧瓜子猫,道:“姐姐这话可就错了,无论当初在家中之时如何娇惯,现在毕竟是在乾王府中,兰馥妹妹又身为侧福晋,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眼里看着,有了差错可不是丢了王府的脸。”
梅勒氏说罢就伸手顺顺瓜子猫的纯白毛发,道:“妹妹记得,当初瓜子来到王府中时,亦是野性难驯,被管教一番之后,如今不也是服服帖帖的,十分惹人喜爱。”这一番指桑骂槐的本领可算是炉火纯青,兰馥只有轻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铭记在心。”
“容华妹妹说得对,兰馥,只记住还不行,今后定要日日警醒。”司徒氏说着,伸出手去,接住那杯滚烫的茶,脸上神色不变,双手丝毫不见一丝避让之意,她缓缓将茶递到唇边,抿了一口,脸上绽放出和善的笑,再将茶放到桌面上。
兰馥看着司徒氏动作,有种司徒氏接过的茶不是自己方才端着的那一盏的错觉。下一刻,她忽觉心中一凛,慌忙控制自己的情绪,面皮上不露痕迹。
只可惜司徒氏依旧在兰馥的眼中看到一晃而过的慌乱,轻轻一笑,道:“你既然是王爷的侧福晋,今后定要好生伺候王爷,恪守本分,最好早日为王爷添上子嗣,那时便是立了一大功了。”
兰馥低头瞧着膝下的团花三蓝毯子上的纹路,繁花似锦,一团团争相斗艳,似是能闻到花的芳香一般。只可惜脑袋上方的司徒氏说出的话虽然和善,却未曾有一丝温暖之意。
只知道司徒氏说了许久,兰馥未曾听进去几句,脑中一直便是方才司徒氏接过茶盏的画面。单单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司徒氏功力何其深厚,并且今日的一切均是她与梅勒氏所谋划,为的就是给兰馥一个下马威。
“好了,与容华妹妹行了平礼之后,便回到屋中受其他妹妹的礼。”司徒氏终于将要说的话都训完了,将方才兰馥敬给她的茶再饮一口,不再看兰馥。
兰馥这才在秋若的搀扶之下站起来,藏在蜜合色白玉兰散花纱衣下的手紧紧握住,修饰得精致的指甲扎入手心之中,痛意让她镇静下来。
面上是端庄得体的笑,与站起的梅勒氏稳稳当当地行了一个平礼,之后便缓缓离去。兰馥踩着花瓶底,在秋若的搀扶之下抬脚踏过承运殿高高的门槛,往自己居住的西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