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衣用纊
禮。陳衣於房。綪絞橫三縮一。緇衾囗裏無紞。祭服次。散衣次。凡十有九稱。陳衣繼之。不必盡用。袍必有表不襌。衣必有裳。謂之一稱。布席於戶內。下筦上簟。商祝布絞衾散衣祭服。美者在中。士舉遷尸。此小斂之衣也。無所為纊也。禮。陳衣於房。絞紟衾二。君禭祭服散衣遮禭。凡三十稱。不必盡用。商祝布絞衾衣。美者在外。士舉遷尸。此大斂之衣也。亦無所為纊也。夫纊之害於尸也。溫而易變。而於盛暑。則尤不利。其下或槃冰。而上則纊。愛之乎。毒之乎。且今人皆易於未死之時。雖盛暑亦不改。是其煩懣鬱蒸者。不必暑。暑不必遽死。而亦足以遽死之也。不尤毒也耶。或曰。古人小斂之衣十九稱。大斂之衣三十稱。是其稠疊溫燠將過於纊。而子必責今人之纊何也。曰。古者所以備物而盡飾也。孝子之盛心也。今無古人之物。而徒足以溫尸而速其變。何取哉。且古者衣顛倒布之。其數雖多。而不過溫。今也纊不止一衣。其數雖少。而溫特甚。故古也智而今則愚也。或曰。殯之用石灰也。愈溫之而易變矣。亦可去邪。曰。吾之懼速變者。於斂之先。非殯之後也。見不見之分。忍不忍寄焉矣。且今之人有殯而已。未見其為小斂也。大斂也。何也。古有小斂。有大斂。有殯。殯始入棺也。今則易衣於生。死則即絞以入棺耳。安所為小斂。況大斂哉。棄古人之禮。而率以從事。故速其變亦非所計也。然而棺不速成。尸不遽斂。而因以致變而不忍見聞者多矣。不大可痛哉。延陵季子之葬其子也。其斂以時服。孔子曰。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生今之世。如古制之備物不能也。從其權者。延陵季子可法矣。冬之裘。夏之葛。隨時而具。事死如事生。通乎幽明而一之者。蓋未卒哭而以鬼神待之。不可也。若裘葛或以為不利於尸。則衣之有表裏。亦可也。然豈如俗所云衣裘而死不利於輪迴也哉。且吾更怪夫死者之必用纊。而新婚者之大寒盛暑亦用纊也。亦用纊而或致嫁娶者之疾。疾而或遂不可為也。以無理之俗。人懼無理之禍福。不知禮其細事耳。而實以釀死生之禍於無窮。有志者宜何從乎。
成服太速
禮。始死。羔裘元冠者。易之而已。疏曰。養疾者。服朝服。始死則易而服深衣。夫其不遽易深衣。所以答賓客之來問。亦所以重送死也。禮。惟哭先復。復而後行死事。疏曰。復而猶望生。夫孝子之不遽死其親。如此之緩也。禮。死三日而後斂者。何也。曰。孝子親死。悲哀志懣。故匍匐而哭之。若可復生然。安可得奪而斂之也。故曰三日而後斂者。以俟其生也。夫猶俟其生。則服不可得易也。禮。卒斂。主人括髮袒。眾主人免於房。婦人髽於房。注曰。將初喪服也。夫始死。將斬衰者笄纚。將齊衰者素冠。婦人將斬衰者去笄而纚。將齊衰者骨笄而纚。至此乃括髮袒而或免或髽也。不遽變也。禮。三日成服。絞垂。冠六升。外縪。纓條屬。厭。衰三升。屨外納。杖下本。竹桐一也。夫三日則殯矣。生事畢。死事興矣。故至此乃成服也。今人之始死不復。小斂不必至三日。權時而行古制。誠未足以折之也。然而病者方展轉於囗。一息不絕。則猶吾未死之親也。而衰屨麻絰。累累告備。衰將服之不暇。而屨將納之不暇也者。於是死者目未瞑。而衰絰已在身。菅屨已在足。亦有之矣。豈不急遽殘忍之甚哉。故成服之速也。初視之似於義無害者。而不知此速死其親之心之不仁。其事事苟且而不能必誠必信者。皆以此階之。則古人之節次漸變。真合乎天理人情之至也。且古人於其服之也。如不得已。故其除之也。亦如不得已。今也欲服則遽服。欲除則遽除。以衰麻為傳舍而已。若無與焉。亦大可惡矣。為今人計。雖不必成服於既殯。然而節次漸變之也必有道。若曰親死而不遽衰麻乎。此不識古人送死之義。而以衰麻為事親之一物矣。不亦謬哉。
喪用鼓吹
禮。昏禮不用樂。幽陰之義也。樂。陽氣也。夫昏。嘉禮也。而三日不舉樂。思嗣親也。今昏禮之用樂。已干忘親之罪。況儼然在衰絰之中而用樂。是大悖亂之道也。禮。妻有喪。不舉樂於其側。大功將至。辟琴瑟。是人之有喪者。在室且為之徹樂。況己有喪也。將以娛賓乎。禮是日哭則不歌。而何為其娛之也。將以侑奠乎。禮奠。丈夫踊。婦人踊。兄弟哭。歌哭不同聲也。夫今之人以樂慆憂。其常也。故雖創鉅痛深。而忍亦樂之。若夫平居琴瑟之靜。鐘鼓之和。茫然不知之也。於親死而乃淵淵然樂矣。是遵何說哉。夫喪之給鼓吹若干人也。漢魏以後之陋制也。然亦君恩之所以榮其葬。以華道路。如畫翣璧翣囗物耳。是又必有勳階而膺武功者。為鐃吹之遺焉。今也不貴。不武功。不至葬。死則鼓吹入門。有不從者。即懼人訾其吝。樂其親之死。而博一不吝之名。有人心邪否邪。且今日士之祭者。吾鮮見其用樂。而喪則用之。顛瞀悖亂亦甚矣。凡一切薄乎其親者皆由此出。蓋世無哀樂相反而可以為人者。此大較也。不可不察也。
回煞避煞
禮。朝夕哭。不避子卯。注。凶事不避。吉事闕焉。夫凶事而猶避凶。古人所不取也。且禮朝奠日出。夕奠逮日。大夫朔望奠。士朔奠。蓋朔有特豚魚腊三鼎。朝夕有醴酒脯醢。皆未葬之前。事死如事生。不可一日離者也。今也拘忌於陰陽干支之小說。而傾家出避。豈理也哉。夫喪煞之始。始於唐太常博士李才也。然其言曰。如巳日死者雌煞。四十七日回煞。十三十四歲女子。雄煞出南方第三家。煞白色男子。或姓鄭潘孫陳。至二十日及二十九日兩次回喪家。此與今法絕不類。蓋沿襲於俗人之意。故遷就不同。即此參之。亦斷其不足據矣。且如夷堅志西樵野志所載。或二囗足囗在灰。或狀如猿據案啖牲。此又別有凶物。與今人所傳喪煞為雞者各不同。則愈知其支離曼衍。任情而造妄也。夫親之死也。方哀痛其不可復見。即以魂魄之果聚而歸也。亦當潔齊以迓之。而轉視為凶邪。避恐不速。雖不往他所。而亦延僧道喧金鼓以峻卻之。亦不仁甚矣。且避者持此斬齊之服。而妄入人之室乎。脫有水火不測之大患。親之骸可安恃無恐乎。吾見傾家而出者。鐙火不謹。盜賊竊伺。遺禍無窮。比比而是也。然即鄰舍歡迎。闔廬無恙。而煢然一棺。寂如佛寺。忍哉子也。置親於何地。昔陳東山云。安有執親之喪。欲全身遠害。而扃靈柩於空室中者。又豈有為父母而囗害其子者。乃獨臥苫塊中。帖然無事。此可知陰陽小說之妄。雖仁孝一念之誠亦能破之。當此而懼不能勝者。皆仁孝之不誠耳。是可掩哉。
僧道超薦送葬
禮。仁人事親如事天。事天如事親。孝子之尊其親也至矣。親即天而已矣。又何超薦之有哉。超薦之說出。而以賢人君子之慈諒拯溺尊僧道。以至愚不肖之沈淪污穢鄙其親。不仁不智。先儒論之詳矣。獨怪夫今之為之者。陽為超薦之事。而詰以天堂地獄之妄誕。彼則亦曰。吾豈不知之。知之而猶為之者。特陰以塞塗人之耳目。而鳴其不吝財用於死者已矣。嗚呼。知其妄誕。而以吾親之名氏。叫呼於異端之口角而不怪。一不仁也。知其妄誕。而以吾親之英爽。乞憐於異端之邪鬼而不恥。二不仁也。知其妄誕。而以金鼓之囗囂。驚吾親之魂魄而安之。三不仁也。知其妄誕。而以膜拜之奇醜。屈吾親之遺體而忍之。四不仁也。知其妄誕。而賤之等於俳優。止以明吾輕財於吾親。五不仁也。知其妄誕。而隆之比於禮樂。止以掩飾俗目。而又絕無與於吾親。六不仁也。具此六不仁之心。較之以超薦為實可徵信而為之者。其罪加十等。然則不知而為之。知而為之。均無逃乎君子之誅。而僧道之不可為。亦大彰明矣。夫齋醮之事。盛於元魏梁陳。其無益較可睹。而沿之千百年不變者。禮亡故也。虞祔練祥禫廟祧壇墠之祭。一概廢絕。而後浮屠道士之邪鬼神。皆得乘閒而持其敝。孔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孟子曰。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有志於古者。不必以口舌勝也。篤於禮而已矣。不然。超薦即不行。而天堂地獄輪迴報應諸邪說。久沁心腑。可得而猝拔哉。不可得而猝拔。而內則婦人女子之交訌。外則親戚朋友之竊議。烏可勝也。且僧道之惑人。不自超薦始。平日於釋迦觀音之慈悲。道陵洞賓之靈異。幾欲儕於聖人。而不敢致一語之謗。其不囗為超薦者。特以世皆卑俗之僧道。無戒行彰明奇術囗耀者耳。脫真有明釋迦觀音道陵洞賓之法者。將泥首求一見而如不可得。而尚不囗其超薦也哉。至於超薦以之。送葬以之。甚至非凶事而延壽度囗。一切無不以之。立壇墠。施田舍。印經懺。紛紛如歸市。而僧道者。遂夏屋腴田。美衣安坐。居然為四民之表率矣。豈不殆哉。誠有特立之士。斷然明超薦之無功。而且有大罪。而一家不為。并其婚友亦化之。而婚友不為。則一鄉皆不與僧道以財也。不與僧道以財。則一鄉之僧道。將自苦所為。而為之者必漸少而漸絕。由一家而一鄉。由一鄉而一國。無形之裁汰。功亦偉矣。然則有政柄者欲汰僧道也。必先自禁超薦始。禁超薦。則施舍之塗絕。而禁薙度不難矣。是非其明白可驗者哉。
喪七七而卒哭
禮。士三月而葬。是月也卒哭。大夫三月而葬。五月而卒哭。諸侯五月而葬。七月而卒哭。卒哭者。非不哭也。前此哭無時。至既葬而虞。則朝夕哭。而不哭無時矣。故曰卒哭。卒哭者。祭名耳。今也葬畢而不虞。且無論葬不葬。皆定為七七之祭。故七七畢而殯宮無祭矣。是居然古之卒哭也。居然古之卒哭。似於義無傷也者。然而古之卒哭也。既葬也。禮卒哭曰成事。是日也。以吉祭易喪祭。明日祔於祖父。今或未葬而居然卒哭。是吉祭之神事未興。而喪祭之人事已畢也。斬死者之血食。忘生者之極哀。悖理害教。孰踰於此。且禮報葬者報虞。三月而後卒哭。報讀為赴。疾也。此言疾葬疾虞。而猶不卒哭以殺哀烏有一逮四十九日之期。而囗囗然徹殯宮之祭。且爪翦沐浴。易衰為衣。居然平素也哉。夫七七之名義何昉乎。以是為古禮七虞之遺乎。禮三虞。大夫五。諸侯七。
既葬脫衰
禮。斬衰三升。既虞卒哭。受以成布六升。冠七升。去麻服葛。葛帶二重。此特言三升之未成布。非六升之布不得為衰也。去麻服葛。帶變耳。非衣不麻也。禮。練。練衣黃裏縓緣。此至小祥練祭畢。乃小變於內。而外之衰如故也。禮。大夫士既卒哭。弁絰帶。金革之事無辟。此言有大變。服弔服以從金革權禮。然而要絰猶不除也。若既葬而除喪則有之。魯莊公之喪。既葬而絰。不入庫門是。然是時子般弒。慶父亂。閔公幼。不敢居喪。葬已。吉服以正君臣之位。愈非常禮也。若反哭改免而冠則有之。因遠葬故。而即郊則亦免也。從無以衰麻葬。以衣冠反者。乃今之人。則肆然行之。墳土未掩。男子婦人。紛紛脫衰。視如敝屣。自是至終喪。皆不服衰。其異於不喪者。止不帛耳。是非除喪而居然除喪也。非短喪而居然短喪也。夫諸侯之臣為天子。公子為其母為其妻。既葬則除之。此除喪耳。未有不除喪而除衰者。士惟公門脫齊衰。比家門於公門邪。此無他。皆死其親之心之已甚。而勢利好諛之人。又皆欲遷凶事為吉事耳。故愈變而愈悖。任意而行者。背先王之制。違國家之令。所謂斬衰三年者非三年。齊衰期年者非期年。所謂功布九月五月者非九月五月也。何其無忌憚之甚也。且衰既脫。故飲酒聽樂食肉御內。可以無所不為。而人亦莫之怪也。豈小節也哉。
反哭而賀
古禮散失。可弔也而賀之多矣。惡均未至乎此也。惡至乎此。吾亦不必引禮以折之矣。然禮文具惻怛而詳至。不可不為之讀也。禮。主人反哭。弔者升自西階。曰如之何。主人拜稽顙。反哭之弔也。哀之至也。反而亡焉失之矣。於是為甚。入門而弗見也。上堂又弗見也。入室又弗見也。亡矣喪矣。不可見已矣。故哭泣辟踊。盡哀而止矣。心悵焉愴焉惚焉愾焉。心絕志悲而已矣。祭之宗廟。以鬼享之。徼幸復反也。成壙不敢入處室。居於倚廬。哀親之在外也。寢苫枕塊。哀親之在土也。今也送葬甫歸。置火於門。辟除不祥。賀者唱和。聲達堂室。於親而凶穢之。於人之親而又凶穢之。傷哉俗也。吾不忍責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