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岩止的质问,轻尘默默地摇了摇头:“成王败寇……”
只是这四个字,岩止便知他已无需向她解释什么了,这个小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
“我昨天说的话……”轻尘别过了头,语气有些吞吞吐吐,竟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那该是岩止心中的一根刺吧?所以他的愤怒才会那样的不可抑制。
岩止满含深意地观察着轻尘的神情变化,这个坐在他腿上的小女人出奇的乖巧,他的大手轻轻地揽着她的肩膀,轻轻地在她的头顶上落下一吻,轻轻地触上她泛着香气的轻柔的黑发。
“咦?”轻尘困惑地抬起了头,岩止刚刚做了什么?
她昨天说的话……成功地激怒了他,可也为自己带来了不少苦头。
“把它忘了。”岩止忽然出声警告,十分严厉,可他的眸光却比昨夜温柔了许多:“有些话,不该说,说了,也许会为自己招来不幸。”
何须岩止再警告她?她已经深有体会了!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尘面色有些古怪,她扯了扯岩止的衣襟,沉着脸,清了清嗓子,颇为尴尬:“昨晚那颗药丸……”
“在你面前碎成了粉末。”岩止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随后的幻想。
“所以……没有第二颗了?”轻尘的表情瞬间苦了下来,她无比烦闷现在这样没有力气,疲惫的,虚弱的身体状况。
岩止笑了,一颗入口即化的药丸被岩止塞进了轻尘的嘴里,又是那样,一入口便融化,消失无踪,只留下无尽的苦涩之味,比起她所食的第一颗还更要苦涩,轻尘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没有下次。”他挑了挑眉,幽深的眼睛里是真的有些严厉,他给予她的东西,她只需接受就好,如若像昨夜那样,被她推出去,碎成末的东西,他就不会给她第二颗。
就在此时,帐外忽然有些混乱,械甲刀刃相互碰撞的声音,还有侍女的尖叫声。
岩止的眉眼间陡然一沉,帘帐忽然被掀开了,闯进来的是瑞祥,还有阻止他没有成功的岩止的侍臣,岩止有些不耐烦地抬起手挥退了侍臣,然后有些发冷的凌厉目光落在了瑞祥身上。
岩止毕竟还未正式行大典坐上匈奴王之位,而瑞祥的身份还是尊贵的皇子,那些侍臣和侍女们自然是不敢真的去拦他伤他。
“瑞祥,难道你已经忘记了所学过的礼节?”
兄长之帐未经通报不准擅闯,见到兄长,即使是贵为皇子的瑞祥,也必须行礼问候。
更何况……他岩止将会是整个匈奴帝国不久之后的王者。
闯进岩止帐中的瑞祥见到的第一幕便是孟轻尘正坐在岩止的怀里,整张小脸皱着,似乎刚吃了什么苦涩的东西,可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暧昧,她竟然在兄长大人的怀里?
但此时的瑞祥根本来不及顾及这些,他埋葬图格兄长的尸首,彻夜未睡,只这一夜之间,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仿佛就已经衰老了好几岁一般,青灰色的胡茬子在他的腮帮和下巴上冒了出来,浑身上下的衣服褶绉还沾着泥土,血污,头发有些零乱,那双明亮且盛气凌人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怒气鼎盛,狼狈极了。
轻尘从岩止怀里跳了下来,岩止并未阻止,反倒十分悠然地为她倒了杯水,以缓解她所食之物带来的苦涩之感,就像根本没注意到还站在那里的瑞祥一般。
轻尘若有所思地低头饮杯中水,清亮的眼睛却紧紧盯凝着瑞祥,他为何……会变成这样狼狈?
瑞祥素来飞扬跋扈,盛气凌人,酷爱华美衣饰,可今日所见,身上之衣和着血迹和泥土,污秽褶皱,布满血丝的眼睛蒸腾着极致的悲哀和怒气,头发零乱,下颚出现了胡茬子,颓败而萧条。
此时瑞祥也在看她,眼光里没有当初的傲慢和光彩,即使是看向孟轻尘时,他深深埋在眼底的,还是无尽的刺痛和灰暗。
“逝者已矣,瑞祥,你何须如此不肯善待自己。”岩止神色恣意,犹如正与好友谈笑风生,薄唇边上浮起一抹笑意,那姿态明明闲淡得很,却根本掩不住他巍峨如山的君临之风。
岩止的话让瑞祥的眼光迅速从孟轻尘身上挪开,一点犹豫也没有,面对岩止,瑞祥显然是万分憎恨愤怒:“是你弑父,还射杀图格兄长,欺他叛变之罪,害他死不瞑目!”
岩止却笑了,只是眼底越发地发冷:“你来,就是要与我说这些?”
瑞祥顿时一怔,岩止的态度,像是让他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种颓败之感从眉梢蔓延开,蜿蜒到颤抖的唇角,最后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岩止却沉默不语地静静看着他,耐心十足,但他的姿态却那样的傲慢不羁,犹如月中物,云端人,神秘的云雾遮绕着他,拨开云雾之后,是寒光历历。
瑞祥高大健硕的身子僵立在了原地,手脚渐渐越凉,直到那一股凉意与他心中的怒火交织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瑞祥终于缓缓地垂下了眼帘,拳头紧紧一握,声线冷而轻颤:“你为何不杀我。”
成王败寇,即使他痛斥岩止弑父杀兄弟,那又如何?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而以,他若在乎这些,就不会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了!
岩止的目光忽然像是正在看终于温顺下来的猎物一般,犹如当初看着桀骜不驯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驯服的克拾拉,他缓缓泛起了一抹淡笑,声音优雅淡然:“瑞祥,如果有朝一日,你成为了我,我相信你只会与我做同样的事情。我不仅不会杀你,在不久之后,我还会授予你权力,想报仇,你得先学会迷惑我,取得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