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皇朝经世文续编_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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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戶政二十八釐捐(1)

罷關征議

馮桂芬

諺云。關無善政。今驗之而信。過而不留。散而無紀。主關者不能一一臨視之也。即能之。而丈量之不諳。貨值之不別。隱匿轉換之不可知。雖視猶不視也。於是乎寄耳目於一切之人。自傔從而吏胥而差役而拉縴人等。商吏不相識。其居間人。曰拉縴。千百輩之身家妻子。攢食於一關矣。聞粵海故事。司閽二人。月支薪水各八百兩。籤押四人半之。餘執事及各小口長隨以千數有差。此固非他關所有。然浮費之多。莫甚於關。亦可想見。至完稅之法。試以所聞滸墅關一端言之。運米百石者。關吏教之報三十石。驗過則云實米四十石。應倍罰作八十石。仍少完二十石。若實報百石。所費且不止百石。其獘如此。大抵田賦之數。民之所出者二三。而 國之所入者一。關稅之數。民之所出者十。而 國之所入者一。然而州縣浮收。往往滋事。而關稅則否者。農心齊。商心不齊也。農不可他適。不可徙業。商可他適。可徙業也。農不能增其穫以償賦。商能增其價以償稅也。農之所謂二三者。多加乎一之外。商之所謂十者。不甚加乎一之外也。故關之獘不甚病商。而轉以蠹 國。承平既久。生齒益繁。需用益多。通商益廣。以理言之。關稅宜倍增。乃數十年來。徵數日絀。虧空日多。轉不及曩時所定戶工二部四百六十萬之額。通商各口在外。其咎安在。嘗閱英國財賦志略。咸豐二年。歲入四千八百餘萬。內關稅一千八百餘萬。又云。六年歲入七千餘萬。不言關稅若干。一通事云。七千餘萬中。關稅之增最多。夫彼國通商增廣。固不止中華。而中華實大宗。彼增而我無增。不惟無增。而且益減。何哉。不實徵不實解也。夫彼之能實徵實解者。吾見之江海關矣。貨物進口。彼鬼役持帳來易我單。即憑單令我役運岸。不聞運單中所無之一物。亦不聞自運一物。亦有奸商漏稅。當別論。夫以今日之夷燄。若以吾吏吾商處之。必十漏七八。我亦無如何。而彼不為也。於我關如此。即於彼關可知。往嘗謂洋錢重七錢三分。實紋六錢五分。餘鉛八分。中國行用。輒當銀八錢以上。其中國仿造者。雖無鉛亦不行。何則。識其為夷製。即可信其有實銀六錢五分。若彼雜以銅鉛。亦非我所能識別。而彼決不為。是以通行。侯官林文忠公造銀餅。初亦便用。未幾即質雜。市中析之為零銀。銀餅遂廢。又今夷市。我購彼貨。先銀後貨。彼購我貨。先貨後銀。甚有寄販名目。與貨後。輒揚帆西去。一年為期。贏縮惟彼所命者。要之彼不能信。我斷不敢與之交易。而通商之局散矣。

夫子曰。言忠信。雖蠻貊可行。不謂蠻貊能信。我乃為蠻貊所行。可為太息。今觀於關務。而益慨然於彼之能信。我之不能信也。夫我之不能信。為隱微深痼之疾。非一朝夕之故。驟欲其洗心革面。斷有所不能。莫若舉各關而盡撤之。復譏而不征之法。以稅額入諸釐捐。以代各關。責成地方官會同紳董治之。釐捐立法尚新。依為蟊蠹者宜少。即亦散而無紀。尚非過而不留。脫有獘竇。有蹤跡可尋。有人證可指。比之關征。政彼善於此。特不得多設卡柵。招引關蠹。無關之名。有關之實而已。且釐捐者。市征也。王制市廛而不征。關譏而不征。孟子言文王治岐。關市譏而不征。而周禮有關市之征。是其法必始於殷之衰。文王去之。周公又行之。春秋戰國無改。管子霸形篇。關譏而不征。市書而不賦。是管子亦嘗云之。孟子欲復文王之治以復古。雖以周公之法。而不謂然也。即今制固亦有關征。無市征也。落地稅以濟關征之窮。非市征。增釐捐而關市並征矣。釐捐之獘。恐將如宋陳遘之經制。錢翁彥國之總制錢。久而不止。擇一而廢之。又曷可緩哉。

原捐

陸心源

捐之說何昉乎。三代以上謂之貢。謂之助。謂之徹。謂之征。又謂之稅。三代以下謂之榷。謂之算。謂之括。謂之除陌錢。謂之經總制頭子錢。至於 本朝謂之捐。周禮。廛人掌斂其廛布。杜子春注。謂邸店之稅。漢之算緡二千。算錢百二十。唐之除陌錢。緡留五十。宋之經總制錢。緡取錢百。今之釐捐是也。唐德宗稅間架。今之房捐是也。漢武元狩四年。四民有軺車。船長五丈以上皆有算。今之船捐是也。宋元嘉廿七年。富民家貲滿五十萬。僧尼滿二十萬。四分借一。唐德宗時。括富商錢四分借一。今之戶捐是也。漢武元光六年。令民得買爵。至千夫者。得先除為吏。今之捐納是也。蓋古者什分取一。而力役則用民。田獵則用民。兵戎則用民。至車馬牛楨榦芻糧器械。皆民供之而官不與。故無事不能少取。有事亦不必多取。 本朝取民之制。自什一至於三十取一有差。取之已少於古矣。然力役則出雇而民不與。田獵則出帑而民不與。甚至車馬牛楨榦芻糧器械一切軍營需用之具。皆官給之而民不與。故當其無事。民享其利而不覺。逮乎有事。不能不取辦於民勢也。是故役民之所當應也。不用其力而使之捐。是以財代力也。兵民之所應出也。不驅之戰而使之捐。是以財代兵也。蓋酌時勢。順人情。收實效。而不可易者也。或者謂捐乃後世之所為。豈可比之三代之法。不知論其名則賦為良法。捐為敝法。論其實。捐固取民。賦亦非助民也。古之王者。豈忍奪民以自便哉。顧不取於民。則國無以立。夫捐亦若是而已矣。如必循儒生之說。而不度時務之宜。則筦鹽算舟。乃漢之稗政。今將裁運使而廢料關可乎。井田封建。乃古之成法。今將裂土地而奪民田可乎。是速之叛而益之危也。未已也。如謂多取為虐。少取為仁。則漢法三十取一。至文帝而並免之矣。將謂文帝賢於湯武乎。有若之告哀公也。蓋徹而已。而晁錯則並請免之。將謂晁錯賢於有若乎。必不然矣。吾怪夫後之儒者敢於議後王。而怯於求古制。篤於信目論。而疏於考通方。以致議論益高。而時事益棘也。作原捐。

釐金議

楊象濟

古人稅民。十分取一。周官漆園之征。二十而五。論者謂聖人重農而抑末。而學者猶疑此文為劉歆所竄改。漢初取民三十而一。元氣最厚。故雖中經武帝鑿削。而下猶不匱。享國亦最久長。六朝以降。天下多故。兵革日尋。司農仰屋而籌。於是出名目以取民。抽分間架之說日興。唐之季年。節度使多以賄得。乃於常賦之外。進羨餘錢。五代吳越立國。稅及雞豚。載筆志之以為厲階。宋南渡後。兵事孔亟。有創收經制錢以濟用。其人後殉國難。而史不為之立傳。甚矣。言利之人為君子之所絕。而德亦不足以掩眚。伊可畏也。明之季年。天下鼎沸。有遼餉剿餉練餉之目。歲需二千餘萬。其費皆派之於民。民既匱而國隨以亡。餉非不寬也。而人謀之不臧。其何濟於國家乎。我 朝開基。賦入一依萬歷則例。康熙初年。三藩同變。臺灣未服。歲用兵數十萬。而不聞餉乏。則由   聖人清心寡慾。 宮廷內外。事事撙節。故臨大變而寬然能應。不獨愛民之仁。亦所以自為計也。自是以來。承平日久。文武恬嬉。版圖日闢。費用亦增。故乾嘉之際。一遇興師。而即用開捐之舉。   聖人非不知事之非善也。以為科派於窮民。不若籌資於富戶。且因其自願。而又非抑勒之也。而御史袁饒猶力爭之以為無益。言雖未行。然事平而即停捐。 朝廷之意亦可見矣。比年粵匪之禍。漢唐以來所未有。糜爛已極。費亦日繁。勸捐不足。不得已而抽釐。廣東商貨最盛。至專派大員以督之。湖北抽釐之議。創自孫司馬謀。因其鄉胡廉訪大任言於巡撫胡文忠行之有效。軍糈以繼。而人無怨言。誠以餉歸實用。藉兵以衛民。廓清四境。軍民交利。一歲釐金之入。倍於額征之錢糧。可謂盛矣。然至咸豐辛酉。東征師發。又增大餉。文忠即憂之。有餉糈不給之檄。其時與西洋通商和約方成。漢皋互市。於是象濟以洋稅一事。陳之節相。遂爾檄委偕張觀察至滬。分歸湖北。象濟浙人。而為湖北謀者。以廓清東南。須藉上遊之兵力。不傷於民。歲益三百萬。事成之日。以此間任關事者非端人。用是息影。萍蹤旅客。於三楚不為無補也。夫籌國計者。當務其大。楚南釐局。重任鄉人。而此間紳士。僅以委員參用。比聞局紳有布疋出境。加釐一分之議。所益幾何。遽同加賦。則不知大體之極矣。夫抽釐之舉。原 朝廷萬不得已之為。文忠定格。但以貨票為憑。不復按物而搜索。則於綜覈之中。仍隱寓寬卹之意。文忠歿而事事廢壞。掊克者乃錙銖搜括。因以無裨大計之言。取悅於上。是可鄙也。昔程子為令。不檢條例。而自不外於法。民既利。政亦舉。宋之名儒。亦有奉行青苗之法。而不致病民者。人能具以國計民生為念。所謂一命之士。苟存心於利物。於人必有所濟者。局紳介官民之間。當任事之日。得以稍行其志者。非其時耶。當今粵東所助東征釐金。此餉業已停止。凡任局事者。所當體  聖朝卹民之意也。

釐卡議

程鴻詔

軍興以來。餉需甚鉅。不有釐金。殆將枵腹。此釐卡所由設也。安徽沿江釐卡。及北岸鹽卡。有應撤者。有應留者。師相俯念民瘼。去泰去甚。固早已洞悉之部署之矣。猶復詢及芻蕘。使習餉事者議之。師相之及此言也。軍民之福也。敢貢兩言曰。官卡應留。私卡應撤而已。請再申之曰。官卡雖宜留。而其地不當囂市孔道者。宜撤。亦有其地雖當囂市孔道。而上下數十里或十數里。業已設卡。辦有成效。則宜撤。更有其地雖不當孔道。而上下數十里或十數里。並未設卡。則宜留。又申之曰。私卡必宜撤。而其地必應設卡。則改私歸官而留之。議者謂今政嚴明。豈有私卡。不知飲羊之俗。固已丕變於衣章甫之時。而食角之鼷。未嘗不潛於天神地示之側。以皖南私卡之有。知沿江北岸之未必無也。即果無之。而得明示通諭。令行禁止。則郡邑有司。益懍然稽察而不敢忽。亦應議之一端也。議者又謂釐卡病民。無異加賦。宜盡撤。此則因噎廢食。不通之論也。使治事不得其人。雖撤釐卡。病民如故也。果得其人。雖留釐卡。庸何傷。且溯查咸豐七年五月十五日   諭旨。蘇常二府二三百里內設立釐卡至數十處之多稽查難遍獘竇百出著將江南釐卡擇扼要之地歸併數處其餘悉皆裁汰使便稽查不許委員侵漁及土棍冒名擾及行商致商人裹足等諭。恭繹   諭旨。亦祇令擇要歸併。免滋流獘。非謂釐卡應盡撤也。復查康熙五十一年。滋生人丁。比奉   恩旨。永不加賦。嗣因丁賦兩妨。有一丁而承十數丁或數十丁者。亦有百數丁而僅承供一二丁之賦者。董侍御燧始議地丁之法。雍正元年。   世宗憲皇帝採而行之。而後天下之民。受   恩浩蕩。讀古書者。幾疑古人談徭役賦斂愁苦流涕之非。是則   列聖深仁厚澤。民久而不識不知。若溯其源。即當此多事之秋。稍行加賦。亦民所不辭。何況釐卡之第以征商哉。夫民有四。農為本。商為末也。故病農之事不可行。行之則本先撥。病商之事尚可行。行之而末不傷。何則。農之利少而有定。商之利博而無定也。利博而無定。則征之非過也。釐卡何致病民遂無異加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