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个孩子开口一句不要她死。
那个被王带回来的中原孩子!
岩止对孟轻尘的态度虽依旧不冷不热,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王对那个中原孩子的纵容简直是要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殿中的侍卫垂着头不敢肆意窥探王的心思,他们大气不敢喘一个,神色恭敬,气氛微凉,直到一声欢乐的童音响起,打破了这样的微凉。
这里只有一个人敢这样随意忽视王的威严。
小家伙满意了,双手往胸前这么一环,下巴微抬,倒有些霸气,只是这样威风凛凛的动作出现在一个站在床榻上都不够岩止肩头高的小东西身上,显得十分滑稽,孟轻尘高高翘起唇角笑了:“我喜欢贡桑!”
她当然喜欢贡桑,任何一个统帅都喜欢好把握的棋子和对手,贡桑平日对她照顾得一丝不苟,但却并不刻意与她示好,个性死板了些,但心思却极好猜透,孟大将军可不喜欢自己身边出现一个太过聪明的人。
岩止锐利得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幽眸讳莫如深地扫了眼这个小鬼头,英俊的脸上阴晴难辨。
“都退下。”
“是。”
得了王的命令,王殿侍卫的身影很快尽数撤离,孟轻车眨巴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个男人的背影,有些劫后余生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众人对岩止毕恭毕敬的态度,这个家伙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重新缩回岩止怀里的孟轻尘翻来覆去地就是不老实,明明困倦得不行了偏偏却无法入眠,岩止微微敛眉,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似乎没有要老实下来的意思。
“再动就下去。”
男人低低的声音响起,声音虽轻,却威严骇人。
孟轻尘的身子僵了僵,没敢再动,就这么缩在那,炙热的男性气息暖得她都要闷出汗来了,不知是过了多久,身旁的人的呼吸频率渐渐变得平稳,她小小的身子此刻正缩着脚收着收恭着背团在岩止的臂弯间,孟轻尘偷偷动了动脑袋,抬起头去看他,借着乳白色的月光,轻尘能看到淡淡的光晕打在男子睡着的脸上,勾勒出利落深邃的侧脸线条,浓黑的眉毛,狭长的眼睛,比女子还要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微微自然向上勾起的薄唇。
应该是睡着了吧?
孟轻尘暗自在心里确认了一番这个结论,然后悄悄抬起那只早已经蠢蠢欲动的手去摸岩止放在身侧的宝刀,碰到了,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达到大脑,硬硬的,向上突起……
“别动,睡你的觉。”
耳际响起男子冷得彻骨的警告,那么的清醒,那么的威严,那么的……骇人……
孟轻尘被吓得刷地一下收回了手,缩了缩脑袋,抬起眼去看他时,却发现他依旧闭着眼睛,唇角线条依旧淡薄而自然向上,邪戾凛然。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这让轻尘不禁怀疑刚刚那一声冷得让人忍不住打哆嗦的警告是否出自他之口。
是她低估了他,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让人有机可趁,他无时无刻不这么防备着,即使是睡着了,却依旧比任何人都清醒!
养成这种习惯与警觉性非一朝一夕可成,孟轻尘从前也是如此,行军打战不是儿戏,半分松懈都有可能断送自己的性命。那么岩止呢?他是否也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这种一招差错便满盘皆输的环境里?
即便是睡着了,他的佩刀也从不离身,是了,像他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轻易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破绽,即使躺在他身侧的是一个连一把刀都未必拿得动的孩子。
这一回孟轻尘不再打着去碰他那把刀的主意了,只是一动不动地缩着身子,怎么也睡不着。
她先前不曾想到岩止竟连睡着了也依旧带着佩刀,但如今她知道了,试想一个曾经朝夕把脑袋提在腰间生活的孟大将军,在知道自己身旁竟然随时有一把可能抽出来砍她脑袋的东西,怎么可能睡得着?
在这样胆战心惊中,孟轻尘还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岩止已经不在了,这让孟大将军懊恼不已,且不说她多年锻炼出来的警觉性不复存在,现在竟然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孩子,竟睡到了日上三竿,甚至连岩止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毫无察觉。
依旧是贡桑进来侍奉她洗漱用餐,贡桑神色如常,一字未提昨夜生死之事,孟轻尘压根未把此事放心上,自然也是未提。
“岩止去哪了?”吃过了早膳,孟轻尘边用湿布擦手边问道。
“王正在接见单于的使者。”这一回贡桑没有用一句“此非姑娘该关心的事”来打发孟轻尘。
“单于的使者?”孟轻尘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微微蹙起:“头曼单于的使者?他为什么要来大贺城?”
匈奴王的使者为何要来拜访岩止?
贡桑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恭敬地接过轻尘擦手的布,如实回答她的问题:“王自回到王都,还未向单于拜谒,单于得知殿下安然回到大贺城,亲自派使者来探望殿下。”
殿下?
莫非……
岩止是匈奴的皇子!他是头曼的儿子!大贺城既然是岩止的属地,那么这座城池竟也是匈奴的势力范围!
“我想去找岩止,可以吗?”孟轻尘不动声色地敛起了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仰起脑袋问贡桑。
此刻的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极其依赖岩止,甚至有些寸步不能离他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大抵如此,贡桑并未对孟轻尘有半丝起疑,更别提能捕捉到她纯澈的瞳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