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咫尺天涯
“你们是什么人！”我边跑边回头问追在我身后的黑衣人，他们追过来，那群侍卫也追过来，我怎么跑得出宫？
“我们奉王爷之命来带你走。”离我最近那人率先开口，是辽国人的口音。
我突然停住脚步，虚惊一场，忙道：“不早说！快，带我走。”
黑衣人像是对我的态度很吃惊，愣了愣，靠我最近的两名左右架住我飞快逃离，剩下的黑衣人都留在后面阻拦追来的侍卫。
突围，奔跑，逃离。看着又高又厚的宫墙离我越来越远，我终于忍不住捂住肚子蹲下，额头上全是汗珠，再跑肚子里的孩子就要抗议了。
“王爷在哪？”我咬牙问身旁的两名黑衣人。
“定州。”他们答，语气平平不带任何感情。
定州？我疑惑，定州不是皇上那一万军队驻扎的地方吗？难道耶律珣是知道这个阴谋的？由不得我多想，我随他们两人上了辆马车直奔定州去了。
定州。
孛只吉身着铠甲，将他掩盖在了寒铁之内，他笑看着我，两颗小虎牙依旧调皮的冒出来，可是见到是他，我头皮发麻，仿佛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是你？”我惊讶，原谅他们所指的王爷是秦国王！
“是本王。怎么？姐姐不乐意见到本王吗？”孛只吉忽然哭丧着脸很委屈的样子。
我知道他那副可爱的模样都是伪装，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的说话，毕竟他曾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若不是他从乱葬岗将我救出去，也不会有现在活生生的我。
“王爷让人带我来有事吗？”我问。
“安逸王起兵谋反，迟早要死，本王让人去寻你，就是劝你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否则，问罪安逸王时你也逃不了干系。留在本王身边，本王自会向皇兄禀明你早已与安逸王没有关系了，皇兄很疼本王，不会怪罪你的。”
“谢王爷美意。若只是为这事，还请王爷让我离开吧。”我说，欲拔腿离开。
孛只吉着急上前双手伸开拦住我的去路，身上的铠甲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姐姐真的这么讨厌孛只吉吗？这里是定州，姐姐出去又能去哪里？”孛只吉眨着水汪汪的双眼问我。
是啊，急匆匆的就跟黑衣人来了定州，没有跟牡丹她们打招呼，身无分文，若想回汴京没有盘缠，虽然可以去找万花楼分散在定州附近的人寻求帮助，但是我不知道我回汴京有何用。要是去辽国找耶律珣路途上有沙漠环境恶劣，又恐怕遇到部落打草谷，我一人怕是难支撑到耶律珣面前。
“那孛只吉你想留姐姐在这里干什么呢？”我忽然微笑和蔼的看向面前这个小弟弟。
见我忽然转变态度，孛只吉放下拦住我的双手，忙将我拉到椅子上坐下。
“明日随本王出发到辽国，本王带你回临潢。告诉你哦，本王的王府大改造了，里面应有尽有，虽不及安逸王府中豪华，但姐姐到了辽国先在王府里住下，待本王与皇兄铲除了安逸王获得他的财产，便向皇兄请旨娶了你。”
孛只吉说得一脸陶醉。我暗自心惊，他不知我已知晓他要领兵突袭安逸王军的事情。明日大宋军队就拔营开往辽国，看来耶律珣与耶律宗真的决战将近了。可是耶律珣并不知道这里有一万军队正朝辽国赶，而且还是由孛只吉领军。
为今之计就只有假意迎合孛只吉随他大军去往辽国再见机行事吧，至少我随在大宋军中还能监视他们的行动，没到辽国之前耶律珣是安全的。
就这样，我随着孛只吉随着大宋军来到了辽国。为了隐蔽，大军在临潢府外五十里驻扎，刚驻扎下，孛只吉便进宫去见耶律宗真去了，这是好时机。
“我口渴了，劳烦给我去沏壶茶。”我将门口的宿卫叫进来。
宿卫接过我递给他的茶壶转身离去，我趁机抬起凳子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的头击去，那宿卫猝不及防的应声倒地，我拔腿就朝帐幕外飞奔而去。
才奔出帐幕，便迎面撞上一堵人墙，吓得我慌忙后退。
“展大哥？”我惊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嘘！”展昭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我拉到一个角落。
“展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低声问，不停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我一直就在军营里。皇上指派我为监军，来协助秦国王的。我早就知道你随行在营中了，只是怕秦国王见我来找你会生疑便等他这次进宫才来找的你。你胆子不小，还敢逃出去。”展昭说。
“展大哥，快带我出去。”我忙说到。
“你不应该去找耶律珣的。他迟早要兵败，你若去找了他满门抄斩之时你脱不了干系。虽然不知道秦国王为何帮你，但秦国王将你留在身边定是为你着想。”展昭说，我看得出他很为难。
“我要走，我必须要走。展大哥，你若为难，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逃得出去是命逃不出去也是命。”我忙拉住他的衣袖央求到。
“暖之，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你去找他只会是死路一条！”展昭眉头紧锁。
我摇头，看来他不会帮我的。他是站在敌方，怎么可能会帮我让我出去通风报信！我太天真了。
我不再理会展昭的劝说，径直转身却被他猛的扯了回去。
“你当初不是想方设法要逃离辽国离开耶律珣，为何现在又要回到他身边？”展昭不解。
“我也后悔当初逃离他的身边。所以现在我要回到他身边。”我苦笑，记得当初是展昭带我逃离辽国的，那时候我还那么恨着耶律珣。
“人人都说他对你并不好，你怎么这么傻？”展昭坚持劝我。
“他对我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与他的纠葛也只有我们两人了解。他是我的夫君，我不傻，我知道我爱的是他，我知道我要是不去见他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不傻，相反的是我现在前所未有的清楚自己在想什么。要是以前能像现在这样想该多好？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要是知道会有今日，我不应该劝耶律珣放弃权利归隐。因为耶律宗真和皇上公子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他，他起兵，是被逼无奈。
什么家国仇恨什么伦理常情都与我无关！莉莉比我早穿越过来那么二十几年，在年龄和时空上根本无需忌讳。我过不去的坎是耶律珣对我的真心，如今已经清楚他的心，更明白我的心，还有什么能阻挡我要爱他的步伐？
“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就义无反顾。这就是当初我没有继续纠缠你的原因。暖之，你确定你不后悔？”展昭眉头依然紧锁，从认识我开始，他总是为我的事皱眉，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我微微苦笑，眼里写满坚定。
“我不后悔。展大哥，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不希望孩子生下来没有爹。若他死了，我不会苟活！”
耶律珣之所以追我追到大宋去，鱼死网破般要我原谅他，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他有难，他知道他可能会死，他想无悔，我亦是。
展昭愣了愣，眼里情愫复杂。一边是国君，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忠心，一边是情谊。他偏向哪一边都是错。
沉默半响，他终于抬头定定的看向我，眼里满是决绝。
“你骑我的马要逃得快些。明日寅时，辽国宫帐军会主动开战，这一次是决战，全军出动。若能阻止大宋军偷袭，凭安逸王军的骁勇，耶律珣必能攻进临潢。”
此时，我泪水决堤，朝展昭拜下。展昭忙将我拉起来，催促我赶快出发，又指了指不远处没有上绳的一匹黑马。
“展大哥，记得少皱眉了，不然会有皱纹。”我骑上马，给了展昭一个大大的微笑，亦如当初见他那般笑得无害。这一别，我不知会是多久再见面，亦或是生死相隔。
展昭点点头，朝我摆手催我赶快离去便别过了脸不再看我。身下的马似乎与主人心灵相通，也不抵抗我，乖巧的在我的驾驭下撒开四蹄奔出了大营。待巡卫反应过来我已经冲出去不见了人影。
辽国万花楼，门户紧闭，最近安逸王在城外起兵，城内草木皆兵，烟花寻乐场所也大多关了门等候天下易主，等局势稳定。
城外流民杂乱，我又不知道安逸王军安营在何处。没有地方可去，第一想到的就是万花楼，便来寻了朱兰。
“慢点喝，别呛着。”朱兰心疼的拍着我的背，我则端着茶杯猛灌。
“二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如穿着纱衣褙子，脸上也涂抹了些脂粉，看来跟朱兰在一起生活富足了。
喘平了气，我挪开椅子朝朱兰和小如跪下。
“快起来！妹妹你是怎么了？快起来啊！”朱兰被我的举动吓得脸色一变，和小如一起忙将我扶起。
我依旧跪在原地不愿起身，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灰土，说：“暖之有一事相求。”
“二姐快起来，有事慢慢说，不要行这么大的礼啊！”小如着急扯着我的胳臂，我依旧不动。
“求姐姐和妹妹帮帮安逸王！”我拜下，现下我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妹妹可是想启用朱家军？可是看目前的形式，安逸王军要强些，何需帮忙？”朱兰聪慧，我提到安逸王她就能猜到我找她们求的是何事了。
“大宋来了一万军队打算突袭，这事安逸王不知。明日寅时决战，请朱家军帮王爷一把，拦截大宋军。”
“姐姐，我们就帮帮二姐吧！”小如央求朱兰。
朱兰说：“二妹，毕竟都八年了，也不知道那些隐藏的朱家军还会不会听从命令，哪怕召集起来估计也只有千余人，只能是送死。”
我颓然软下身子，爬在了地上。听朱兰的口气，是不会帮的了。她说得对，都八年了，她们朱家军能聚集得了几人？我错了。
“二姐！”
“二妹！”
朱兰和小如慌忙扶起我，我不能倒！
“那么，能帮我打探一下安逸王军驻扎在何处吗？”我问。
“这个没问题，小如，你赶紧去找人打听。”朱兰看向小如，小如急忙奔了出去。
不多时，小如回来，告诉我安逸王军就驻扎在城东二十里地。
“二姐，小如陪你去吧。”小如追上来。
“小如别闹了，赶快回去。”我上马，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
“小如你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别添乱了。”朱兰在一旁面色难看，她说的是事实。
“二姐你快看，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军队朝城门跑去？”
小如眼尖，指着不远处大道上，密密麻麻的宫帐军正朝城门赶。朱兰已经率先拉来一人询问，得知是宫帐军突然接到命令要出征攻打安逸王军。
明明是明早寅时的！我眼皮子跳了跳，不好了！一定是孛只吉知道我逃跑，想赶到我找到耶律珣之前先发制人实行计划。
“朱兰，小如，若我与王爷死了，记得将我们两人合葬在一起。”我勒紧缰绳，看向朱兰她们。
“二妹你要干什么？来不及了，宫帐军都已经出城了！”朱兰大惊，想拦住马阻止我。
“是生是死是宿命，全凭老天安排吧！”
我仰头叹息，夹紧马腹，飞奔了出去。等我，等我，耶律珣，希望你能听到我的呼唤，希望我能找到你。
临潢城头烽火次第燃起，大战在即。
战马嘶鸣，烽烟扬。
安逸王军要与宫帐军大战，临潢城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鸡飞狗跳。城外号角嘹亮，宫帐军几乎倾城而出。
安逸王军闻战皆披甲上战，此时近黄昏，远落的夕阳撒下橘色柔光，却温不暖城外数万铠甲泛出的寒光。风呼啸，军旗翻飞，猎猎作响。安逸王军旗蓝底白字，看到那个“安”字，我忽然想起耶律珣信中所言，生男唤为安，生女唤作吉。他也希望一切平安，他也望平安归来。
战鼓开擂，忽然喊杀声震天动地。我骑在马上心惊肉跳，开战了开战了。耶律珣，你在哪里？茫茫人海，人头攒动，你在哪里？我该如何寻你？
城外树林里，我隐身于树丛，因为地势比平地高些，将眼下的场景尽收眼底。而前边一百丈外，是如修罗炼狱的战场。不行，我不能一直躲在这里，我得冲进去。轻轻拍了拍黑马，它仿佛惧怕前边的厮杀，有些踟蹰不敢上前。
“马儿马儿，求你，带我冲进去吧！”我无奈，竟对这一头畜牲喃喃道。
马儿晃了晃身子，依旧不肯往前去，仿佛在惧怕面前血腥的场面。
忽然，宫帐军这边的战鼓骤停，停了数秒，只闻鼓点再起，换做有序的击打，似乎是一种暗号。古战场上的战鼓鼓点一般都是指挥军队的指令。果然，只见宫帐军由散乱分布变为一道城墙似的长排，层层叠叠竟然将安逸王军三面围困住。
安逸王军见对方摆出军阵，皆不约而同看向身后一个方向。在那里，耶律珣一身红色甲胄颇为显眼，身背寒弓，手执长矛，英姿飒爽。距离远，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我能感觉到他那周身的傲然。
只见耶律珣侧头与传令官低语几句，安逸王军鼓点也骤变，鼓声三长两短。安逸王军兵分三路，朝宫帐军直逼而去。耶律珣就是这样，面对围困没有选择防御退让，而是依旧选择强势进攻。场面又顿时混乱起来，只有耶律珣依旧高姿昂然骑于马背看着眼前的厮杀，宫帐军主将已然一马当先想杀出一条路冲到耶律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