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达。”昏暗的光线之中,岩止高大的身躯坐在那,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众位大臣一愣,顿时不约而同地戛然闭上了嘴,帐内一片寂静。
“王。”贺达躬身行礼。
岩止修长的身子半靠着一侧的扶手,一只手撑在上面,支住了自己的头,姿态慵懒而优雅,淡漠又莫测:“调一千骑好马,赠与东胡。”
“王……”
“您……”
诸位首领似乎都被岩止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给惊讶到了,王这是,要向东胡人示好吗?谁都知道,东胡王此举,不过是在有底线地试探他们匈奴罢了,今日是要马,明日或许就开始要人要土地了,王这是要纵容他们一步步地得寸进尺吗?
“这件事,就到这,你们退下吧。”岩止漫不经心地抬起了阴翳的双眼,那幽深莫测的寒潭之中正隐约透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威严与冰冷,他的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似是嘲弄,似是不屑,像一个优雅绝美的恶魔,让人摸不清,猜不透。
“是。”众位首领沉默了半晌,终于低声应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提出半点质疑的意思,只好纷纷起身,退出了王帐。
对于王的决策,他们是深信不疑的,尽管现在他们根本想不通以他们匈奴的实力,尽管东胡是一大劲敌,可王为什么要向他们示好。
一个男人,他能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手握重权,可见他的才能是超凡卓越的,他令命运之神都必须眷顾他,令死亡之神都畏惧着他,这也是众位首领为什么会效忠于他的原因,王的决策,他们别无选择,只有忠诚地执行。
今夜的天狼星格外的明亮,尽管星辰黯淡,月色无华,它明亮得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就如那位年轻的王者的心思。
帐内很快就只剩下岩止一人了,寂静得有些可怕,那昏暗的光线,勾勒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反而让那个沉默地坐在那,高大俊挺的男人,陷入了一沉神秘的漩涡之中。
众位首领都退了出去了,莫默不作声地转过了身,也准备退出去。
“莫,你留下。”
岩止忽然开口了,莫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放下还未完全掀开的帘子,向前走了几步,低头请示道:“王。”
岩止依旧维持着那个坐着的动作,仿佛从头到尾都没动过一下一般,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像,任何一个角度都冷峻刚毅,无可挑剔。
“秦国的情况如何。”岩止一只手支着自己的头,闭着眼睛,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问着今日的天气如何。
莫绷着脸,回答道:“秦国中车府令赵俨愿意与我们合作。”
王早在数月前就命他派遣暗卫到秦国,莫虽不确切知道王打算做些什么,但如今看王如此放纵东胡的姿态,心中大约是明了了。
赵俨虽是秦国一介宦官,可手中握着重权,这几年来,东胡无数次骚扰中原边境,只怕秦国也恨不得能够将其一网打尽,可又畏惧如若削弱了东胡势力,漠北就再没有人能够制衡匈奴的膨胀,最后只会养成一个更加具有威胁力的心腹大患,看来王早就开始打东胡的主意了,不,确切地说,王根本没有将所谓的中原大国秦国放在眼里,那个赵俨,根本就微不足道,王只是想要不废吹灰之力,一举两得罢了。
“嗯。”岩止似乎听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根本就没有半点意外之色,仿佛这个答案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那个赵俨,一介宦官,野心却大着呢,妄图利用与匈奴合作,铲除东胡,然后再覆灭大秦,觊觎那个只有坐在巅峰之座的人才拥有的权力。
“不过……”莫的脸色不大好看,似乎有些犹豫,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赵俨希望,能够看到王的诚意。”
“诚意?”岩止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眯起了锐鹰一般的眸子,脸上却没有露出太大的不悦之色,说话的口气竟然是带着称赞意味的:“赵俨的胆子果然不小。”
“王?”尽管如此,莫还是明显感受到了王周身那令人心惊的危险气息,他将头埋得更低了,仿佛犯了死罪的是自己一般。
岩止的笑容带着嘲弄与不屑,霸气凛然:“那我们应当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王?”莫更加糊涂了,不明白王要如何做。
岩止缓缓加深了嘴角的弧度,危险的淡绿色光芒在那双幽深的黑瞳中扩散蔓延,越来越浓郁:“准备一下,不日之后,我们将去大秦。”
“王?”莫想要劝谏,却被岩止淡淡的一个眼神给阻止得咽了回去。
那间烧着暖炉,温暖得甚至可以让人闷出汗的大帐之内,岩止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帐外冰冷的空气,可他一进入这里面,空气中仿佛都能闻到属于那个小女人的香甜的气息,周身的寒意也顷刻间被这怡人的温度给暖化了。
床榻之上,那道娇小的身影正缩在毛茸茸的毛皮之间睡着了,孟轻尘的睡姿还真是十年如一日,一点变化也没有,永远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把自己的背弯得像一把弓,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可她的睡颜又是那样的安静乖巧,岩止的脚步微微一滞,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尖都要被软化了一般,不由自主地。
这个小家伙,他该生气吗?
他记得,自己离开之前,分明说过让她不准睡着,乖乖在这里面待着等他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