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宋間有拜時之禮。視此略相當。通典陳仲欣議曰。拜時雖非古禮。然夫妻之分定矣。若謂猶非定。則女子可冒絳紗。使他丈夫發而相見。拜以為囗。輒可委去。女子之分。固若是乎。謝奉與囗愔牋曰。雖未入囗門。今年吉辰拜後。歲俗無忌。便得以成婦迎之。正以策名委贄有定故也。他如王肅鍾毓陳囗山濤張華蔡謨輩。皆當時號稱知禮達識者。未聞非之。比類而觀。亦概可見矣。伏讀 欽定義疏案語曰。男未娶。女未嫁。總聽命於父。前之納徵而受請期而諾者。非父命乎。則囗死而父改字他族。亦父有二命。而女守貞不字。亦女固守初命。不得謂專以身許人也。女果貞烈。不從後命。即斬衰奔喪。誓死不二。庸何傷。斯義也。雖萬世不易可也。而近人猶有為之說者。謂昏禮有三。親迎也。同牢也。見舅姑也。其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非禮所由成。請期之後。可改嫁者有四焉。果爾。則五禮可有可無。且雖具不足為憑。自是夫婦之道苦。而爭囗之獄繁矣。吾恐既親迎而有未廟見之說以解。至生子而又有喪服傳之說以解。將盡天下而無貞婦也。節義之謂何。易曰。恆其德貞。記曰。壹與之齊。終身不改。程子曰。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廉恥之防。果孰得而孰失焉。其餘皆不出歸氏之論。而語更妄誕不足信。故不復為之辨。
闡貞集序
胡承珙
風人之旨。忠孝為大綱。其次則莫如貞節。鄘風之柏舟。毛詩序以為共姜所自作。千載下猶令人讀而哀之。劉向列女傳曰。囗寡夫人者。齊侯之女也。嫁於囗。至城門而囗君死。保母曰。可以還矣。女不聽。遂入持三年之喪畢。弟立請願同庖。乃作詩曰。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君子美其貞壹。故舉而列之於詩。此蓋魯詩之說。雖與毛異。亦必有所受之。夫共姜誠節婦。而囗夫人則猶然貞女也。然而兩柏舟聖人囗取之者。亦可以見其無殊義矣。侍講朱君蘭坡母汪宜人。幼許字崑山先生。未昏而寡。矢志不貳。躬紡績。養舅姑十年。始以從子為崑山先生嗣。即蘭坡也。宜人撫之如己出。日夕勤篤。以養以教。俾至於成人。乃蘭坡貴。陳情得 旌。又受封如令典。遂以其事囗徵士大夫為歌詩以揚之。積歲成帙。授之梓。名曰闡貞。夫貞者正也。苟其得正。雖賢知之過。猶足以不朽。況實未嘗過邪。古來忠臣孝子。大抵士大夫習詩書禮義者之所能。然已不少概見。況以鄉閭一弱女子。無保傅之助。宮室之教。獨毅然一斷於內。不以歲月艱苦易其志。當其一意孤行。其於能存不能存。有子無子與子之成立與否。皆所不計。而其勞身忍性。銜悲茹苦。自青年以至白首。必有非。他人所能知其一二者。烏虖。天地間可歌可泣之事。孰有逾於此者耶。然則宜人之志。雖 旌典尚非其始願之所存。又何假於詩。而其堅貞淬厲。精神不可磨滅。轉有足以為詩重者。集中諸作。多有合於風人之義。續有投贈者。將以時編次焉。是集也。其不與彤管之光囗煒也乎。
書歸震川貞女論後
王廷植
此歸氏震川貞女論也。震川為有明一代文人。言古文者多取法焉。幸哉貞女。何因而得有此論也。貞女之事。不著於古。其姓氏亦不顯。自歸氏之論出。而辨之者多矣。而貞女遂傳於千古矣。其言曰。女未嫁人。而或為其夫死。又有終身不改適者。非禮也。是則以改適者為禮矣。其於禮引囗之父母死與女未廟見而死兩條。而不引夫死一條何也。曾子問曰。娶女有吉日而女死。如之何。孔子曰。囗齊衰往弔。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謂夫死則女亦以齊衰往弔。或又曰。斬衰往弔。既葬而除也。經已明言夫死矣。既令其服。又令其弔。謂非夫婦乎。其為夫死。或終身不改適。又何非禮之有。若以改適為禮。則弔者一夫。改適者又一夫。而可為禮乎。先王制禮。不強人以所難。經言既葬而除。而不言嫁與不嫁。禮貴通而行之也。除服而嫁。禮也。除服而不嫁。尤禮之至者。故曰禮順人情。又曰禮之近人情者。非其至者也。彼。女子有貴賤智愚賢不肖之不同。必以一例繩之。則非天下之通禮矣。歸氏以女子在室。惟父母為之許聘。而以無所與焉。又謂女子不自知其身之為誰屬焉。又曰一禮不備。囗不親迎。無父母之命。猶為奔也。非禮也。是則以改適為父母之命矣。夫娶女有吉日。女年已二十矣。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五禮皆行。皆父母之命也。所未行者惟親迎耳。豈女子尚不知其身之屬於何人乎。孟子以親迎為禮之輕者。親迎則成夫婦。此婚嫁之常禮也。今不幸事變。不能親迎而夫即死。夫死矣。而於女遂無所與乎。以前父母之命皆無有也。又將請媒妁。寫庚書。囗家親迎以俟父母之後命乎。禮所謂齊衰往弔。亦以女雖未嫁。而於夫之死不能恝然。雖嫁之。必待服之除也。今之未嫁而夫死者。有齊衰往弔者乎。不齊衰往弔而即改適。其於夫亦薄矣。何歸氏不責其非禮乎。夫天地陰陽之氣。在下為河嶽。在上為日星。女子之貞烈者。其氣自足以壯山河而光日月。豈乖之傷之之云乎。彼改適者。徒以陰陽之氣之有待於調和。非是則不改適。則未免言之太刻矣。歸氏又以此為廉恥之防焉。夫以未覿面之夫。哀其死而殉之。而守之。此禮義廉恥。本於性生。純乎天理。絕無一毫****之私。其往歸夫家。是聞喪而捐生赴難。並非私逃為誰氏之妾也。而竟詆之為奔。豈不詆夷齊為篡乎。何其言之背謬至於如此乎。天地所賴以立者。三綱而已。君臣之位。無敢干犯。其委贄為臣者。皆名藉吏部者也。及至國破君亡之時。樞臣則開門矣。宰輔則勸進矣。百官有司則投名授職矣。天地易位。何有君臣。而名達禮部之諸生。乃以一衿之微。誓不共戴。與匹夫抗節效忠者。不可勝數。其得不謂之君臣乎。父子之親。毫無假借。必有生育而後有子女。今有族人男婦不存。嗣已絕矣。而親屬為之立後。其為後之名某字某。而族人生前不知也。而為後者。第於神主上書其奉祀名字。祝告祠堂。而為後之子孫。即族人之子孫。其得不謂之父子乎。
有婚嫁而後有夫婦。至於勢窮事變。未嫁而夫死者。其女來歸夫家。則其夫猶為有婦。是以女子而守夫婦之義也。於俗人之已婚有室而死者。則為立後。其無室者則否。以子立繼。不能有父而無母也。今夫死。是舅姑無子也。夫死因未婚不能有後。是夫絕嗣也。女若曰。吾姓氏年月。吾父母書之綵帖。經媒妁送之夫家矣。委禽奠雁。即是聘禮。而又受夫家之首飾衣帛。是吾之夫。父母命之也。有夫婦之名焉。有夫婦之義焉。今夫死。吾無夫也。吾可以無夫。而夫不可以無婦。有女歸夫家。則夫雖死而有婦。舅姑無子而有子婦。夫無後而可以立後矣。其得不謂之夫婦乎。天崩地傾之時。必賴有為之柱礎者。而乾坤始得以不敝。君臣之義絕而諸生守之。父子之義絕而嗣子守之。夫婦之義絕而女子守之。國亡矣。家亡矣。身亡矣。而皆有以使之不亡。此以人事救天命之窮者也。而其事之至苦至難。則莫如女子。其聞訃自經。或見喪自盡。則舍生取義者也。在母家終身不改適。則明哲保身者也。至於歸夫家。持喪服。事奉舅姑。撫一尺之孤。撐柱夫家門戶。則立大節。名大義。孔子所謂君子人也。於至難至苦之事。而為至中至庸之行。其聞喪哀痛。仁也。不改適。義也。為夫持服。禮也。矢之以死。確然知此是而彼非。智也。盟書在前。生死不貳。父母不能奪其志。舅姑不能阻其來。舜不告而娶。未婚妻不告而嫁。君子以為猶告也。信也。曾子聞諸夫子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斯言也。惟古今之貞女。足以當之矣。歷觀書冊所載類皆秉性溫良。知禮法。專以貞白自砥。雖境處艱難。而甘之若飴。履之若素。舉凡世之富貴貧賤。禍福利害。歡戚憂懼。患難死生。皆不足以動其心。而矢之一日。即持之百年。可以赴刀兵。可以蹈水火。可以感天地。可以泣鬼神。宜乎與忠孝節義。同為國典所褒。志乘所錄。文人學士所傳述。而鄙薄頑懦之夫所感奮而興起。三綱立矣。五常植矣。雖聖人亦許其為天地之完人也。而歸氏且曰。先王之禮。不必以此勵世也。噫。婦女而不以貞節勵也。亦安有所謂先王之禮也哉。或曰。今之改適者非禮歟。曰。禮也。父母以其未嫁而嫁之。則嫁之是已。禮並未言嫁之非禮也。不改適者。重在以身許人。既許之。不必有夫婦之事。要必守夫婦之義也。改適者。重在以身嫁人。必嫁之以行夫婦之事。而後成夫婦之禮也。夫婦之義無可逃。夫婦之禮亦不可廢也。但改適者。其事多有曲折。而亦不免有所忌諱。其女家庚書。必向夫家收回。其定婚首飾儀物。必退而還之夫家。其改適之家。必與前適之家。非戚族。又不親厚。不如是。則不免有隔礙。而於心有所不安也。而以為非禮亦不可也。
書清芬集後
張文虎
明歸熙甫以女子未婚守志為過禮。近世江都汪容甫復作議以佐其說。甚哉。二君之不知禮也。古聖人緣情以制禮。度夫中人所能行者著之。而不責以卓絕過高之行。此禮之所以通於天下萬世也。然其中有隱微疑似之間。不能顯著之令者。則以俟知其意者之善擇焉。哀公問於孔子曰。禮男必三十而有室。女必二十而有夫也。豈不晚哉。孔子曰。夫禮言其極也。不是過也。男子二十而冠。有為人父之道。女子十五許嫁。有適人之道。推此。則禮文之不可泥明矣。是故三年之喪。禮也。世有若劉瑜之服除二十餘年。布衣蔬食常居墓側者。君子不以為非也。不能食粥。羹之以菜。有疾飲酒食肉。禮也。世有若張敷杜栖隱之不食鹽菜。哀毀傷生者。君子不以為非也。師沒心喪三年。禮也。世有若子貢之三年以外。築室獨居者。君子不以為非也。汪踦殤也。能執干戈以囗社稷。則喪之如成人。君子亦不以為非也。若如二君論。則茲數子皆可議矣。且二君所執者。曾子問之文也。其文曰。既納幣有吉日。囗之父母死。已葬。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喪。不得嗣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許諾而不敢嫁。囗免喪。女之父母使人請。囗弗取而後嫁之。夫其不敢嫁者。正以女已許人而重之也。囗弗取而後嫁。而不責以堅守者。所謂度中人所能行也。而後嫁者難辭也。又曰。女服斬衰。何服也。囗齊衰而弔。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注曰。取女有吉日而女死。服以斬衰。則儼然其夫矣。而不責以守節者。亦度中人所能行也。設於時有矢志不嫁。或以身殉。或願事舅姑者。君子亦悲其情而許之。而容甫氏乃比之齊楚之君死。魯囗之臣號呼而自殺。則必為狂易失心之人。嗚呼。是何言也。昏禮納采。主人筵於戶西。西上右几。注曰。將以先祖之遺體與人。故受其禮於禰廟。曲禮女子許嫁纓。注曰。女子許嫁繫纓。有從人之端也。許嫁之初。其重如此。而比之魯囗之臣於齊楚之君。其不為狂易失心之論乎。昔者齊侯之女嫁於囗。至城門而囗君死。保母曰。可以反矣。女不聽。遂入持三年之喪。弟立請同庖。女不聽。囗愬於齊。齊使人告女。女作詩曰。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見列女傳。蓋本韓詩說。又囗女嫁於齊太子。中道聞太子死。問傅母曰。何如。傅母曰。當往持喪。喪畢。不囗歸。終之以死。見樂府詩集。引揚雄琴清英。
此二女者。豈不知有既葬除服之禮哉。矢志不嫁。節著千載。容甫又將比之魯囗之臣號呼而自殺乎。高子問於孟子曰。夫嫁娶者。非己所自親也。囗女何以得編於詩也。孟子曰。有囗女之志則可。無囗女之志則怠。見韓詩外傳。此即所謂卓絕過高之行。不可以責之中人者也。以卓絕過高之行。而謂之狂易失心。吾不知容甫之心何心也。熙甫氏曰。女子在室。惟其父母為許聘於人。而己無與焉。夫己身。父母之身也。以己身許嫁者。父母也。父母許之。而曰己無與焉。此復成何說乎。且夫禮非強人而束縛之馳驟之也。亦求其心之所安而已。微箕比干。皆諡為仁。伊周夷齊。各成其是。孔子聞孔悝之難。曰柴也其來。由也死矣。而無所褒貶於其間。此所謂各求其心之所安也。禮。三代不相襲。今古異宜。父在為母婦為舅姑服皆期。而今則皆三年。二君其能執古禮以反之乎。孔子曰。禮。與其奢也甯儉。喪。與其易也甯戚。以今世俗波靡。日趨浮薄。苟有卓絕過高之行。實足以激厲人心。而二君者。又從而非議之。其亦異乎孔子之論禮矣。然熙甫亦自知其言之過。故於張氏女貞節記斡旋之。舉三仁夷齊為況。而容甫遂怙終焉。奉賢徐母吳孺人。未婚夫死。在室守志十五年。聞姑病。泣請歸徐。事姑。撫嗣子得厚成立。事聞於學使者旌其廬。士大夫有歌詠其事者。得厚彙刊為清芬集。乞言於虎。虎讀臨川昆明兩學使序。辨熙甫之謬。引而未發。又未及容甫所議。故為推而詳之。不自覺其辭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