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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远之呢?那个恶魔呢?他死了没有?死了没有?”
战野冲进门迎头痛问,正在打扫角落灰尘的小姐呆滞的视野显示器对着他做出以下反应,“卓远之正在里面跟远在英国的朋友讲电话,公子,你好像很急着找他?”
“岂止是找他?我简直要砍他!”
别弄错,说这话的不是战野,而是手里握着校报的度天涯。他白皙的脸已经被怒气染成了酱紫色,燃烧点已接近爆炸度,再不发泄一下他要炸了。
“你看看!你看看这校报上登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什么‘校园狼王子真的是色狼’,什么‘以击剑之名行苟且之事’,什么‘王子女友大曝光,原来竟是丑公主’……我要告他们,我要告他们损害我的名誉,我要他们在校报上公开道歉,还要他们赔偿我的名誉损失和精神损失。这简直太乱来了!”
感受到王储殿下超强怒气波,阿狗乖乖地坐在一边守护着他,似乎只要主人说一声“上”,它就会立刻咬断敌人的咽喉。
相比之下,小姐就平静了许多,拣起天涯丢在地上的报纸,她体内的视觉感应系统将这样的信息传递到中央处理器上,归结为发声系统。“精彩大爆炸:校园牛仔与特洛亚老板原来是……”CPU高速处理着报纸上大版的照片,很快她得出了结论。抬起小巧而可爱的脸,她很认真地问道:“公子,你喜欢大叔级别的男人吗?”
战野像一只烤焦了的火鸡,连鼻孔都在冒烟,“小姐,我告诉你,你要是再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我就不为你充电。”
小姐发辫上的信号灯开始跳动,那是她心慌的表现,原来一个没有心脏的小型智能机器人也可以有机械性的变化。
看到这个样子的小姐,战野有点抱歉,“对不起,小姐,我只是太生气了。”一夕之间,当别人告诉你:战野,你的性向是同性。而且这个消息你自己还是最后一个知道,你会有什么反应?
踩着滑板,他烦躁地满屋子转悠,“早知道就不参加什么‘骑士大联盟’了,要不然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天涯也是有苦难诉,“是咱们参加了这个活动,才给记者团那帮人有可趁之机,现在就是想教训他们都没理由。说到底,都是卓远之那个恶魔闹出来的,没事儿干吗答应宇文寺人参加这个活动?”“是呀,是呀。”战野非常慷慨地将责任推到卓远之身上,“如果不是他先答应下来,我也不会有那个心参加。”
他们俩同时将愤恨的心移向罪魁祸首的卧房,那里面正传来黑色的咆哮——
“是我失信没错,可我的确是有事走不开,你听我说……不!不是卓冠堂的事,是学院里的……你公平一点好不好?我又不是故意……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平安夜,可是我……喂!喂!”
电话的那头以“嘟嘟嘟……”的声音回馈给他,望着电话,他的脸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下。重重地摔上电话,他习惯地去摸上衣口袋。以前每次他心情不好,或者压力太大的时候都会做出这种动作,他要的是烟。
上衣口袋里空空如也,他忘了自己曾经承诺过,寂寞或烦躁的时候不再让烟相伴。走出卧房,他不想一个人与阿猫的绿眼相对,那让他感觉再次回到三年前的状态。
沉重的脚步落向客厅,他需要一些来自朋友的慰籍。将自己丢进沙发里,他实在想找八卦来算算命,最近怎么会这么倒霉。
他出来得正好,那两个人正等着他秋后算总账呢。
“卓远之,你做的事你要负责想办法解决。”在战野心里,无论什么事这个神秘的男生都能把它圆满地解决。
黑亮的眼斜斜一瞥,他疲倦地问道:“什么事?”他的脸上清楚地写着:我很烦,别惹我!英国那边如今已经一团糟了,烦躁之余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失望。原本以为那家伙能理解他的,现在看来他还是他,孤独的斗士。
把校报拍得哗哗响,天涯怒吼:“就是记者团制造出的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是你答应宇文寺人参加这次‘骑士大联盟’,我们才跟着参加的,现在惹出这么多麻烦,你得想办法解决掉。”
接过校报,他大致上浏览了一遍,随手丢给阿猫当撕扯的材料。“我当是什么?这些东西不过是记者团那帮人随便写写,大家随便笑笑,不就算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需要如此计较?”
该计较的是他吧,身为第一黑帮的少堂主被一个小小的记者团团长拍下如此大幅的照片张贴在公告牌上,号称正义之师的警察和卓冠堂在黑道上的仇家很可能会根据这幅大特写找出他们久寻的卓冠堂继承人。这带来的不仅是羞辱,还有失去自由的风险和杀机重重的陷阱。
只是,他状似不屑的表情惹恼了王储殿下。“有什么大不了?”天涯海蓝色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我堂堂X国王储被写成是色狼,还说我跟那个小矮魔女有关系,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喜欢男人啊。”战野跳了出来,他的委屈那才叫大呢。
卓远之不在意地靠着沙发,疲倦一点一点侵占他的上额。“你们知道自己不是就好了,那些谣言会不攻自破的。既然答应参加这次活动,对他们记者团所做的一切过分的事我们也只能暂时忍着,以后再以双倍的惩罚还回去就是了。”他自己也深受打击,他明白那种感受,可现在不是把炸弹丢回去的时候。
怎奈战野和天涯憋了一肚子火,他们实在很需要找个管道发泄一下。
天涯拿出王储的尊贵,当仁不让地瞟了他一眼,“既然是你答应了宇文寺人,你就找他,如果记者团不再校报上公开道歉,我就退出这次活动。”
战野举手报告,“我也不玩了。”
“你们闹够了吧?”卓远之猛地站起身,一张帅气的脸被恶魔般的阴郁压住。“你们是小孩子吗?以为这是一个游戏说玩就可以参加进来,一旦不想玩了就可以哭着回去找妈妈?幼稚!”
战野不服气地叫了起来:“我们又不想玩,是你先答应那张棺材脸,我们才跟着你的脚步走进陷阱的。”
“你们是迷途小羔羊吗?”梅非斯特的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我做什么你们就跟着做什么?我开枪杀人的时候你们还躲在妈妈的怀抱撒娇呢!”或许他身来就阴暗,但他绝不做收拾残局的蝼蚁。
“卓远之,你不要太过分!”王储的自尊心严重遭受创伤,海蓝色的眼凝结着冰雹定在他的身上,周身的戾气连阿狗都感应到了。
卓远之冷漠的眼微眯着,他的心冷冷地瞅着周遭,那神情和某人很像。“我过分?你大可以拿剑刺我,只要你能打得过我。”
“阿狗,拿我的重剑过来,”天涯决定为尊严而战。
战野嗅到了硝烟的味道,坚实的臂膀伸出,他率先拉住了卓远之,“你这是怎么了?以前天涯他耍脾气的时候,你都会让着点,为什么今天……”
“没你的事。”卓远之火爆脾气一起,根本是把谁都不放在心上。“走开!”
“卓远之,你真的是太过分了。”战野也看不过去地抱怨着:“我们本来是抱着大家朋友一场,有什么麻烦一起担着,有什么乐趣一起经历。想想看,如果不是你跟宇文寺人做那个交易,我和天涯也不会答应参加这次活动。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你难道连想想办法的耐心都没有吗?”
“别说的那么好听。”黑色身影的体内冒出硬邦邦的话语,“你会参加是冲着那两张日本双飞九日游奖券,至于他……自恋的毛病跟十年前一模一样,他想出风头根本不足为怪。”
“卓远之——”
战野和天涯同时喊道,硝烟从那张开的嗓子眼里冒了出来,眼看战火一触即发。
阿猫、阿狗和小姐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围在自己主人的脚边绕来绕去,似乎想要趋散室内的高温,可惜没用,那温度依然接近爆发点。
对峙,一分一秒地延续着。过了很久很久,天涯气得发白的脸渐渐转为正常的白皙。张了张口,他听到了自己的决定。“既然如此,咱们就来好好比上一场,看谁才是罗兰德学院最受欢迎的骑士——从这一刻起,我和你只是竞争对手,我们……不再是朋友。”
“不再是朋友。”战野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确很想得到那两张日本双飞九日游奖券,咱们就为了这个微薄的理由不再是朋友——这是你做出的选择,别怪我!”
不过是眨眼间,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卓远之一个人,他孤独的身影包容在夕阳的落影下,长长的倒影与他两相随。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
战野、天涯,你们是我的朋友,我很珍重的朋友,我不想失去的朋友。可是,这份友情却远比我想象中来得脆弱,它甚至不堪一击。我是卓远之,我是梅非斯特,我不是万能的上帝。我也有感情的起伏,我也需要朋友的支持,为什么你们都不明白?
远在英国的家伙,你知道吗?我处在罗兰德学院,我需要有自己的空间。这是我向父亲争取来的四年时间,这是我最后的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我希望在这四年里留下一点或许幼稚却很真挚的东西。我不想向时间妥协,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懂,你却不能不明白。
阖上落寞的双眼,他缓缓地向外走去。“不要跟来。”这句话是对阿猫说的,现在会跟着他的就只有阿猫了吧。
什么时候,他竟再也无法习惯孤独?曾经,那是他每日必备的,就和腰间的枪一样。
侧踢、冲拳,后踢、勾拳,弹拳、勾踢……
不记得这是第几个回合,卓远之只感到滚烫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在他的颈项处被蒸发完全。
收好拳脚,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前额的黑发遮住了他的黑眸,他像一个修罗高高地站在首位,等待着只属于他的战争。
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他手中的毛巾顺势出去,借助他的臂力,柔软的毛巾顿时变成一根直棍直捣亮光的来源。如果不是宇文寺人先一步拉开柯柯,她的脸上很可能已经多了一道鞭痕。
英雄!你是我的英雄——柯柯迷恋地凝望着再度救了自己的宇文,她没有发现梅忍礼及时拉住她的手臂。她总是……她总是习惯性地忽略他的存在,因为这是习惯。
“你还真是恶得可以,竟然连女生都不放过。”
宇文冷漠的眼对着面前足以媲美恶魔的男生,他不是为了柯柯鸣不平,她做的那些事就连他看了都想揍她。他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让这个即使面对万任横主任也不露半点真性情的家伙,在这一刻却对柯柯动了火。
卓远之微垂着头,冷峻的脸沉浸在阴影中,它诉说着一句话:别惹我!
他越是恼火,宇文越想揭开他隐藏起的真心。这还是他第一次动真格,宇文就是想和这样的他好好玩上一场。“什么让你如此生气?是柯柯的报道,还是你所谓的朋友为了两张日本双飞九日游奖券就将你踢到一边?又或者,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邪恶、阴郁,因为你是生活在地狱里的人?”就在他冷笑的同时,一股风擦着他的身体飞过,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飞踢,他被踢飞到三米以外。
“别以为我一次又一次容忍你,你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这个世界上可以对我指手划脚的人有三个,很可惜你不在其中。”
收腿、站定,他的动作完美得像特技演员,只是那张冰冻的容颜比宇文更具棺材的称号。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柯柯慌里慌张地跑过去想要扶起宇文,他却先一步站了起来,告诉自己不可以在这个黑暗的男生面前示弱。他的手握成拳垂在腿边,凌厉的目光定在黑色的身影下,他毫不退却。
“不服气?”卓远之的嘴角微微上扬,那里蕴涵着挑衅的意味。“不服气你尽可以打回来啊!你不是也参加了跆拳道社团嘛,你不是要从我这里偷师嘛,我可以把所有的绝招一一展示给你,只要你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
上前一步,他像一个真正的恶魔展现出罪恶的力量。“学了这么久的跆拳道,你难道不想看看自己的功夫到底怎么样?或者,你害怕?作为纪检部部长你不可以带头违反校纪校规?”睇了他一眼,卓远之的眼神转为轻蔑,他伸出大拇指,紧接着指尖向下,“这是给你的表扬,圣洁的孩子!”
再上前一步,他的眼神紧勾着柯柯。在那冰冷的色调下,柯柯不自觉地向后退着,平时的傲气都挥发到了空气中,小步小步地向后撤,她竟躲到了梅忍礼的背后。
“别再做那些小动作,不跟你计较并不等于容忍你。揭开了那层保护膜,后面的代价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这是警告,是威胁,也是他的最后通牒。无论如何,他都得帮度天涯,帮战野,帮他自己把事情摆平,这是卓冠堂少堂主该有的作风和担当。
背过身,他黑色的身影有着不一般的力量,那是神力,亦是魔力。
这不是平时的卓远之,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卓远之?
原本想窥测他的宇文反倒被他的邪恶震慑住了,他惯有的冷漠在那黑色的漩涡中慢慢瓦解。终究,他还是敌不过那团黑啊。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败在那黑暗的势力之下,他要反击,这是他必须做的。“来赌一场吧!”他说了,“如果你和那两个所谓的朋友因为‘最受欢迎骑士’的称号而分道扬镳,这个赌就算我赢了。反之,我就输了。这个赌从这一刻开始,到平安夜结束。要赌一把吗?”
卓远之的答案是——“赌注。”
“输的一方自动退学,离开‘罗兰德’。”
“很合理。”也就是说这个赌,卓远之下了注。
“不再考虑?”宇文扬声问道。
他选择沉默,只因他相信自己不会输,只因他相信那骑士精神构筑的友情。
终于,那黑暗的身影隐藏到暗色调之中,看着黑暗被黑暗所吞噬,宇文依然不知道今日的卓远之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他,他依然不知道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魔力激起那黑暗的火光。
是火,亦或是光?
越接近圣诞节,罗兰德学院的气氛越发高涨。引发沸点的不是别的,正是这次“骑士大联盟”活动。
“你知道吗?度天涯在音乐厅弹钢琴嗳。”
“是吗?早就听说他的钢琴弹得有大师级水准,平时只要有旁人在场,他是绝对不动手指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给面子?”
“你不知道?”女生露出一副“你的消息太不灵通”的样子,“为了配合这次‘骑士大联盟’活动的宣传,度天涯可是卯足了全力。前几天他亲自前往戏剧社,以罗密欧的形象迷倒一大片女生,居然还有一个男生亲自上台向他献花、献吻,他当时的表情,那真不是一般的难看所能形容的。”
“他还真厉害!我以为像他那种高贵如王子的人是绝不会做到这一步的,没想到一个‘最受欢迎骑士’的称号就可以让他屈服。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还不算,303寝室那个有阳光大男孩之称的战野也很卖力哦,听说他在打工的那家特洛亚酒吧表演特技,待会儿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好啊,不过我想先听听王子殿下为我们弹钢琴,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哦。”
“是啊!最可惜的就是卓远之没什么表演,我以为他身边这两个朋友都做到这一步,他怎么也该有点特色花样拿出来吧,没想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连一个正面的宣传照都不给。”
“知道你最喜欢的是卓远之,你就别抱怨了。”
两个女生边说边笑,一路向音乐厅走去。她们身后的公主眉头紧蹙,这就是他连续五天都不去击剑社的原因?她所认识的度天涯会为了当选“最受欢迎骑士”称号而要求自己牺牲到这一步?
她不相信,所以她跟着她们的脚步徐徐走去,她要去看个究竟。
罗兰德不愧是罗兰德,学院内设的小型音乐厅竟然可以有如此气势恢弘的规模。确定台上正在用心弹奏的天涯没有看见自己,公主在最后一排座位上悄悄坐下。
她不懂古典音乐,自然也不知道他正在弹奏的是钢琴诗人肖邦的《C小调夜曲》,她只觉得宁静的旋律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这样形容有点奇怪,可是她真的感觉到他所弹奏的乐曲渲染出一种难以道明的宁静,就像他给人的感觉。无论你再怎么用心,他总是可以用那种高不可攀的眼神让你在一瞬间为他——为他宁静下来。
眼前的他金发垂在额前,绝美的脸庞在旋律的调和下变得温柔而细腻。记者团跟踪报道的成员抓住机会,飞快地按下快门,将他最吸引人的一面记录下来。
公主微微叹了口气:真希望有一天他看她的眼神中蕴涵一分亲切。
怪了!他怎么看她很重要吗?
没等她搞清楚这个问题,天涯的手已经离开了琴键,他侧着身绝美的脸上洋溢着一片陌生的微笑。不错,这样的度天涯的确有着让人无法抵挡的魅力,可是看起来却很假,不像那个会起鸡皮疙瘩的家伙。
“喜欢我的演奏吗?”
“喜欢!我们好喜欢!”
女生们齐声尖叫,这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听起来格外刺耳的男声。看样子,长得太好看也是有点麻烦的,公主如是想着。
天涯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他的眉头微蹙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动作只有公主注意到了。他别过脸,用尽可能富有磁性的嗓音友好地询问着:“你们还想听什么?我用我所熟悉的钢琴为你们而弹。”
真是有够恶心的,公主吐了吐舌头,最重要的是这一点也不像度天涯的作风,他吃错药了吗?
台下有人嚷着一些流行歌曲的名字,还有人让他用钢琴弹奏重金属摇滚乐。
只见他甩了甩头发,我行我素地说道:“接下来我为你们弹奏一首李斯特的《爱恋的梦》。”
不等大家反抗,琴键在他的指尖跳动开来,手掌的起伏间重音为他所标示。黑白键在他的手下左右徘徊,节奏越来越快,底下的喧闹声也渐渐加大。公主的眼紧紧追随着他,他的手指,他的身体,他的音乐将她的心拉上了最高点,钢琴在这一刻停止了它的脚步。
在这一刻公主终于明白:他是主宰爱情的王子。
只是,当乐曲流动到这一个键她才终于明白。
不知道是被台下的吵闹惹得心烦,还是王储殿下也懂退让。放下手指,他带点无奈地说道:“你们想听我用钢琴弹奏流行歌曲是吧?可惜我从不听流行歌曲,除非你们谁能先将旋律弹奏一遍,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罗兰德学院虽然是综合型院校,却不设音乐系。这帮辛辛苦苦考进高校的学子们,听音乐还成,弹奏嘛,还是不要在大师级别的人面前献丑了吧。
天涯恐怕早已算到这一点,不过,他少算了一个因素。
“度天涯同学会拉小提琴吗?”
远远地,一个身着红色大衣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海蓝色眼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是她!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的她,这一刻他最不想见到的她,他却怎么也逃不掉的她——那个小矮魔女。
她凝望着他,直到他近在咫尺。“我小时候学过电子琴,现在用钢琴对付一首简单的流行歌曲还凑合。我想和度天涯同学合奏一曲,我先弹一段,如果你能跟得上,就用小提琴与我合奏吧。”
他呆呆地将位子让给她,呆呆地看着她坐到钢琴前,呆呆地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小提琴,直到旋律流到他耳中。
她的手在键盘上徘徊了片刻,很快那双一直握着佩剑的手优雅地抚着琴键,和煦的音乐如这个冬日的阳光普照大地。
台下有人嚷了起来,“《你知道我爱你》——是一首新歌嗳。”
“那个女生不是校报上那幅照片的女主角嘛,就是跟度天涯站在一起的那个击剑选手。”
在大家和天涯共同的震惊中,一段乐曲就这样悠悠而过。下一段开始,他将小提琴压在了肩上,手起弓落,他站在了她的身边,让他的音乐走进她的生命里。
随着和谐的乐声,公主小声地哼唱起来:“你知道我爱你真心真意,你知道我永远都不放弃……我知道你爱我胜过自己,我知道这份情此生难许……”
她的声音停在半空中,抽回手,她急冲冲地跑下台向门外冲去。没有任何犹豫,天涯遵循直觉追了出去,有些东西正在渐渐明了,他需要弄个明白。
“公主!”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告诉自己不可以错过。停住脚步,冬日的阳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这时候没有什么王子与公主,这只是属于他和她的温暖。
“你刚刚唱的那首歌……”
“什么歌?”装傻!
他的脑中回荡着那首他平生第一次听到的流行歌曲,“《你知道我爱你》!”
“你爱我?”她的眼瞪得大大的,“你说你爱我?是啊!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早就知道了。”她笑,很满意的那一种,有点幸福的昏眩。
又玩这一招,老套了!天涯以身高的距离俯视她,半晌不说话。
她永远是安静不下来的那一个,走过去,她极其平常地拉起他的手,“度天涯不适合像个酒吧里的演奏者那样为顾客弹钢琴,你还是拿着佩剑的样子比较帅啦。”
在她的牵动下,他僵硬的腿摆动了两下,第三步,他停了下来。“我不能陪你练习击剑,至少在平安夜之前不能。”
“为什么?”她明白了,“因为校报上刊登的照片,你不想让别人以为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关系?”“因为我们俩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他强调着自己的原则。
他不能停下来,他必须回到那个舞台上扮演好高贵王子的角色,虽然他很明白台下几乎没有人在认真听他的演奏。他的所做只为了证明给卓远之看,我比你想象中的优秀。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重塑艾伯克龙比家族的荣誉,这是为了维护王室的尊严。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只是一种在友情上受伤后的自我欺骗罢了。因为他是真的把卓远之当成了朋友,所以才会那样的依赖他,所以才会在被伤害后做出如此可笑的反扑,所以才会这样在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形象。
原来奥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贝尔·艾伯克龙比王储殿下也有如此傻气的一面,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他转身向音乐厅走去。
日光下的那个红色身影对着他的背影大叫:“你骗人!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我知道……”
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好像他们之间总是这样。他选择离开,她站在原地;他选择沉默,她对着他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地呐喊,什么时候他的心才能被她的佩剑征服呢?
原来,王子与公主,结局也不全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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