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幽幽然眯起眼睛,拉下了面巾,将背上背着的一包包裹解了下来递给景项:“换上,随我去个地方。”
她知道景项天生神力,内力深厚,而她自己的能力她还有自知之明,若非此时还有景项可随她身边,她也不会不自量力轻易冒险。
正值寒春,虽是漠北,但大贺城位于绿洲之上,到了春天还是潮湿得很,这座天牢里更是湿气极重,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景项红眸冷如冰霜,不起波澜,但对于轻尘的话,他竟然意外的温顺得很,一句话也没有问便沉默地接过了包袱,那里面是一套干净的衣衫和靴子,而他身上所穿的那件兽衣早已破烂不堪。
寒风阵阵,像刀刃一样迎面刮来,虽是入春,但夜里却依旧寒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孟轻尘与景项各乘一骑,想要在大贺城里弄两匹马来并非难事。
脱去那身陈旧破败的衣衫,换上一身夜行劲装之后的景项果然是清俊潇洒,只是他身上的戾气太重了,那双可怕的血瞳又森冷得让人畏惧,不苟言笑的他就像一个没有喜怒的苍狼,永远只有冷戾警惕的一面,就连他身下的马都害怕得双腿打抖,跑得极为不稳。
轻尘无奈地扶了扶额头,生怕景项这只单纯的小兽会一怒之下发起狂来杀死那匹马,好在景项似乎已经开始慢慢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戾气,尽管这种情况只有在她孟轻尘在的时候才可能发生。
他就像一只护犊的公兽,驾马的速度始终与轻尘持平,不肯离得她太远,紧紧保持着一段距离跟随着,他的话并不多,即使有时候轻尘与他说话,他也未必会给予回应,但那双可怕的赤眸里少见的信赖与温顺却是无可否认的。
他们已经离了大贺城有一段距离了,离了大贺城,便进入了一片绿洲外的荒漠之中,更是寒风刺骨。
孟轻尘眼中忽然一敛,锐利寒光顿现,整个人骤然警惕起来。
长时间与野兽为伴的景象感官先于她,在她之前便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低吼了一声,在轻尘察觉到不妙之前就已经从马背上跳起,直接扑向了轻尘,将她从马背上扑倒,两个人一起摔到了沙漠地上。
饶是如此,黑暗中突如其来破风擦出的利箭还是狠狠地在轻尘的脸颊上划过,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线,伤口上顿时向外渗出了血液。
这一箭,她是堪堪躲过,暗箭难防,是谁设下了埋伏,要阻她去路?
不,应该不是为了阻她去路,也许这埋伏并不是为她准备的,只是她恰好先于某些人闯入了这埋伏之中,是谁,在堤防着谁?
抑或是,是谁,在阻止岩止的人继续前行?
“嘶……”轻尘闷哼了一声,只觉得脸上一疼,就连原本遮掩在面上的黑布也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而自己白皙的面颊上更是被划开了口,虽不深,但孩子的肌肤本就细嫩,这一划,溢出的鲜血倒是极为可怕,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孟大将军脸色一沉,冷意骇人,刚才自己若是迟了那么一点,那坐在马背上的那个人可就身首分家了。
将军遭偷袭,这虽然并非没有遇到过,但脸上受袭还是头一遭,她该庆幸自己还魂到这个矮小的孩子身体,使得原本该对准心脏的射箭反而擦过她的脸上了吗?
闻到血腥味,少年血色瞳孔骤然一缩,开始不安起来,他覆在轻尘身上,看到这触目惊心的血从她白皙的脸颊上滑下,取代发狂与杀戮,这一回景项最先的反应是恐惧。
他恐惧自己竟然没保护好孟轻尘,让别人杀死了她。
“我没事。”轻尘黑着脸抬起一只手,用手背往脸颊上一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象那可怕的血不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似的,她声音平静,依然中气十足,不像是受到重伤的样子?
“我要杀了他们。”景项喃喃地出了声,与其说是在与轻尘说话,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兽类本能的反应让他第一时间想要杀死伤害他们的人,通通杀死。
暮色渐渐降临,金色的光芒照耀着整个草原,整个草原广阔无垠,静静流淌的沱河像一条闪光的长蛇一样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彼端。
一行人行了几个时辰的路,稍作歇息后便又要继续前行。
岩止一手执着缰绳,高高坐在高大黝黑的骏马之上,墨黑色的厚重斗篷覆住了他俊朗挺拔的伟岸身躯,斗篷下,那双冰冷威严的星眸微微敛起,风中隐约可以嗅到火烟味。
“王庭要到了,沿着沱河继续北行。”低沉冷峻的嗓音响起,岩止下令继续前进。
“是。”随从领了命,将佐伊扶上了马背,这位王妃大人也和所有人一样骑在马背上,精致的妆容下也掩不住这种高强度的奔波所带来的疲倦,但好在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给岩止大人添任何麻烦,即使侍奉王妃的侍女都难以忍受露出了苍白的脸色,这位出生金贵的美丽女人却仍然微笑着鼓励着这些侍女,反倒让她们惶惶不安起来。
微凉的风迎面而来,鼓动那英俊的王者身上厚重的斗篷,偶尔掀起斗篷的一角,露出他刚毅冷峻的下颚和淡薄的嘴唇。金灿灿的落日余晖似乎也膜拜于他棱角分明的深邃线条,他是如此地俊朗,以火球一般硕大的落日为景,明暗交接处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无论怎样的光线怎样的角度,他都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