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无中生有(爱情兵法书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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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景麒!”

三步并作两步穿过草地,直接翻过廊外的栏杆,然后在砰地一声推开办公室大门的同时,兴奋的叫声随之响起:“景麒!听说你昨天在跟师琳约会?!”

办公室的众人全抬起头,看向冲进门的霍新阳,张大了嘴巴,然后一致把目光集中到景麒身上。天啊,最新进展!怎么他们没收到消息?差点就错过了。

“霍新阳,我们在开会。”坐在首位的司皓南把冷冷的目光射在莽撞的霍新阳身上,这家伙开会缺席也就罢了,还敢中途跑来扰乱秩序,欠教训太久了吧。

霍新阳在老大的目光下退缩了一下,但激奋的情绪战胜了一切,挤到景麒身侧坐下,眼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给予肯定的答复。

司皓南扫视一圈与会各个学生会干部的表情,确定这个会再开下去也不可能了,遂合上文件夹,“这次我们就讨论到这里,散会!”

“啊……”众人恋恋不舍地望着景麒,可是老大的逐客令绝对不能不从,只好起身陆继走出去,还是赶回班上去传播新闻吧。

“景麒,是不是真的?快说,你昨天是不是跟师琳在一起?”一待闲杂人等走光,霍新阳迫不急待地追问。

“嗯哼。”景麒把会议记录夹进档案夹。

“好耶!你终于开窍了,万岁!哈哈……”

不关他的事吧?他叫什么好?景麒端起茶,奇怪地看他一眼。

“哈哈,不错不错,景麒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那么我们就开始实行我的计划吧。”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景麒差点喷茶,原来他还在想着他那个“计划”。

“你还是放弃那个愚蠢的计划吧。”司皓南收起东西后,也走过来坐下。

“为什么?”霍新阳撩了撩他色彩缤纷的头发。

“看看景麒的样子。”司皓南扬扬下巴。

霍新阳转头,猛地吓了一跳,“景麒兄弟……”怎么突然充满危险的威胁感?

景麒郑重地告诫他:“放弃你那个‘计划’,别把念头动到无辜的女孩子身上,想打架自己想办法。”

“你是说不打算施行这个计策?那你干吗无缘无故跟她约会。”霍新阳不明白了。

景麒别过脸。

霍新阳蓦地张大嘴巴,“难怪你真的看上她了?不会吧!”

景麒没有回答,起身将文件夹放进书柜。

“不可能吧,那样的女生……别的不说,单是那个胆小如鼠的个性。”霍新阳最受不了的就是女生畏畏缩缩的样子,师琳给他的第一印象就让他瞧不起。

“全校有几个女生敢做当众告白的事?”司皓南真受不了他永远驽钝的粗线条。

“咦?这么说来倒也是。”霍新阳点头,这件事挺让人佩服她的,“好吧,算她不错了。”

“可是,有点阴暗。”司皓南看着景麒。那个小女生没有像表面那么简单,隐藏了一些黑暗面。“像谢莹霄那样透明的人不多。”景麒回他淡淡一笑。是的,他还没完全看清她。

没有第二句话,司皓南起身离开。

以霍新阳简单的头脑,当然看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他看的是景麒手中的东西,“那是什么?”

“这个,”景麒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根捏扁了的皱皱巴巴的细长彩塑管,“是颗星星。”

“啊?”怎么看都不像。

“很精致的星星,”景麒用两根手指夹着它拉直,“我把它拆开来了,然后怎么也折不回去。”这么细小的管子,要有多灵巧的手和耐心把它变成美丽的星子?那一罐里有多少颗?可以折换成多少时间和精力?

霍新阳总算听懂了,“你干吗去弄这个东西?只有女孩子才那么闲。”

“我只是在想——”景麒松开手,彩塑管又恢复成弯弯曲曲的样子,他抬头望向神秘蔚蓝的天宇和飘过的云团。

隐约觉得,有那样的耐心的人必定有一颗非常孤寂的灵魂。

这就是豪华宴会。跟想象中差不多,达官贵人、华服丽影、美食佳肴、厅堂音乐,皆是金光闪闪、纷彩缭眼。

师琳昂首站在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下,紧紧吸引住全部的目光。

当然不是因为她姿容出众或什么的,而是因为站在她身边的江月华刚才朗声向所有人宣布:“我的女儿,师琳,虚龄十八岁,请各位多加关照。”

全场寂静了几秒,接着哗然。江月华居然有女儿,这么大的女儿!

“月华,终于让我们见你的宝贝女儿了。”一名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笑容满面。即使没有那与谢莹霄有几分的相似笑容,师琳也马上猜得出他——曦辉集团的董事长,谢子鹏。

江月华浅浅地笑,“说笑了,我的女儿可比不上谢董事长的女儿活泼漂亮。琳琳,这位是曦辉集团的谢董事长,你就叫谢叔叔吧。”

“你好。”师琳向他微微躬身。

“你好,我跟你妈妈可是老同学。”谢子鹏笑着打量她后,对江月华打趣,“呵呵,果然是你的女儿,又是注定惹哪个男子伤心了。”即使相貌不夺目,气质可不是盖的。

“少开玩笑了。”江月华虽然嗔他,却也是带笑的,自己的女儿被夸赞当然高兴。

她不喜欢他们这种亲近的态度。师琳经过淡妆修饰的脸蛋没有显露一丝表情,但眼神是冷凝的。

“呀,真的是师琳!”伴着银铃似的呼声,一道人影朝她扑来。

师琳来不及闪开,只好抱住她防止自己被她冲倒。想当然尔,此姝非谢莹霄大小姐莫属。

谢莹霄开心地拉着她的手,“好意外!原来你就是江阿姨的女儿,我都不知道呢。爸爸,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们班上很厉害的人哦。”

“是吗?”谢子鹏大感兴趣地挑起眉,“原来你们也是同班同学,真是有缘啊。”

江月华笑问:“琳琳,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师琳回了母亲一个无实质意义的笑容。

“师琳都不记得我,提都不提我。”谢莹霄嘟起嘴,逗笑了一群大人。但嗔意很快过去,旋即又是开开心心了,“江阿姨叫你琳琳吗?好听!我以后也叫你琳琳好不好?琳琳,琳琳,呵呵。”

“别叫了。”按响了门铃似的,师琳终于受不了地开口,“要叫就叫我师琳。”

“这样啊,好吧。”虽然不太情愿,谢莹霄还是接受了。谁叫她喜欢师琳呢,师琳喜欢这样就这样吧。

两个小女儿的模样又惹得江月华和谢子鹏相视而笑,而看在师琳眼中,眸光又黯淡半分。披着置身事外的冷漠,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人就外形而言是极为相衬的。

“师琳,我们到那边去好不好?那边可以看河面的夜景。爸、江阿姨,我们先走了。”见他们点头,谢莹霄亲密地挽着师琳,走向宴会大厅靠着河畔的露台。

“像你,非常像你。”望着她们的背影,谢子鹏低叹道,“以后一定也是个厉害角色。”唉,他的女儿若不找个厉害人物扶持一定不行。

“说什么呢。”江月华淡淡一语带过,转身打了个手势,“该去给特别来宾打招呼了,记得把那块地皮的事搞定呀。”

师琳侧着靠在栏杆边,旁边谢莹霄轻快的嗓声有一句没一句地从耳旁飘过。她的眼睛注视的仍是会场,确切地说,是会场中最光彩夺目的两个人。

江月华和谢子鹏,一个是水艳丰姿,另一个风度翩翩,他们在宴会人群中自如穿梭,带动整场的气氛,不经意中显露默契,而站在一起时就犹如画一样,格外显目。而在师琳眼里,却如同一根刺。师琳知道参加宴会的人都存有疑问,她到底是江月华跟谁的女儿?她父亲和母亲处于什么样的状况?江月华跟谢子鹏又是怎么回事?两家两代和乐融融的情形代表了什么?虽然没有人上前直接探问,但不断射来的刺探眼光和偶尔飘过隐约的窃窃私语说明了他们间的骚动。这一切,归咎于一个重要原因:父亲没有来。

是的,师明康没来。

今天下午看见父亲为晚上的宴会愁眉苦脸,即使决定要去,就得让别人好好瞧瞧江月华的丈夫和女儿究竟是怎么样的对不对?但正当她换礼服的时候,师明康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出门了,只来得及隔着房门跟她说了一声。

“他为什么没来?”来接他们的江月华听见这个消息时,师琳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怒气。

“彭阿姨打电话来求救,她们家出了事,爸过去帮忙。”

“哪个彭阿姨?”

“爸的同事,以前住在我们家附近的那个。”

江月华哼了一声,“她家出了什么事?”

“爸没说清楚。”

江月华不再说话,开车的时候一路上脸色阴沉莫测。

师琳不由为父亲捏了把汗,母亲平常喜怒不显于色,让怒容外露是极为少见的,也说明她真的生气了。可是一到宴会厅,江月华霎时便换上亲和大方的表情,微笑无懈可击地完美。师琳看得一愣,然后也挺起胸,努力让别人看见她的自信,跟在母亲后面,昂首迈进会场。她不会退缩的!

对,她不允许她像父亲一样给自己逃避的借口。

尽管如此,可是此刻她站在宴会一角,看着场中笑语晏晏的母亲,还有另一边谈笑风生的谢子鹏,仍是止不住落寞孤寂。

父亲啊,曾经希望过,至少在今晚,让他们看起来是幸福相配的一对!至少在今晚……可是他逃了,自始至终没有跟母亲站在一起迎接众人的目光。没错,彭阿姨那边并非十分必要让他去吧,而且去了也用不着一整个晚上吧,换句话说,他逃了。那个胆小鬼!

“师琳?师琳?”谢莹霄见她好久不回话,关切地望着她,“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没事,我想喝点东西。”师琳摇摇头。算了,暂时不想这些,过了这个宴会再说。

“那我们到那边去。”谢莹霄携着她走向餐桌那边。

刚端起鲜橙汁饮了一口,厅门处人声喧哗,师琳随意望了一眼,手竟不自觉地僵了僵。他也来了?

“啊,是景大哥他们。”谢莹霄也望过去,立即放下杯子朝他们招招手。

但景麒、司皓南和霍新阳三人刚进门便被人围住,没有看见谢莹霄的招呼。

“他们没看见耶,那我们过去吧。”谢莹霄扯扯师琳。哈哈,景大哥看见师琳会很吃惊的。

没看见正好。师琳方才还松了口气,原因不知道,总之就是不想面对他。“我看他们现在很忙,还是不要去打扰了,以后会有机会的。”

“咦,师琳,”谢莹霄奇怪地看着她,“你在害羞吗?”

手中的橙汁差点泼出来。师琳不可思议地瞪她,她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呵呵,猜错了吗?”谢莹霄在她的瞪眼下干笑,“对不起。可是刚刚你的反应真的很奇怪啊,然后我想起昨天看的电影,女主角害羞的时候……”扭捏可不像师琳的个性,平常拉她去哪个地方,她不是很干脆地拒绝,就是无所谓地跟着走,从来不像刚才那样慌忙找借口来推拒,难怪会让她联想起电影中的情节。

“没有这回事。”师琳淡淡堵回她的话,心里不由有点惊奇,谢莹霄虽然单纯,倒有她自己的浅白直接的感知方式,有时候颇出人意外。

她在害羞?啐,怎么可能。她只是因为前几天他莫名其妙地跟着她一起去图书馆,觉得他有点奇怪而已,对奇怪的人敬而远之是很正常的,对不对?

谢莹霄突然认出站在盆景边的妇人,“啊,那边是王伯母呀,恐怕要过去打个招呼呢,师琳,一块去吗?”

“不。”

“好吧,我过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你等我哦。”说着朝师琳挥挥手,走了过去。

师琳目送她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这才是宴会主办人女儿的样子嘛,散发着亲和力,像她只会站在一边。唉,到现在也想不通这样的女孩怎么那么喜欢跟她相处,不觉得她很无趣吗?但事实就是不觉中跟她走得很近了,不情愿却隔绝不出距离,竟还渐渐习惯了,很无奈的事情。唉,谢莹霄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女孩子。

扫了一眼正移向这边的景麒等人,师琳退开去,站到露台前的玻璃门旁边。不欲跟他们碰面当然不是因为害羞,她告诉自己。而且她今晚也没什么好害羞的,虽然没穿惯的礼裙让她有点别扭、化着妆的脸总觉得不自在、绑这样的发型可能会显得古怪,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不是吗?

师琳侧身面对着玻璃门,打量其上映着的她隐约的影像。她这种装扮,看起来真的不会奇怪吗?可是夜晚的玻璃只能照出模糊的轮廓,根本看不清楚。她摇头一笑,怎么突然想东想西?这样的她真是无聊!刚想转身,蓦然瞧见玻璃中的人影多了一个,她一惊,回头——景麒站在她后面。

而谢莹霄接着从景麒后面冒出头来,“师琳!我刚才正好遇到景大哥他,就一起过来了。景大哥,我说得没错吧?师琳今晚真的很漂亮对不对?”

“是的,很漂亮。”景麒注视着师琳,“不过你平日就很有魅力了。”

师琳一愣,如此直白的称赞让她不自在,对这个她根本不懂应对之法。“你……真会说话。”

“是真话。”景麒笑意盈盈,他刚才是不是瞧见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红晕?

这时司皓南和霍新阳也走近了。霍新阳插进师琳面前右瞧左瞧,“哎,不错呢。”还算配得起他兄弟景麒啦。相比起总穿校服的平日,构得上让人惊艳了。

“谢谢,您今天也有人样多了。”不明白他话中深意,师琳没好气地顶回去。

“啧,说话还带刺呢,我刚才是在夸你耶。”霍新阳咋舌,难道他以前真是看错她了?

谢莹霄不明白地插口:“刚才师琳不也在夸你吗?”

师琳低笑,霍新阳翻白眼。而景麒在旁边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她跟霍新阳相处得比他还自然。站在后面的司皓南暗中一笑,景麒真是陷进去了。算了,帮帮他吧。“新阳,我们过去见见谢叔叔吧。谢小姐,你带我们去好吗?”拉走闲杂人等,让他们好好独处吧。

“好呀,景大哥也一起去吧。”谢莹霄却把景麒也拉上,令他始料不及,“师琳?”

“你们去吧。”师琳马上接口,送瘟神似的挥挥手。

见他们走进人群中,她端起杯子隐入另一堆人中。挤过正在谈天说地的太太群,看到宴厅的角落有一组沙发,她走去过挑了个靠墙的坐下。旁边垂下的藤状盆景正好挡住了外界大半视线,不错的地方。

坐定后,师琳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悄悄脱下鞋子转了转脚踝,真穿不惯这种尖尖的小皮鞋啊,还有,大半个晚上都把腰挺得直直的,也有点酸。原来参加宴会是这么累的,那么母亲还真是辛苦了。靠进沙发背上,不自觉地又以眼光追随江月华的身影。

今晚看到了母亲的另一面,能干、优雅、完美的仪态,似乎更了解她了。可是,为什么又觉得离她更远了?静静地望着活跃在人群中的母亲,师琳脸上有些茫然。

这时有几个女子从旁边走过,师琳本不在意,没料到其中一个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蓦地叫道:“师琳!”

旁边的人闻声立即回过头来,真的是今晚的焦点人物师琳呢,江月华神秘的女儿。她们当然对她有莫大的兴趣,若有旁人陪在她旁边倒不敢轻易打扰,此刻她正巧单独一个人,便压不住好奇心了。于是霎那间师琳身边围了一大堆人,沙发都不够坐了。

师琳心里叹了口气,提起精神,作为江月华的女儿,总不能失礼于人。看着刚才叫破自己的名字的女孩问道:“请问你是……”

“我叫李芬芬,也是伊顿的学生,读高三了,你不认识我吧?”李芬芬满脸笑容,“但我可早就知道你了,你是名人啊。”

因为她闹过大丑闻!师琳回了个微笑。

不好意思一下子探刺人家底细,众人开头拿些闲话来说,东扯扯西扯扯,半晌终于有人问出声:“师小姐,你是跟你父亲姓师吗?”不太高明,把话题引向感兴趣的领域。

“当然。”师琳挑眉,“不然还跟谁姓?”

“呵呵……”众人赔着干笑,再拉扯一些家常来掩饰尴尬。

师琳抑住无奈陪着,适时给予礼貌的微笑。

然后这次换了李芬芬当急先锋,“师琳,在学校都没有人知道你是江董事长的女儿呀,你是不是刻意不让别人知道?那么……你爸爸真的是工人吗?”

“是的。”师琳点头。

众人一愣,接着掩口而笑,“呵呵,说笑的吧?怎么可能?师小姐真幽默。你隐瞒自己的家世,是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吧?”

“我本来就是普通人。”

“不愧是师小姐。”众人鼓掌,“听听她说的话,多有哲理,多么谦逊。”

果然有钱就说什么都是好话!师琳差点作呕。受不了了,恰好看见江月华在不远处,便站起身来,“对不起,我想去找一下我母亲。失陪了。”

“啊,师小姐,我们还……”这么快就走了,她们还有一大堆八卦要挖呢。

师琳听而不闻,大步迈出将她们的声音抛在后面。不料绕过沙发,抬头竟迎面碰上谢莹霄跟景麒。倒霉啊!

“师琳,我们到处找你!”谢莹霄绽放笑颜。

“是吗?”师琳越来越相信“冤家路窄”这句话,视线扫过景麒,他果然又在盯着她看,那眼神怪怪的,好像要挖掘出隐藏起来的她,真不舒服。难道他看穿了她企图利用他来吓退谢莹霄的事?她心里开始惴惴不安,如果这样的话就惨了!所谓的告白只是一场戏,没有人会高兴被这样耍的。

景麒递给她一杯果汁,开玩笑似的说:“一转眼就不见了你,我们找了好久,差点以为你在躲我们呢。”他当然知道她在躲他,上次去了图书馆之后就一直没在他面前出现,真是的,他有这么吓人吗?

谢莹霄皱眉,“景大哥怎么这样说?师琳当然不会躲开我们啦。对不对,师琳?”

“嗯……”师琳低头喝果汁,暗底里拿眼狠狠瞪景麒,狡猾的家伙。

景麒微笑应对,优雅万分。原来使点坏才能得到她的注目,太守礼就会放纵她对他视而不见,他现在知道了。她其实还是很经不起撩拨的烈性子呢。

背后的三姑六婆又在聚首窃窃私语。“啊,那个是景麒。听说他跟谢小姐……不是啦!附身过来,在我们学校大家都知道一件事,景麒其实……什么?真的吗?师小姐……不会吧?后来怎么样?……后来啊,如此如此、这样这样……太戏剧化了吧!……真的,伊顿的人都知道,你看他们……对对对,我也听到了一点消息……没错啦,当初可是大轰动呢,那时我都在场哦……可是,我听到传闻的是这样的……啊、哦、哇!这样啊……”

话归正题,这边师琳跟谢莹霄和景麒站在一起的时候,那边场内灯光一暗,音乐荡起,霓虹灯旋动,舞会开始了。

谢莹霄和景麒片刻间被邀舞的人群围住,而师琳在拒绝了两个年轻男子后,已经退到了圈外,悄悄地走开。当景麒从人群上方探头寻找时,已不见她的踪影。

靠在玻璃门框边,师琳静静地看着舞池中旋转的男女。江月华和谢子鹏也在众人的起哄下结伴跳起舞来,成为最炫目的一对舞者。

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疲倦,不想再看下去了,这个地方予她窒息的错觉。

够了吧,今晚做到这里就好了。

于是第一场舞结束时,师琳从背后绕到母亲身边,“妈。”

“琳琳?”江月华回过头来,“不跳舞吗?给你找个舞伴吧……”

“妈,我想先回去了。”

“怎么?不舒服吗?”江月华皱眉。

“不,有一点累。不太习惯吧,我也想回去看看爸。”

“那……好吧,我先送你回去好了。”

“你走不开吧?”师琳扫视满场宾客。

确实,江月华左右望了望,“那你去叫田秘书开车送你,她应该在那边的入口处。”

“好的。”轻轻答道,师琳退了开去。静静地穿过说着笑着的人群,越过喧闹的会场,也经过了正跟英俊服务生打趣的田秘书,走出宴会厅。没有人注意到,她毕竟仅是个带来话题的人。

随着酒店一楼大厅的旋转玻璃门转动半圈,师琳站在了酒店大门之外,回首仰望上面璀璨的灯火,她扯了扯唇角,那是另外一个世界,而母亲在那里。举步走下阶梯,在她的前方,是父亲独自守候着的那个世界。

夜晚的轻风有些凉,吹动她丝质的衣袖和裙摆。师琳掠了掠拂在脸颊上的头发,一步一步地踏在马路上,看路灯及侧边商店的灯光将她的移动的影子拉长又缩短,与月光映照下形成的另一道淡淡影子交错。

“师琳!”背后远处一声呼唤。

师琳惊讶地停住脚步,不可能,是幻觉吧?直到听见第二声叫唤,她才慢慢回过头——景麒朝她奔来。

停在她面前,景麒微喘,“走得还真快,终于找到你了。”一眨眼就不见了她,追出酒店又不知她走了哪条路,找遍附近好几条马路才找到她。

师琳抬头凝望他脸上光与暗形成的轮廓,还有那双洒进了月光的柔和眼瞳,他明明是背着光,为什么她看得见他唇边浅浅的温和的笑容呢?还是,他的笑容已经印在她脑中了?

“怎么了?为什么人一个回去?”景麒看着她有几分低落的眼眉,低声问道。事实上他今晚一开始就发现她并不开心,仿佛心上有压力,那时欲探寻其因却被她躲开,现在总算能近前看她了。

师琳无意识地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你怎么……怎么会来找我呢?”不明白,为何他的这个举动竟让她觉得温暖,有点想哭的温暖。

景麒跟上她,“看你今晚有点低沉,不太放心。”这时,有盏路灯从正面照来,所以师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唇边的微笑,比她想象中的更温柔。

沉默着,师琳低头走路,景麒也再没追问她,静静跟在她身边走。

这样走过一段街道,师琳垂眼仍在想着心事,不自觉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逸出她的唇,心情笼在忧郁里。

景麒闻声停住脚,突如其来地说:“喂,你觉不觉得今晚月色很美?”

“嗯?”师琳也停下来,仰望天空。不太圆不太亮的月光,没什么特别的呀?

“这样的月色——”景麒含着笑靠近她,突然执起她的手,举到她眼前,握牢,“很适合跑步。”

“咦?”没等她反应过来,景麒蓦地拉起她,迈脚就跑,在热闹的商业街上飞奔。

“喂——干什么?不要拉着我,等等,放手、放手啊!”他疯了吗?

景麒笑着,紧紧握着她的手,带动她的脚步。疯了又怎样?他就是不想看到她沉寂的样子,想做点反常的事让她惊奇,他就是不愿放任她情绪低落;想让她动起来,他就是不允许她只沉在自己的忧愁里,忽略他的存在,只有出其不意地举动,才可拉回她的注意力。

结果证明他作对了,看她惊讶又气怒的样子,多么动人!

“景麒!你停下来,放开手,景麒,景麒!”师琳叠声喊叫,被他扯着手,不得不跟着他奔跑,气得快尖叫。混蛋!他要发疯别拉着她嘛。

“哈!你第一次连声叫我的名字呢!”脚下没停,他笑眯眯地回过头。

什么跟什么?“这有什么……喂!看路呀。”看到险些撞到前面的人,她尖叫着提醒他。这个人竟然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乱撞。

什么文质彬彬,什么优雅高贵?他根本就是神经有问题!哪有人夜晚在大街上练习冲刺一百米的?幸好她运动神经还算不错,否则非被他扯得摔跤不可!

景麒向左闪过走在前面的情侣,向右躲开迎面而来的电线杆,再向右晃过愣在路中央的老大爷,惊险万分。且始终拉住她的手,带动她的方向和动作。

“哇!”师琳不想失态地尖叫的,但实在是不行了,被他拉着转到头昏,脚下还得死命跑才跟得上他,而极速的奔跑对她的小皮鞋实在是太大的压力,还有身上穿的长裙虽然裙摆宽且轻,也绝对不适合跑步。

听见她不时的惊叫,他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大笑出声。既然偶尔的放肆可以让她放开烦忧,何乐而不为?

“姓景的!你、你给我停下来,别拉着我!”她气败坏急地嚷。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景麒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昂首迎着风,加快了速度,嘴角上扬。

“你……放……”她终于没力气吼出来了。

直到跑过这一条街,他才在一棵树边停下来。

“啊!”飞奔中突然停顿,她绊了一下,被他扶住。她不领情地想推他,但实在是跑到没有气力了,仅有的力量全用来大口大口喘气,天啊,她从来没有跑过这么快。

他的气息也稍粗,但很快平复过来了,拉着她走到树下,让她靠在树干上,一放手她便腿软地滑坐下去,他伸手扯回她,“刚跑完不要坐下,靠着就好。”

师琳气哼哼地甩开他的手,继续喘气。

他笑了笑,离开她到近旁的小卖部去买了两罐饮料。“给。”

她抬头望着透着凉气的冷饮,本不欲理会的,可惜实在抵抗不了诱惑,粗鲁地夺过来,狠狠地先灌下半瓶。

他也转身靠在树干上,倚在她旁边,偏头瞧她布满红晕的脸,“怎么样?很轻松吧?”

“轻……轻松?轻松个鬼!我现在难受得要命。”喘过气来,一有精力说话,马上吼得他耳朵生疼,“你神经病啊,好端端地跑什么,你自己发疯就算了,干吗还要扯上我。”

他微笑,看来是轻松多了,以前从没见过她直接把怒气吼出来呢。拉开饮料喝了一口,吐了口气。呼,他也觉得轻松多了,就是嘛,想那么多干吗,谁说要完全了解一个人才能喜欢上?谁说喜欢还要探讨自己为什么喜欢?所有的分析和推测都滚一边去,他喜欢她,就这么简单。

“你……”刚喘回来的气又吼掉了,师琳停下口再次喘气。而更气人的是,任她骂得怒气冲天,他依然一副百年不变的笑吟吟样子,真是有病。

景麒伸手探探她冒着热气的额头,“你多久没跑步了?看现在才跑一会儿就喘成这个样子,老太婆似的。”

她怒,“才跑一会儿?!你刚才简直像在逃命,旁人还当我们是抢了钱逃跑呢。”可恶。

“看我们穿着礼服也不像是劫匪嘛。”

“礼服?”她翻白眼,就是穿着礼服才奇怪,敢问穿着西装和长裙的男女在大街上乱窜乱撞是不是奇观?“没错,我还穿着这么长的裙子,你竟然拉我那样跑,还有这皮鞋……”

“好了,别抱怨了,下次预先通知你换装。”他捏捏她的脸颊。

“别随便碰人家。”她气恼地拍开他的手,“哪有下次!我才不像你这么神经,习惯夜晚在大街上跑步。”丢脸一次就够了。

景麒轻笑,“我哪里有这个习惯?”

师琳哼了一声。仰头喝完剩下的饮料,空罐子被他接过去丢。她看着他的动作,这才像风靡校园的优雅绅士嘛,刚才真让她吃惊到不敢置信。竟会突然硬扯着她,在街头狂奔,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吧。“你很喜欢在街头狂奔吗?还拉上旁人一起?”这是他的另一个面貌?还真是奇怪。

“不,我第一次这样做。”笑了笑,他是斯文得体的景麒呢,做这种出格的事可是前所未有。

她不太相信,“那你刚才为什么会那样做?”难道突然神经短路。

“没什么,只是——”他看着她眼睛,“想看见像现在这样的你。”

师琳愕然。什么?什么现在这样的她?现在这样的她——此刻才蓦然发现,现在的她,都不像她了。

“这样不是很好?别老是压着自己,偶尔疯一疯释放一下。”瞧她此刻就没有宴会时的抑郁了,他凝视她的眼,“如果……如果有什么让你不快乐的事,你不用硬逼自己去承担。我会陪你。”

师琳猛地站直了,不再与他并排靠在树干上,“我要回家了,再见。”

啧,又来了。在她缩回去之前,怎也要将她的心门再打开一点。景麒拉回她,“我送你。”

“不用了。”张口便是习惯性的拒绝。

景麒脸上含着温柔的笑意,拉着她可是非常坚定,“来,走这边。”

“什么?喂……”师琳想抗拒,却被他握得好紧。今晚的他与平日印象中不同,从未想过他会有这强势的一面,哼,什么文质彬彬的绅士?全校师生都看错了。“等等,应该走这条路。从这里下去搭38号公车……”

“我们走近路吧。”他回头,指着远方那幢兀立的高楼,“你家就在那栋电信大楼的左下方对不对?我们朝那个方向走就行。”

“什么?”她仰头望,“但是这个方向没有路。”

他微笑,“怎么没有?”拉着她钻进路边巷子,大步向前,七转八拐,反正认准了一个方向就能走出去。

师琳连走带跑才跟得上他,“这样走是对的吗?这里是什么地方?”奇怪,难道他很熟悉这里的巷子?

“不知道。”他只是凭直觉带着她走。

“什么?!”

他又因为她惊讶的神情而大笑,牵着她加快了脚步,“虽然不认识道路,记住方向就行了。”然后前面出现一个分岔路时,他随意选了其中一条。

“等等!要是个死巷子怎么办?”

“再回头就是了。”

师琳快昏倒,“你太乱来了。”他果然不正常。

“偶尔做些常规以外的事情吧。”景麒轻松地说。这时所走的巷子出现了一个大转弯,接下来的方向与目的地背道而驰,他在继续走下去和退回去之间思考半秒钟,然后选择继续往前走。

“够了,放开我的手。要走你自己走,我回去走马路。”她确定照这个走法到天亮也到不了她家。“啊,”景麒停下来,为难地顿了顿,“你记得我们走到这里来时的路吗?”

师琳一愣,夜晚乌漆抹黑的陌生巷子,谁知道是怎么转进来的,怒从心头起,“都是你乱闯!现在迷路了。”今天已经够烦恼了,偏偏还遇上一个发神经的人。

“知道方向就不算迷路。”景麒笑吟吟地指着远处高高耸立的电信大厦。

可是他们正在朝另一个方向走。师琳泄气地垂下肩,这位老兄敢情没走过巷子,太小瞧居民区百折盘旋的迷宫了吧。叹了口气,转身朝一条巷子穿去,“走这边。”还是她来选路比较保险,现在已经不相信他的方向感了。

“嗯?这条巷子的方向也不是朝向电信大楼嘛。”

“当然不可能正对着目的地啦,这条巷比较宽,应该是通向下一条街的出道口,你刚才选的小道围着住宅绕来绕去,明显就是绕到人家楼房后门去的通道。”她比他有经验多了。

“哦。”景麒受教地点点头。果然照她选的路走,几个转折就出了暗巷,前面是有路灯的社区小街,两条路道摆在他们面前,景麒看了看,指着左边问:“我们选这边吗?”

“走右边。”师琳以绝对权威的语气道。其实她也不知道是哪方,反正不是他指的那一个。

就这样朝着大致的方向前进,偶尔还翻过护道栏杆,或挤过密生的树墙,也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反正电信大楼一点点拉近了。

一条颇宽的水沟隔开了他们的方向,景麒跨在上面,伸手想接她过去。师琳哼了声,推开他的手,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漂亮地跳了过去,颇为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微愕的他。

景麒旋即轻笑,两人间气氛总算和缓多了。

“你常常做些不守常规的事情吗?”师琳突然问道。不可思议,他还是学生会秘书长哩。

“不,我最擅长做维护常规的事。”

才不信。她睨了他一眼,太没说服力了。

他微笑不语,今晚反常的事,是为她而做的,是为了让她抒缓抑郁情结。

昏暗的路灯一闪一灭,空无一人的狭窄小巷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师琳望了望四周嘟囔:“深更半夜还敢走这种黑巷子,也不怕遇到什么事。”

“我有能力保护你。”他轻声道。

她一愣,没有好口气,“恐怕你逃得比我还快。”怎么可以随便对女孩子承诺“保护”呢?

走到巷子底,转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师琳张大眼,瞪着四周熟悉的景物,竟然顺利到达目的地了,而且,这么快?

“到了吧?”景麒站在她后面,“有方向就有路,像这样一边走一边找路,也未尝不是一种乐趣。”“太离谱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有我陪你走。”

师琳心一跳,他在说什么啊?

感觉得到她的紧张,景麒微笑,牵起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到家。”

师琳抽了抽手,没抽出来,他握得不紧,但很密实、很坚定。她的脉搏比平常快了一些,但心里却理不出头绪。

家门近在咫尺。师琳停下来,“到了。”

唉,这么快,景麒暗叹后,松开手掌,笑道,“那你进去吧,星期一见。”

“再见。”师琳走了两步,背对着他低声道,说完快步走上阶梯,开了家门走进去。

景麒目送着她,柔柔地微笑。终于说再见了,终于想在下次再见到他了吗?

刚走进亮着灯的客厅,便见父亲坐在沙发上发愣,前面的几上摆着他那套下午刚穿上又匆匆脱下的西装。师琳停在门口,方才的奇妙心情一下子逝去,仿佛魔法消失似的,现实又回来了。

“琳琳,你回来了。”师明康站起来,“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对了,你妈呢?”

“你为什么不去?”师琳站在原地。

师明康赔笑,“实在是……因为彭阿姨家里……”

“借口!你根本就是胆小逃避。”

师明康一愣,无言以对。

“太让我失望了。”师琳丢下一句,越过客厅疾步上楼。

“琳琳!”师明康在下面喊。

师琳顿了顿,有丝歉意浮上心头,她明明懂父亲的难处的啊,可是真的是太失望了,他这样简直就是认输。终究没回头去,一语不发地咚咚上了楼,回房间关上门。

师明康缓缓坐回沙发上,叹了口气,又望着茶几上的西服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屋门的门锁再响,然后江月华走了进来。

“月华……”师明康站起身,“你回来了。我今晚……因为……”

“用不着跟我解释,去不去是你的自由。”江月华冷冷地道,越过他走进屋内。

“其实我不是……”师明康跟上去解释。

而二楼楼梯口边站着悄悄开了房门的师琳,探首往下瞧。

“你生气了吗?”他说了一大通妻子都不回话,师明康站在她身后,有点手足无措。

“不,我没有生气。”江月华回头丢下一句,脸上表情竟是温和的,自始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责备的话。

相对于父亲的茫然和惴惴,师琳倒是立即就明白了——母亲开始跟他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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