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弥面色一僵,昔日风流倜傥的月弥殿下,如今却满脸胡茬子,眼神黯淡,完全不复当日风采:“我当然知道仅凭我的人马是困不住你的,既然你已经无法原谅我,与其做过多的牺牲,不如你我之间一决生死。若今日倒下的是我,只望你记得昔日的承诺,哪怕你攻下了我的国家,也请善待我的子民。倘若今日倒下的是你,我承诺……我会尽力护你妻儿的周全。”
“你莫忘了,你所有的本事,无一不是我所教授。”岩止冷笑了一声,昔日他为质子,他月弥亦好不到哪去,当年他们兄妹俩就这么甩也甩不掉地跟着他,三人也算一起长大。
“也许青出于蓝胜于蓝呢?”月弥的眼神越发黯淡,没有人看清他眼底深处的决绝。
“很好。”岩止忽然笑了,脸上是毫不吝啬的赞扬。
“岩止……”轻尘有些担忧地拽住了岩止的袖子。
岩止侧过头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低声道:“听话,松手。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了解月弥。”
“王妃大人放心,难道您对我们的单于大人没有信心吗?”容和也一脸轻松地安抚轻尘道。
轻尘心中仍是担忧,但既然岩止和容和都这么说了,她紧紧地拽住了岩止的袖角,又慢慢地犹豫地松开了手:“小心。”
“放心。”岩止对轻尘一笑,身下的克拾拉已经兴奋地嘶叫了起来,雀跃欲试。
高出的月弥也已经策马奔下,二人抽刀相对,月弥也是发了狠,无奈却招招被岩止所压制,匈奴乌孙两军,竟真地没有人敢插手,但无论是谁,几乎都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如此风华卓绝的两个人交手,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但他们是两国的君王,一举一动都足够让人提心吊胆。
岩止手背上堪堪被月弥砍了一刀,鲜血直流,很是可怕,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相比岩止,月弥的情况只会更糟,但他脸上的黯淡似乎难得地被一丝酣畅淋漓的光彩所取代。
岩止一刀横刺,竟是直接刺中了月弥的肩膀,然后是大腿,然后是腹部,最后一下,是心口!
扑通一声,竟是月弥的身影在马背上晃了晃,最后直接滑了下去……
山的四周响起了乌孙人的悲鸣,但月弥却缓缓地抬起一只手,不允许他们轻举妄动,而这样的结果,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乌孙人的意料之中……
月弥浑身是血,风流倜傥不再,但人们却是第一次看到月弥笑得如此畅快,尽管他每笑一下,身上的血就会喷得更汹涌,嘴里也不断地吐出鲜血。
岩止皱了皱眉,从马背上下来,一只手扶起了月弥,他俊美的脸上无悲无喜,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你让我很失望。”
月弥早知道岩止会失望,他的身子剧烈地抖动,气息越发地微弱:“对不起,岩止大哥,我是……不得以。”
“我并非因你的背叛而失望,我失望的是,你竟如此轻易受制于人。这么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你……知道了?”月弥的眼中闪过一丝悔恨与决绝:“我是……不得已……赫娜在他手上……我信守承诺……他也会……说到做到的吧!”
“蠢才!”岩止神色更冷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月弥:“一个女人就让你如此愚蠢!”
月弥摇了摇头:“岩止大哥,看在赫娜自小唤你一声大哥的份上……帮我……救……救她……”
一个女人就让人如此愚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月弥是这样的人,他岩止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假若今日落入那人手中的是孟轻尘,只怕……岩止只会比他还愚蠢吧?只是一条命而已……一条命……
“她不是赫娜。”岩止的声音冰冷,眼里是对月弥深深的失望。
月弥听问及此,忽然愣住了,继而竟是一抹微笑:“原来你也早就知道了!”
赫娜的确不是那个跟在他们后面张口闭口喊“哥哥”的赫娜了,赫娜早在幼年之时就已经死了,自己的妹妹早已经被偷天换日,他这个做兄长的又怎会不知呢……只是……明知是假,他却早已经爱上了这个假冒赫娜的女子。
这又让他能如何,能如何……
“救她……”月弥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血喷涌而出,他的眼睛忽然变得血红,面目有些狰狞,紧紧地拽住了岩止的手不放,直到岩止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方才手上一松,全身抽了力,缓缓闭上了眼睛……
岩止放下了月弥,冷然起身,他浑身沾满了血,全是月弥的血:“将你们的昆莫带回乌孙。”
“是。”半晌,是一名乌孙大将沉默地上前,将月弥的尸体抱起,下令撤军。
岩止走向轻尘,沾满血的手就那样抚摸在轻尘的脸颊。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轻尘没来由地有些心疼,反握住了岩止满是血的手:“岩止……”
“一切都会结束,很快。”岩止的眼中闪过一抹戾气,那戾气看得轻尘心惊胆战,她能做的只有点头,重重地点头。
岩止的嘴角一勾,眼底却毫无笑意。
这世上只有月弥一个是如此愚蠢之人,他的轻尘,永远不会成为他的软肋,他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拿她威胁他……
救赫娜?
她是寻川的人,回到寻川身边,又怎么会有危险?这世界上能上这样卑劣的当的,除了愚蠢至极的月弥,又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