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云舒抿抿嘴,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喃喃道:“写信也是很费力的……”
钱总管额上那两条花白的眉毛颤了两颤,嘴角动了动,终究只在心中叹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姓慕容的,没一个勤快人,好在个个聪明绝顶、手腕高明,大事小事只需动一动手指便能摆平。大概,脑子好使的人,都懒得使手吧。
主仆两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话说一半,一会儿心照不宣,听得聂青稀里糊涂,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连总管说话都这么高深莫测,慕容府就没一个正常人吗?
慕容云舒依旧当他是空气,吩咐绿儿准备文房四宝。
钱总管则好心解释道:“小姐的意思是,把镇远镖局将押运白银千万两途径‘贵宝地’的事分别告知那五条道上的朋友,哦,也就是山贼、地霸、土匪之类的,借他们之手取回那五千两白银。”
聂青目瞪口呆,“让山贼帮你们打劫?”
“不是帮我们,是帮他们自己,那些银子,谁抢到归谁。”
“这对慕容府又有什么好处?”虽然他想不到这样做对慕容府有什么意义可言,但据他有限的经验所得,某复姓女子绝不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去掉‘不’字,倒是她的一贯作风。
钱总管无力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到底是没有商业头脑的年轻人啊,不比我们小姐有智慧。”
聂青臭着脸冷哼,拍马屁就拍马屁,贬低别人做什么?!
钱总管似乎已经被他‘哼’习惯了,见怪不怪地看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们慕容府结交的那些山贼,都是很讲义气的,他们成功打劫镇远镖局之后,就会记得小姐的恩情,下次我们慕容府的押车从他们山头路过时,就不会被打劫了,运气好,还能蹭上几坛酒。想当年我……”
聂青懒得听他忆往昔峥嵘岁月,直接打断惊奇地问道:“你们还与山贼有交情?”
“这有什么好奇怪,干我们这一行的,是人都能攀上三分交情。”钱总管特自豪地说。
聂青觉得自己简直出现了幻听……
两人谈话间,慕容云舒已经把五封表达‘长期友好合作关系’的信写好,交给钱总管,“即刻派人送去。”
“是。”钱总管领命离去。
慕容云舒揉了揉手腕,看向没有离去之意的聂青,挑眉问:“还有事?”
聂青盯着她沉默了几秒,才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官匪不两立。”
慕容云舒一怔,道:“你想退出?”
聂青嘴角颤了颤,幸好没说‘有他没我’,否则就不可挽回了。“慕容府现在代表朝廷,与山贼来往,有损国威。”
“损国威与损国库之间,你会选择哪个?”
“当然以国威为重!”
“但我是商人。”商人利为先。
“你现在也是朝廷命官。”银监官能与丞相平起平坐,不容小觑。
“所以我替朝廷省银子。”顿了顿,慕容云舒又道:“据家父的经验所得,与山贼交好能够节省很大一笔‘意外损失’。”
聂青风中凌乱,家父的经验……家父……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女!
不出半月,镇远镖局五趟镖先后被劫的消息便传开,引起无数轰动,传言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
听说,镇远镖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盯上了,只要一走镖就会被劫。
听说,那个不该得罪的人就是魔教教主。
于是乎,镇远镖局一夜没落,再也没人敢与之来往。
而名剑山庄做贼心虚,丢了五千两白银也不敢宣扬,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
“这下名剑山庄与镇远镖局可真成苦命鸳鸯了!”绿儿哈哈大笑。
慕容云舒向来对于这种傻乐行为采取不予理会态度,继续看泛黄的老旧医书……《上古岐黄》……找寻有关夺魂丹的记载。
“小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绿儿不满地对着她哇哇大叫,存心打破她‘事不关己’的态度。
慕容云舒心知她若不说点什么耳根子是无法清净的,于是抬起头想了想,问道,“为什么大家认为那个不该得罪的人是魔教教主?”
“因为镇远镖局的女儿林水儿抢了魔教教主的未婚妻的前未婚夫啊!”绿儿一口气说完。
慕容云舒淡淡看她一眼,“不饶口吗?”
“很顺。”
“拆散一对成全两对,林水儿这是积德。”说完这句,慕容云舒低头继续看书。这已经是第十九本古旧医术了,依然没发现只言片语是与夺魂丹有关的。莫非她当真注定红颜薄命?
绿儿猛翻白眼,用极‘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无奈地说道:“小姐,她抢了你的前未婚夫。”
慕容云舒黛眉微拧,更正道:“不,是她捡了我不要的旧鞋。”曾与方鸿飞定过亲,是父亲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她从来没想过与林水儿计较,镇远镖局这次的劫难,纯属咎由自取。明知道名剑山庄那数额庞大的五千万两白银是不义之财,还与之狼狈为奸,关门大吉也是活该。
久旱成灾的金陵终于迎来六月的第一场雨,暴雨滂沱,天上像倒水一样哗啦啦的下了一整夜,次日破晓时分才放晴。一场雨洗去一层热,迎面拂过的风终于褪去燥热,带上了几丝凉意,让人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