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有一种距离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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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鼓——让生命屈从的巨响

对于鼓,在我所接触的乐器中,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它是唯一不要技巧就能被我弄响的乐器。在故乡我常常听到它的声音,虽然我不知道那些敲鼓的人是不是懂得音乐,或音律,但我听得出他们擂鼓的心情是激动的、兴奋的,有时甚至是夸张的。他们挥动着那双高高举起的手,扭动着坚实而壮硕的身体,全身的肌肉都在随着鼓的巨响而抖动,我甚至可以看到他们的血管都在贲张着。他们的面孔是黝黑的,皮肤是古铜色的,鼓凸的肌肉是块状的,血色的阳光在他们的头顶,他们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双脚不停地跳动着,嘴里不时发出我听不明白的吼声,更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一种号子。就像当他们劳作的时候,只有号子更适用于他们。

鼓,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这种乐器。因为曾经的一次行为,它让我永远也不能忘记对回忆的基础。

我记得鼓并不是我对它有多么深的感情,而是我曾对他做过的破坏。尽管那时我还是个孩子,没有入学,整天只知道和小伙伴们捉泥鳅或捣麻雀,喜欢着孩子喜欢的一切行为,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忘记记忆的借口。只是如今这个时代,因为环境的恶意破坏,好些事物已先后从记忆里消逝了。我在回想的同时也是对过去的一种留恋与渴望。且那时候的我们远没有现在娇贵,更不像他们在小小的年龄,就不得不过早地把应属于他们的年龄走完。

那时,村里有一些适用当时社会的乐器。我记得那是批林批孔后遗留下的产物,是村里的财产。那些乐器堆在村部的一间房子里,那是间很破的老房子,除了房门的锁不能轻意打开其余的地方都能打开,因此我和小伙伴们常常从它的窗户爬进去数那些家伙。我之所以说是数它们,因为我们还不懂得记数,老是数着数着就忘了,不得不从头再来,我们边数边争论着,从来没有数清过,但我们很快乐,我们喜欢那种数数之间的争论。

而我对鼓的破坏,就是在那些数数中。那次,我和伙伴小舟正在里面捣鼓着,天突然下起了雨,我们干脆避在里面不出来。雨下了多久,我们不知道,那时候的我们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观念。我们数着那些乐器,比如挂在墙上的二胡,堆在桌子上锣、鼓、铜钹、唢呐等等。对于二胡和唢呐这些东西我们弄不响,大都不感兴趣,而鼓、锣是可以敲响的,我们不敢敲,害怕惊动大人。我们在里面数着,因为数不清,就找了一块碎玻璃,在墙上、锣上、铜钹上胡乱地画着,但是我没想到会突然划到那两面蒙着的牛皮的鼓上,而牛皮竟然被我用锋利的玻璃划出了一道几乎裂开的口子。我吓坏了,顾不得和小舟说什么,就扔了手中的玻璃片匆匆从窗户里爬了出去,小舟不知何故也吓得屁滚尿流地跟在我的后面爬出来。直到夏天过去,我进入小学,也没敢再进过那间房子。

再后来,那面鼓被擂鼓的人打破了。但那时我小,我看着他为了那面鼓而被扣除整整一袋子的粮食时,却不敢说出来。此后多年,我每次见到他都不敢抬头,但他从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我深感对不起他,他实际上是为我背了包袱。在那个时代,一袋粮食几乎是他半年的收入呀!但是他当时什么也没说,他和我所有的乡亲一样忠厚、善良,即使是委屈他也不会说出来。而那时的村规就像皇帝的圣旨,他只有服从的份。

鼓,一种让生命屈从的巨响,鼓声中,我看到舞动的长矛和短刀,在枪林弹雨中冲锋着,虽然前赴的已经倒下,但后继的仍在冲锋……

“咚”当我再次听到那个单调的声音,是在我所住小区的门前,那声巨响,是由一个修路工人举起的巨锤敲打地面造成的。我听着它,发现它与从前那声打破的鼓响是一样的。这条修了多年的水泥路依然年年在修,每年总有几次让我听到那种犹如破鼓的声响,它让我想起的已经远不是对乡村往事的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