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承欢
哈日巴日更是火大，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力道大得我瞬间喘不过气来，两眼冒金星。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出现让我们抓到的！我现在就杀了这女人！然后和耶律珣决一死战！”
哈日查盖见状忙上前扯开哈日巴日，他手一松，我咳嗽不止，脖子上一道红痕火辣辣的疼。
“你不要气昏了头！你也没想想耶律珣手中的军队比室韦多出多少！现在只能用这女人来保全室韦了。哈日巴日，是我们的不成熟害了室韦啊。”哈日查盖说完，不由分说拉了我冲出帐幕。
城墙上火把无数，照亮整个室韦部落，城墙下面黑压压的人头，震天的杀喊声，室韦已然和安逸王军开战。
戍楼之间回荡的号角数声，呜咽沉郁，月光惨淡。
耶律珣一身银色甲胄泛着寒光，背上一把长弓，手持一把红缨枪，他的背挺得笔直，眼里霸气十足。即使是黑夜，他也是格外惹人注目。
“耶律珣！我室韦与你结亲为盟，一向友好和睦，如今你为了一个汉族女人就大动干戈，你不要忘了，我妹妹还是你的正妃，室韦和你还是亲家。”哈日查盖在城墙上大喊，声音回荡在苍茫草原之间，掺杂在嘶喊声中。
耶律珣见哈日查盖出现，斜了城墙上一眼，忽然冷笑，那是一种极其轻蔑的笑容，看得我也是浑身一栗。
“你室韦与我是亲家不错，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们将我王妃劫走，还要挟本王保证不准动布仁巴雅尔的正妃之位，你们当本王懦弱？本王的正妃是谁还容不得你一个小小的室韦部落来定，如今，本王就要让你室韦用血来换得我王妃原谅！”
耶律珣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字字清晰。
紧接着，安逸王军大喊：“屠室韦，还我王妃！”
这声音，震得我心一紧。
“大哥！我这就下去会会他！”说完，哈日巴日下了城头骑马冲出了城门。
只见哈日巴日提刀左右乱劈，蛮力十足，却也将一些制止他往耶律珣那边冲去的士兵劈死一旁。见到那些血肉模糊的面孔，我身上一阵恶寒，这就是战争，是肉的搏斗，是用命来作赌注，生死一瞬间。
耶律珣静静的看着哈日巴日冲过层层包围来到他面前，淡然提起红缨枪，策马应战，一切动作都娴熟应手。
哈日巴日使的是蛮力，而耶律珣用的是技巧，不过十招，哈日巴日的胸便被耶律珣那把红缨枪穿透，鲜血喷了耶律珣铠甲满身，他睁大眼睛一脸不甘心的直直坠下了马，引来一阵骚乱。
“哈日巴日！”我身侧的哈日查盖一声凄厉的大喊。见到主将被杀死，室韦部落士兵的士气大落。
我不发一言，静静的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场面。在这场厮杀中，我显得苍白无力，但是又起着尤为重要的作用，罪魁祸首。我的孽，是我造的孽！看着室韦部落的人一拨一拨的应战，一拨一拨的倒下，我眼前只有那些睁大眼睛无比痛苦的面孔，还有满地残肢腥血。
城内，一些老人拉着孩子抬头看向城头的我，一脸愤恨。她们恨我，恨我引来这场战争。我不敢面对那些目光，他们的目光比我脖子上那道掐痕还让我感到疼痛难耐。
直到鸡鸣，天空露出鱼肚白，这场战争才停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室韦部落仅剩下三千士兵，哈日查盖命他们全部退回城内保护家小，而安逸王军越杀越红眼，正在撞开城门。
眼见城门即将被撞开，哈日查盖忙朝耶律珣喊到：“和善公主在我手里！你若是攻开城门，我立马将她从城头推下来摔死她。”
我被压在城墙边缘，摇摇欲坠，但我没有出声，我不想在耶律珣面前示弱。
哪知耶律珣一挑眉，眼里杀气更浓。
“你若放了她，本王可以考虑不屠城。”
屠城？哈日查盖与我都是一惊，哈日查盖本想逼耶律珣哪知反被耶律珣将了一军，扣住我肩膀不知是推还是不推。
正在他犹豫之余，城门已经被撞开，室韦部落的男女老少均是吓得鸡飞狗跳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哈日查盖，你放了她，本王便不下这个命令，若是你敢伤她分毫，本王让你室韦所有族人都得陪葬！”耶律珣继续逼近一步，安逸王军蠢蠢欲动，如无人性的野兽，磨牙吮血。杀人成了他们现在想要的乐趣。
不容哈日查盖多想，耶律珣手懒懒一挥，万人大军如洪水猛兽般冲入室韦部落大肆屠杀起来。
婴儿的哭啼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惨叫声，声声入耳，都是残忍。这就是屠城，原本安宁的小部落，孩子们本来是睡得香甜，女人哼着歌谣，男人刚干活回来看着满室温馨，可是耶律珣的铁骑踏来，践碎了他们的梦。我咬牙看向城下骑在马上一脸冷漠的耶律珣，我竟不知他这般残忍。
“耶律珣！你早有预谋！你早就想吞了我室韦部落！你这个狼子野心……”哈日查盖边歇斯底里的喊着，在几名士兵护送下押着我下了城墙。
满鼻的血腥味令我想作呕，踏着满地的尸首，我被推搡着跌跌撞撞来到城楼下，离耶律珣十丈远。见到我头发散乱，脖上淤青，耶律珣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眯着眼，不知是喜还是怒的看着我身后拿着一把弓箭的哈日查盖，其余几名士兵均是手握长矛指着我等着哈日查盖一声令下便将我刺死于长矛。
“赶快停手！不然这个女人就死在你眼前。”哈日查盖试图再威胁一次，毕竟除了我，他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可以拯救他的族人。
耶律珣看着我，没有理会哈日查盖的话。晨鸡初叫，天已大亮，而室韦的人们，似乎已经有一半的都永远见不到这初升的太阳了。
我终于忍不住出声：“放了室韦！”
我这么一说，哈日查盖和他的士兵都错愕的看向我，而耶律珣更是意味深长的盯着我。
“你是在给我造孽！要是室韦灭族，我宁愿死在他们长矛之下！”我愤愤的说。
耶律珣像是等我这句话等了很久，邪魅一笑，摆了摆手，传令官策马朝城内奔去，命安逸王军停止屠城。我松了一口气，也听身后的哈日查盖暗自松了口气。
“王妃发话，本王就给她个面子，放过你剩下的族人。赶快将王妃放了！”耶律珣说，跃下了马，打算谈判。杀一半，留一半，一半孽，一半恩，耶律珣置我于两难，将我抛于天堂与地狱之间。
见哈日查盖没有心放我，耶律珣抬起手中的红缨枪，杀气腾腾。
“来吧！你杀我兄弟，灭我族人，让我哈日查盖来替他们报这个仇！我们单挑！”说着，哈日查盖取过一旁士兵的长矛朝耶律珣冲了过去。
两人交战，晨风肃杀。趁众人目光都聚集在哈日查盖和耶律珣的打斗上，我忙朝耶律珣那边阵营冲去。这是我逃跑的最佳时机，只要我没事，耶律珣就没有借口再生事端。
哈日查盖见我逃跑，忙趋步而来想逼回我，可是耶律珣跟得紧，一枪挑到哈日查盖面前，他的手臂便划了一道口子，他吃痛，退了一步。
“脑子挺好用的嘛。”耶律珣不忘说我一句，但这句话是明显的夸赞。
我正想回耶律珣一句，却只听破风尖哨声响起，一股杀气直逼我而来，室韦部不知哪个士兵朝我射来一箭。
我想侧身避让，只可惜反应慢了一步，只能眼见着箭头朝我飞来。面前一黑，只见耶律珣抱住我，箭头入肉的一声闷响在我耳边清晰无比，耶律珣一声闷哼皱眉，不忘甩手将手中长矛射中哈日查盖的腹部，与哈日巴日一样下场，他直直倒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和耶律珣。
我忙挣脱耶律珣的怀抱，看他伤势如何，那箭射穿了他的甲胄，射入了他的背。我心一疼，鼻子一酸，不由质问他：“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命了？你就让我死了多好，你让我死了赎了对室韦犯下的罪孽，反正我也就是你借口吞了室韦的一个棋子，死了也无关紧要。”
我知道，这是我的气话，看着耶律珣瞬间苍白的脸，我心中酸楚，忙伸手捂住他不断流血的背，那鲜红滚烫的血从我指缝中溢出，顺着我的手臂流着。
耶律珣勾起嘴角，似乎很满意我现在这个样子。
“木暖之，所有的孽都由本王来认，今日是本王造的孽，与你无关，你不要自作多情啊。”
“你！”
听他这么说，我气结，可是看着他苍白的脸我又不忍发作，居然生不起这个气来。
“王爷！军医来了！”萧特末这时走过来一脸焦急，身后跟着更焦急的一干将士。
耶律珣挑眉看了看我，说：“走吧，我的王妃，本王亲自来接你回府了。”
我白了他一眼，都受了一箭了流了这么多血居然还有力气和我废这么多话，他掩饰得太好，毕竟他那苍白的脸色是骗不了人的。
室韦部落劫持安逸王新王妃，安逸王于当夜挥军室韦城外与室韦决裂，屠了室韦一半的族人，占领室韦，废了正妃室韦氏，震惊辽国朝野。法天太后责安逸王没收了他一年俸禄，再无下文。
安逸王屠室韦野心昭著，而一向独揽大权忌讳别人有二心的法天太后竟只是罚了他一年的俸禄，这让众人不解。知道些内幕的人道，安逸王是皇上夺回政权的一个筹码，法天太后虽早想除掉安逸王，但皇上却在朝堂上力保，才令法天太后不能动这股势力。再者，室韦劫持新王妃在先，安逸王与室韦决裂名正言顺。
听说安逸王对这位新王妃很是看重，竟在室韦部落帮这王妃挡了一箭，惹得辽国爱慕安逸王的女人都不约而同的仇视了这个还没正式露面的新王妃。甚至有人称新王妃为祸水。
听到这些传言，我苦笑。我也有幸当了回祸水？阿丽慕见我看着帐外发呆，笑嘻嘻的凑过来。
“王妃是不是在担心王爷的伤势啊？担心就去看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阿丽慕调侃着我。她生性开朗大方，与我很投缘，在那次我替她说话让她逃脱后更是对我掏了心，誓死要跟着我做我的丫鬟。
从室韦回安逸王府还有两日的路程，想不到这一路上有不少部落是安逸王名下的，走到哪歇息都有人接驾。因着耶律珣有伤在身不宜颠簸，我们一行人只好留在乌古部，等耶律珣养好伤再出发回安逸王府。
不知是因内疚还是面子，我一直没有去看望过耶律珣。只是从阿丽慕口中探听他的情况，他拔箭已经两天了，听说伤口愈合得很快。
室韦血流成河的场景历历在目，我无法释怀。耶律珣是屠夫，以我为名，屠了一座城。可是他又用他的血肉之躯救了我，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恨他？在他抱住我那瞬间，我就已经恨不起来了。
“王妃你又发呆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乌古族长的女儿冬雅公主这几日都寸步不离的照料着王爷，王爷可是风流第一人，王妃又还未正式行礼册封，你自己看着办吧。”阿丽慕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回神了的我。
我腾的起身，对阿丽慕吩咐到：“帮我打扮打扮。”
见我终于上了心，阿丽慕欣慰的笑着忙去翻衣服去了。
着一身收腰鹅黄色简单长裙，头发梳成两条长辫子簪上几朵金花在辫身，描眉、染胭脂。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就呈现出来了。
阿丽慕拉着我转了两个圈，满意的将我推出了帐幕。
“王妃就是那春天的黄莺，赶快飞去找情郎吧。”
阿丽慕这张嘴，和小如一样不饶人，我嗔笑。背过身离开，又忽然笑不出来了。小如，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宫中其他宫女有没有欺负她。
加快步伐，我朝耶律珣的帐幕走去。
宿卫将我领进帐幕，入眼的是一十五六岁高挑靓丽的女子站在****着精壮上身的耶律珣身旁，眼里那爱慕之情毫不掩饰。
见我走进来，她惊艳一愣，不解的看向我。耶律珣也是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笑着，步履从容。
“之前本妃受到惊吓身体不适没有来照料王爷，多谢公主这些日子对我家王爷的细心照料，以后就让本妃来吧。”我说着，接过她手中的药盘。
耶律珣嘴角上扬看着我不语，那女子咬咬牙说：“这几日都是我一手帮王爷换的药，王妃既然身体不适就多休养，还是由我来吧。”
说着，她伸手打算扯回我手上的药盘，然我不动声色手上用力，她没有扯动分毫，她再加力道我也稳稳拿住，盯着她似笑非笑。好歹我也是会些武功的。
终是败下阵来，她松开了手不甘心的看着我，又看了看一旁也是似笑非笑的耶律珣。
她以为耶律珣会为她作主，却不料耶律珣懒懒起身坐到床榻上说：“王妃照顾本王是理所当然，这些天麻烦冬雅公主了，你可以退下了。”
既然耶律珣发话，那冬雅公主也再无借口留下了，抿着红唇退了下去。闻她一身粉香，看来伺候耶律珣很用心啊。
“还不快来给本王换药？你要是喜欢那小丫头本王可以跟族长说说要回府里伺候你。”耶律珣没好气的唤过我。看来他对冬雅公主没意思，我暗自送了口气，白担心了一场，不由暗恼自己怎么就上了心。
我灿笑，说：“王爷还是自己要去伺候你吧，人家伺候你伺候得很尽心啊。”
边说，我边解开缠在他背上厚厚的布，露出正在结痂的伤口，伤口有些深，还泛着红未完全消炎我心生愧疚，朝那伤口吹了吹气，说：“是不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