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音料到楚长歌会起上山的心,但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那座山,没有人能够翻越。“你是上不去的。”留下这句话,秋水音转身离开。溪边风凉,她的身子受不住。
楚长歌还站在溪边,仰头望着高高的瀑布,嘴角微勾。上不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除了云霄殿外天阙宫,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地方是他上不去的。
楚长歌足下轻点踏浪而过,来到瀑布下方观察地形。果然如他所料,岩壁因常年流水而被磨得异常光滑,不宜攀爬。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这几日被那个怪女人折磨得脱了一层皮。再这样下去,别说爬山,只怕走路都成问题。他实在搞不懂,怎么会有人靠吃花过日子?以花裹腹也就罢了,居然每顿只许吃一片花瓣。更过分的是,每天只许吃两顿。
她能够活到现在真是奇迹。想着想着楚长歌的肚子不禁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此时此刻,他无比怀念锅缺德那充满了盐粒的食物。咸死总比饿死好。
更背的是,溪中无鱼,谷中无飞禽走兽。他想打野味都不行。楚长歌无奈地捂着空空如也地胃叹一口气,不知道她得道成仙后会被封个什么神。
晚饭时,楚长歌两指夹着属于他的那一份晚餐……一片指甲大小的花瓣,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等你成仙时,一定要记得帮我把它变成一只烤鸡之后再升天。”
秋水音闻言停止咀嚼,抬眼奇怪地看了楚长歌一下,接着慢慢咀嚼,吞下花瓣后喝下一竹筒泉水,然后直直地盯着他,好似在等待什么。
楚长歌奇怪地挑了挑眉,克制住狼吞虎咽的冲动尽可能优雅地吞下那片连牙齿缝都塞不住的花瓣,然后将一竹筒泉水直接灌进喉咙,感受冰凉的水慢慢流入胃中。从小到大,没这么苦过。
见楚长歌‘用膳’完毕,秋水音伸手想替他号脉,却被他迅速躲开。秋水音冷冷地看向他,道:“我若想杀你,你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我知道。”楚长歌又悻悻地把手伸出去让她号脉。他方才只是习惯性反应。
“不必了。”秋水音道:“你会躲,就表示你的脑子没有坏。”
楚长歌满脸黑线,他很想说,再这样饿下去,脑子迟早坏掉。
“既然脑子没有坏掉,以后就不要再我面前胡言乱语。我不会成仙,这里也没有烤鸡。你若不想饿死,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连花也没得吃。”丢下这句话,秋水音起身要走,却因楚长歌的一句话停下了脚步。
“你有替自己号过脉吗?”楚长歌淡淡地问。
秋水音回头,“没有。”
“那你真应该替自己号号脉。”
“我没病。”秋水音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动了一下。他……是在关心她吗?
“号完脉后记得告诉我结果。如果你的脑袋有病,我可以不与你计较方才的事。”说这句话时,楚长歌的声音由淡变冷,似规劝似威胁。
一句话让秋水音心中那股刚刚升起的暖意消失殆尽。她真糊涂,一个才认识一个月的人,怎么可能关心自己?更何况在他昏迷的十天里,一直喊着一个叫‘云舒’的女子。“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立场。这里是百花阁,你的命是我的。”秋水音的声音愈发冷漠。
楚长歌闻言张狂一笑,道:“还没有人敢说我楚长歌的命是他(她)的。”
秋水音冷眼直视他,“我救了你的命,你这条命就要留下来偿还我对你的恩情。”
“是么?”楚长歌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并不是知恩图报之人,甚至许多人都认为我常常恩将仇报。”
“你不会。”
“为什么这么笃定?”
秋水音沉默了片刻,道:“因为你心中有爱。一个人若还懂得爱人,这就表示他坏得不彻底。”
“可惜我只懂得爱一个人。一个人若只懂得爱他的妻子,他就会对其他人更加冷漠。如果你见到他突然大发慈悲,那么一定是因为他的妻子希望他那样做。”
妻子……么?秋水音只觉心中一痛,随即又有些恼火地敛去心底的悸动,道:“她肯定希望你知恩图报。”
“不错。你救了我的命,她一定会报答你。”末了,楚长歌话锋一转,特财大气粗地说道:“你开个价吧。我娘子多得是银子,不怕你狮子大开口。”
秋水音闻言微怒,冷声道:“那要看在她心中你的命值多少。”
“如果你这样说的话,她肯定会说……‘一文不值’。”楚长歌笑道:“她是个商人。谈起生意来,是不会讲感情的。”
秋水音怔了半晌,冷冷道:“的确一文不值。”语罢,拂袖而去。
木屋一共三间房,一间卧房,一间书房,一间柴房。楚长歌睡柴房。其实他伤势痊愈把自己洗干净后,秋水音便准许他睡书房了,但是他拒绝了。不知是受慕容云舒的影响还是他本身就有潜在精神洁癖,他宁愿在柴房睡草席,也不愿睡别人睡过的床。
躺在地上,透过小小的木窗望着外面的月光,楚长歌忽然有种坐牢的感觉。不因为饥肠辘辘、身体疲乏,是因为他在窗内而明月在窗外。
现在估计所有人都认为少林寺是血案是他所为。他自己倒无所谓。反正江湖上但凡发生杀人越货的事就是魔教所为、是他楚长歌所为,他已经习惯了背黑锅。也懒得解释。反正他的仇家不计其数,多一个不算多。但是她的日子……只怕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