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彼岸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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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那天狩猎所用的箭均有内侍监准备,然而大皇子腾冲所用的那三支箭表面看起来和平常的没有不同,青铜箭簇,楠木箭杆,白鹅羽尾。唯一不同的就是在羽毛掩映之下,箭杆是中空的,形成一个哨,可以发出响声,外面缠着铜丝,重量上与普通的箭一般无二。这种箭,通常用弩机射出,可以在军旅中代替号炮令旗,其清越的声音,在几里外都能听见。但,如果以寻常长弓发射,弓拉圆满,紧贴耳侧,其声音便会击穿耳膜。

焫隆因为年幼不曾见识军旅,也没有学骑马射箭,他不能向李公公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一切,为何可以告诉李公公如何去制作这样的箭,然后偷偷混进狩猎的箭之中,有为何选择这样的箭的人偏偏是大皇子腾冲。

焫隆虽然不能像任何人解释,可是他心里想得明白,大皇子腾冲虽然不得皇帝的宠爱,可是却一直以长子的身份自居,所以……好洁。

大皇子腾冲认为自己是长子,不管用什么东西就应该用新的,然而在箭筒之中,只有那三根响箭的尾羽是新的,雪白的白鹅毛,不曾沾上半点的污迹,所以焫隆知道,只有大皇子腾冲才会去选择这三根响箭,而且他一向以神射自负,必定会为了在父皇的面前好好表现自己,于是必定会一弓架数箭,纵然当时的号炮声响足以掩过响箭的声音,可是大皇子腾冲如此靠近响箭,双耳顿时失聪。

然而大皇子腾冲射出的响箭不仅仅射落那四只飞鸟,其余残留的响声也震惊了某些马儿,马儿受惊乱跑,最终使得背上的人意外坠崖,在已经患病的父皇眼中,狩猎不祥,死去的皇子们也不祥,突然双耳失聪的大皇子腾冲同样不祥,于是……皇位之争中便少了三人。

那个时候李公公对于只有五岁的焫隆有如此智谋佩服得很,于是焫隆便对他说——天下之间无处没有斗争,只要有斗争,任何的喜欢和习惯都会成为弱点,只要被别人抓住了自己的弱点,那么在斗争之中必定败下阵来。

这一番话焫隆不仅仅是说给李公公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纵然有那样的机心,可是他依然非常年幼,为了将来自己可以坐上皇位,坐稳皇位,他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不可以喜欢上任何东西,不可以有任何习惯,他所喜欢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因为他会毁灭自己所喜欢的一切,他没有任何习惯,这就是他的习惯。

只有没有心的人,才可以在斗争之中胜出。

狩猎,不过是第一场斗争,然而第二场斗争也在狩猎之后展开。

狩猎之后剩下的皇子们不敢明刀明枪的争夺,生怕已经风烛残年的皇帝一句“不祥”就把他们像大皇子腾冲一般就赶出皇宫去。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任何一位皇子都希望逐鹿天下……很多人把鹿比作了天下,可是焫隆认为,鹿是想要争夺天下的人才对。

在斗争开始的时候,雄壮的公鹿们就会以角撕斗,恨不得让对方顿时肠穿肚烂,然而没有背景并且过于年幼的焫隆便如一直最弱小的小鹿,因为弱小,他人不屑与之相争,所以看上去他或许可以在斗争之中苟活,可是从一开始,焫隆就知道没有人可以在这一场斗争之中真正的置身事外。

年幼是一道最好的防御,再者焫隆知道什么时候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可以真正的活下去,所以他一直装着自己很温和,很天真,他对每一位皇兄露出微笑,微笑之余说一些天真的话,提出一些幼稚的问题,让皇兄们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所以从来没有人会去关注焫隆到底做了些什么,不管是茶会的时候糕点被下毒,还是某天有哪一个不熟水性的皇子失足掉进御花园的莲花池之中淹死,都不会有人怀疑到焫隆的头上去。

焫隆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狠毒的,因为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记得母妃因病去世的时候,奶娘被谴离宫以前,她曾经哭着和焫隆说,菊妃虽然幼有病体,可是在入宫的时候早已经调理得当,就算生了孩子以后也不至于染上顽疾,然而菊妃的死因并不是生病,其实是中毒,有人把慢性的毒药掺入了菊妃的药中,长时间服食,毒物渗透五脏六腑,就算后来发现了也已经无补于事,菊妃害怕会让下毒的人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中毒的事情,而转移目标去加害焫隆,所以菊妃一直假装不知道,天天去喝下那被下了毒的药,最终咳血而死。

那个时候听了奶娘这么一番话的焫隆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没有太多的愤怒,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后宫之间的斗争,只是他并不认同以慢性毒药下毒的手段,因为他等不着。

人总是会长大的,焫隆他需要在自己长大以前把一切都处理好,再者在虎狼横行的时候,最早死去的永远是最弱小的一群,所以他不会让自己弱小的。

六岁的时候开始学习武技,纵然不能请来师傅教导,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提起长剑,可是把匕首握在手中的时候他却知道如果使用,哪一些招式才是致命的。

那个时候焫隆认为上一辈子的自己必定是一个杀人累累的魔鬼,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把杀人的招式记到了灵魂的深处去?

不管是谋算人心,还是借刀杀人,这一切总会成为习惯。

焫隆的生辰在春天,过去除了侍候他的奶娘和李公公以外,就只有母妃会记得,四岁的时候母妃已经死了,五岁的时候奶娘被谴离宫,六岁的生辰,在他身边的只有李公公。在别人眼中他这位小皇子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绝对难成大器,只可惜在这场皇位之争中,纵然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也难以逃脱别人的谋算,只不过没有人可以想到,不管是谁,都没有逃得过他这个孩童的谋算。

往往看似无害的东西才是最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