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嚴定防勦章程疏咸豐二年
曹登庸
竊廣西軍興以來。糜餉勞師。已逾二載。以臣愚昧之見。非賊氛之難靖。實原在事文武疲玩因循。畏罪之心不敵其貪功之念。以至經年累月。生靈塗炭。 宵旰焦勞。若不嚴定防勦章程。何以肅軍威而伸 天討。臣謹就管窺之見。恭擬八條。用資採納。一功罪宜信賞必罰也。逆匪竄入湖南。岳州為兩湖最要關隘。迭經 嚴諭。於岳州荊州各要隘。嚴密防勦。乃該郡各官。竟敢先行出城。該大臣等。亦竟毫無覺察。玩泄已極。僅行拏問嚴參。何以振軍威而昭炯戒。嗣後逆匪竄擾之處。以痛加勦洗設法兜擒使其不能他竄者為上。保守城池者次之。大員有坐失機宜。及守土之背城出走者。立行正法。庶一鼓作氣。而所向無前矣。一各處防堵宜嚴。而江南一帶尤為緊要也。賊由武昌竄河南。山路崎嶇。尚有數處險要可守。兼以琦善統帶重兵前往。可保無虞。萬一順流而下。竄入江南一帶。明年錢漕文報。事事為難。雖已有張熙宇恩長二員協同防堵。恐不足以當此重任。亟宜另行 簡派重臣。添撥精兵前往。先幾妥為布置。以專責成而嚴要隘。一軍行宜嚴紀律也。向來大兵過處。約束稍有不嚴。沿途騷擾。其害不可勝言。 皇上軫念黎元。飭帶兵各員管束兵丁。州縣辦差亦毋得藉端濫派。體恤誠為周至。第恐該員等不能認真嚴查。則下情不能上達。止有密派妥員。不時於過兵左近地方密為察訪。總以一律肅清。萬民安堵。方為節制之師。一用人不可太拘流品。宜隨地招募也。 國家承平已久。所在不乏秀良。而莠民閒出。如山東河南安徽等處。時有著名捻匪。不為我用。勢將遁而為賊。宜開誠布公。赦其既往。厚其口糧。必能得其死力。化莠為良。強暴亦干城之選矣。一各處倉儲宜著實覈查。可藉助兵餉也。倉儲之設。原以防饑饉。今當籌餉之際。幸各處年歲豐收。積儲自應充裕。我兵所到。即可借附近州縣倉儲以發兵餉。既免飛輓之勞。實屬糗糧之助。一鄉城均宜認真團練以防土匪也。團練之法。以之禦敵似難為力。如果地方官能與紳民同心協力。辦理得宜。作其義勇之氣。堅其守助之心。以防土匪之竊發。尚易為功。況團練認真。則土匪無所容。亦必化為壯勇矣。一軍中文報宜覈實也。近來外邊摺報粉飾多詞。動曰殺斃多名。奪獲器械多件。甚至不計其數。閒有損傷等語。累牘盈編。不可枚舉。將以尊 國體。而國體之尊。不繫乎此。抑恐惑人心。而人心之惑。因而滋甚。以後文報中。似此等浮泛套語。概宜 嚴飭禁止。以防含混。一廣西軍功議敘宜酌量撤銷也。賊由廣西竄擾湖南。廣西文武諸臣。既不能先事豫防。又不能出奇制勝。迅埽妖氛。致令竄入楚境。而得獎敘者。紛紛不一。所以賊入湖南。該員等來不勦。去不追。甫解長沙之圍。亦遂立請獎敘。而岳州竟以度外置之。何喪心昧良若是。以為賊至湖南。則與廣西無涉。至湖北。則又與湖南無涉。相率效尤。何所底止。除湖南獎敘之請不准外。若不將廣西軍功議敘撤銷。何以警將來而懲惡習。臣愚昧之見。是否有當。恭候聖裁。無任悚惶之至。
平賊事宜狀上賽節相
姚瑩
廣西土箸民人。皆苗猺狪獞。不過十分之三。其七皆來自外省之客民。湖南最多。廣東次之。貴州又次之。地瘠水迅。產米之外。不殖百貨。男子嬉遊。仰食於婦。婦人操作。健於男子。嬉遊者多。故習為盜賊。而外盜亦因之而入。有土馬外馬之稱。故治粵者。首重捕盜。近十年來大吏囗於緝捕。盜賊益多。復有奸民結盟拜會。聚集匪黨。千百為囗。盜匪會匪。幾於囗地。大吏憚於大舉。苟且粉飾。於是匪徒日熾。始猶不過截河抽稅。劫掠村墟。及徒黨既眾。又見官兵懦弱。遂抗官拒捕。入城戕官。會匪乘機。乃敢公然為逆矣。前二年。湖南匪徒雷在浩李沅發。皆延及廣西。二逆伏誅。廣西匪徒乃大舉發。而廣東之匪亦遙為應和。上年。陳亞潰一股雖平。而平樂慶遠潯州思恩南甯太平諸府賊匪。分股眾多。自向提軍李周二制軍到營。屢加懲創。囗盜漸見破散。而武宣之大股會匪。聚眾萬人其勢尚熾。該匪自稱後明。有洪秀泉者。稱太平王。以廣東花縣人習天主教之馮雲山為軍師。曾三秀梁老四為左右將軍。韋正為文官專理詞訟。自牛排嶺大黃江兩次為官兵擊敗後。屯聚武宣之東鄉。近日竄至象州之寺村中平北仗新墟等處。官兵圍勦。尚未得手。而兵已久疲。又不能和睦。囗情渙散。不囗用命。故未見有功。今中堂以忠誠重望。仗鉞臨邊。雲霓之望。父母之懷。不克以喻。惟地形賊勢。兵情民隱。或有未盡陳左右者。謹臚舉數端。以效芻蕘一得之愚。惟俯賜察覽。採擇行之。幸甚。
一曰收人心。自古成大事者以得人為本。欲得其力。先得其心。未有心悅誠服。而不出其力以從令者也。論者皆謂軍令宜嚴。是誠然矣。然賞罰者馭眾之大權不可任一時之喜怒。賞當其功。罰當其罪。則眾服。否則怨謗。其心不服矣。何令之能從。督師周公忠毅果決。出於天性。而過於急暴。每有所聞。未加審察。而輕喜易怒。往往舉發錯誤。事後知之必悔。悔則自責而謝過。明日復然。是以人懷恐懼。陽奉陰違。莫囗出力。憤兵將之不用命。則益怒。嚴參示威。而眾心愈益不服。苟救其失。宜慎舉動。賞罰審當。人心自然悅服矣。今宜先行犒師。以豬羊數百頭。酒數百瓶。清暑辟瘟藥數百料。遣人宣諭各營。以師旅日久疲苦。將領以下。囗加撫問。必雷動歡呼感悅。以為中堂愛我。而人心得矣。蓋嚴急之後。易於見恩也。
二曰和將士。今歲以來。楚兵與黔兵不和。鎮筸兵又與常德兵不和。兵與勇不和。東勇又與西勇不和。故上年向提軍所至皆捷。而今年無功也。師克在和。未有不和而能克敵者。今宜以中堂手諭提鎮諸將。從容曉譬大義。解其夙怨。令提鎮轉諭將備以下。庶可和睦各營。有事互相策應矣。
三曰簡精壯。古人云。軍事先謀。士必精壯。此言徒勇不能有功。徒眾不能簡練也。今西省額兵二萬二千。分守各汛外。楚黔滇三省之兵。數已逾萬。益以各處壯勇。又將數千。可謂眾矣。然未經挑選。大抵精壯可用者。不過十之二三。率皆惰游之夫。勇於私囗。怯於臨敵。是以少能殺賊。今宜先令各營。自行挑選。實在精壯奮勇者造冊。派親信大將。覆加挑選。厚以錢糧。以為頭敵。每戰更番迭進。而眾兵繼後。則奮勇爭先。不至見敵輒走。不堪久戰矣。
四曰治練勇。地方有事。必先團練。以本地之民。守本地之村莊城市。自顧身家。其心可固。雖未必皆能。勇敢得力。而多一團練。即少一股賊。亦可以助官兵之聲勢。否則為賊所用矣。蓋地廣賊多。不能處處以兵策應。而不應又無以為守。故必使民人自為守也。至於外省壯勇有剽悍可用者。亦宜募用。大抵以本地之團練。保守地方。以外省之壯勇。隨營勦賊。二者皆不可少。特此等練勇。有事時固得其用。而事後散之甚難。又若輩多桀驁不馴。管帶駕馭不得其人。易於滋事。事後散而無業。勢必作賊。是在善其區處耳。
五曰先攻大賊。廣西賊股眾多。梧州慶遠柳州平樂南甯太平思恩諸府。賊股眾多。以堂名稱者。不可勝舉。或七八千人。或三四千人。或一二千人。今雖屢有破散。然屯聚尚多。又有東省廉州欽州肇慶來者。東省之匪。如凌十八劉八溫大賀五。皆時來時去。然此等勦捕尚易為力。惟先在金田武宣現竄象州之會匪洪秀泉韋正等一大股。最為猖獗。其人眾萬餘。心力頗齊。非諸匪之比。議者皆謂先去其易。後除其難。殊不知諸賊易辦者。其股甚多。每一股非分兵勇二三千人不能辦。兵分則力薄。今聚兵盈萬。屯勇數千。僅可與大賊相持。不能決勝。若再分兵單弱。其何以禦之。且各股賊。殺之不盡。餘黨必歸併大股。是為淵敺魚。非計之得也。故宜厚我兵力。先破此大賊。所謂擒賊先擒王也。然則囗盜其置之乎。曰非也。囗盜所在。皆有兵勇。特無多耳。囗盜之眾者。如鬱林博白一股。已有滇兵在其地矣。其次則南甯桂平近日有賊數千。俟新兵到後。分二三千人擊之。而大兵則注意象州會匪。不日添調四川安徽湖北之兵。陸續必到。六月望閒。似可齊集。又 內帑餉銀亦到。足食足兵。可為一鼓殲除之計。
六曰八面環攻。賊屯聚象州。內連武宣。自東鄉新墟三里墟廟旺墟台村。以至寺村北仗新寨中平。數十里村莊。皆其巢穴。今之官兵所堵截者紫金山。滇兵在其東北界嶺。楚兵在其正北馬鞍山。黔兵在其西北象州。大營兵勇在其西。此四路者。彼已知之。有以備我矣。東路東南正南西南四路。我兵力不足。未之堵截。彼亦不之防備。宜及大兵齊集之時。探明路徑。剋期八路齊進攻之。彼八面受敵。猝不及防。破之必矣。此賊大股既破。其餘賊心膽皆驚。然後分兵勦捕。勢如破竹矣。
七曰各營將領不宜輕易更換。各省之兵。心力不一。惟本營將領。習知其兵長短喜怒之所在。臨陣之時。兵將熟習。乃可收指臂之效。若驟易生手帶領。兵不習將。將不習兵。必不可用。心手不調。安能行事。即如前日掣回秦周二鎮。以烏都統代領黔兵。立為賊撲營而敗。傷亡將備二十餘員。兵二百餘人。是其明證也。將來各營之兵。宜仍交本營將領管帶。而以新到大將督之。則可矣。
八曰賊未窮蹙。不可輕言招撫。自古誤國之人。皆主招撫。近代熊文燦陳奇瑜。其彰明較著者矣。然降兵降將。未嘗不可立功。 本朝之用孔有德洪承疇黃梧施琅。非前明之降將乎。即明季之高傑李定國。皆降賊也。然必審我之兵力足以馭之乃可。未有我兵未振。而先事招撫者也。彼以為官兵無如賊何。而倚仗於我。則其心驕。雖降不為我用。多所需索。而不厭其求。則仍畔去耳。未有私憾於賊徒。貪吾之餌而受撫。一旦所欲不遂。則其心二矣。嗣後如我兵未大勝。賊未大敗。必不可輕言招撫。自增肘腋之患。
九曰獎勵有功。不可先其私人。賞罰者。用人之大權。賞罰公明。則眾人心服而爭先出力。賞罰偏私。則眾心解體觀望。莫囗用命。勝敗之數。全在於此。自來主將皆有私人。或其所親。或其所愛。打仗毫無出力。惟俟有勝仗獎勵。則竄名其中。冒他人之功。以分其賞。此豪傑所以灰心。死士所以墮淚也。請示諭各營將領。報功務求確實。更加訪問。眾口一辭。然後登諸薦牘。儻有親愛私人。冒功濫列。查出不但除名。且坐主將以欺妄之罪。如此。則人心悅服。出力者必多。而可勝敵也。
十曰團練出力不可不予鼓勵。地方團練。即數百人。亦即有數百人之經費。號衣號旗器械火藥鎗囗。其用不少。地方富足者易辦。廣西貧瘠。民閒少有富戶。各村莊集舉此事。眾人鳩貲不易。西省民人捐費百金。即抵東省捐貲千金矣。現在各地方舉行團練者不少。除賊所殘破之地。人民逃亡未歸。無可團練外。亦有地極貧苦。無能出貲舉事者。不得不官為籌費。或官民各半。或量予津貼。並查各團練人數之多寡。是否整齊。令其造冊報官。查驗屬實。即量其所練人數。酌予空頭札付。分別賞給頂戴。生監賞給七八九品軍功職銜。民人賞給千把外委頂戴。紳士奏請議敘。儻更立功。生監民人。准其咨部補官。紳士優擢。如此。則鼓舞歡忻。行之必眾矣。
十事既備。更有六宜。諭飭諸將。嚴申約束。
一曰哨探宜明審。自古用兵。先求哨探。哨探者。探賊之情。與地之利。以為之防而設其備也。或明遣數十人往哨之。或暗使數人改裝探之。蓋山勢險曲。或草樹蒙翳。則察其有無伏兵。河水橫截。則防其壅遏上流。乘我半濟而決放。先之以探。繼之以哨。然後大兵前進。是為萬全。
二曰進戰宜更番。賊每出戰。皆令其人飲壯膽藥酒。如鬧楊花之類。故勇氣十倍。有前無退。且分隊而進。前戰既疲。則以後隊輪流接替。古之善戰者。罔不如此。我兵何獨不然。宜令諸將約定。每出戰。必分左右翼。每翼皆分十排。第一排接戰或有傷亡。則以第二排補缺。鳥槍五出。則以第二排接替。二排接戰。則第三排如之。如此。兵力不致久疲。即不令飲酒亦可。恐其醉而淩亂誤事也。或言山徑險窄。安能張左右翼。殊不知窄徑只可堵塞。不可以戰。戰則地稍寬矣。或平原。或田塍。必不止一路。即可分左右翼而進。兵勢乃不孤單。諺云。單絲不成線。是也。
三曰諸軍宜互相策應。自古行軍。最忌孤軍深入。我兵每隊前進。既張左右翼矣。而尤須別路之軍。互相策應。古人所以有犄角之軍也。今宜申令諸將。每路皆分兩軍。一軍為正。一軍為應。一軍之中。又分左右翼。此戰彼應。所以張我之勢。而分賊之銳也。
四曰駐囗宜聲勢聯絡。行軍最忌中斷。斷則聲息不通。彼此不能救援。宜令諸將囗營。相去或三里或五里。必有一營。前後左右。步步相接。則聲勢聯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