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将近中午时分,信阳王下了朝就来探望秦月出,彼时秦月出正歪在摇椅上,身旁的地面上摆放了小灶,正咕噜咕噜地煮着梅子茶,秦月出歪在那吱吱呀呀的摇椅上,晃睡着了。
眼下这天,夏末已经不太热了,有时候也凉快得很,这摇摇椅又晃啊晃的,很是好睡,直到被知礼摇醒了,低声对她道:“老祖宗,老爷往这来了,还是起身迎迎吧?”
今天知义和知廉都不在,兰姑昨夜陪她睡觉,怕吵着她,愣是一夜不敢睡,今天一早身子就有些报恙了,秦月出颇为愧疚,便请知义留在兰姑屋里照看,知廉今天一早就出府了,秦月出交待她去办些重要的事,此刻身边也只有知礼和知耻两个大丫头。
知礼一直守在秦月出身边,知耻自己站在那也昏昏欲睡不住点头,直到秦朗越都到了内院口了,知礼才来得及提醒秦月出。
秦月出睡眼惺忪,秦朗越见她仪态全无竟也没半分责怪,秦月出要起身时,秦朗越便出声拦她:“稚儿且坐吧,自家兄妹不必这么拘礼。”
见秦朗越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也没跟个人,秦月出疑惑道:“哥哥怎么自己来了,有什么事,派个人知会一声,稚儿过去便是了。”
秦朗越朗笑:“你哥哥的年纪虽然大了,但还不至于这两步也走不得……”说着,秦朗越忽然话锋一顿,那平日犀利威严的目光忽然有些飘忽地在秦月出身后的几间屋落扫荡,颇有些心不在焉。
秦月出善解人意地问了句:“哥哥可是在寻兰姑?”
秦朗越闻言,目光一滞,但看秦月出那实在一脸无辜不知所以的模样,这才稍微敛了神色,恢复如常,解释道:“平日里兰姑与你寸步不离,今天怎么不见她,为兄一时好奇罢了。”
“噢……兰姑身子不爽利,正睡呢,哥哥你要不去看看兰姑?”秦月出说得一本正经,注意到秦朗越的反应有些古怪,更是一头雾水,以为是自己危言耸听了,让秦朗越误会兰姑病重,忙补充道:“哥哥不必担心,兰姑就是有些不舒服,知义在照看她呢。”
谁知秦月出越说,秦朗越那张老脸就越不自然,这弄得秦月出十分莫名。
知礼见自家老祖宗一筹莫展,可秦朗越在场,她也不好开口提醒,兰姑终身未嫁,秦朗越也一辈子没有抬妾,都说老夫人手段厉害,殊不知本是老爷自己无心抬妾罢了,话说回来,这些年来,秦朗越这还是头一回踏进这个地方,若不是昨日兰姑陪着老祖宗去那立德堂坐着,老爷与兰姑也有几十年没见着面了……
正在秦月出一筹莫展的时候,秦朗越言归了正传:“今日为兄来看你,是有一事要问你。”
秦月出回过神来:“哥哥要问什么?”
秦朗越上下打量了秦月出一番,见她虽然身子骨看起来仍很娇弱,可脸色微红,说话时底气也足,本想问她为什么要把他特意请来的大夫打发走,但看秦月出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自醒来后也没什么异样的地方,便当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天生不喜欢大夫,日后再寻个机会让大夫给她诊脉便是,想到这,秦朗越便又转移了话题:“也无事,就是来看看你,可有需要的东西,若是为兄照料不到,就差人去知会老大媳妇一声,或是直接知会你嫂子一声也可。”
秦月出笑着应了,一时间兄妹俩果然无话可说了,气氛有些尴尬。
秦朗越起身要走,秦月出这才想到了什么,直接问到:“哥哥,稚儿也有一事想问你。”
秦朗越听了,便又坐了下来,秦月出问得很直接:“我听闻,哥哥将王府产业全计在稚儿名下,并命稚儿做主。稚儿一不懂经营,二嘛,指不定人还醒不过来。我思前想后,实在想不通哥哥为什么这么做?”
秦朗越眉间一拧,有一瞬的严厉扫过,随即答道:“你我乃一母同胞的兄妹,纵然为兄百年之后照料不到你,有这些身外物握在你手中,不怕秦氏后人不好好恭敬侍奉你。至于醒不过来,不许胡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二十年前有传闻不周山上神医出世,阎王手里的人尚能抢回来,这些年为兄派人问访,从不间断,不信找不着那神医救你。不过……如今你已经醒来了,为兄也放心了。”
不周山,神医……秦月出的心头咯噔一跳,这么说,距离她被师傅埋了,已经二十年过去了,师傅常道生死有命,算算岁数,师傅大约也不在人世了,一时间秦月出有些哀恸,都说祸害遗千年,她以前总觉得像师傅那样的祸害,当遗留千年……
秦朗越不知秦月出为何突然一脸哀恸,便问道:“稚儿哪里不舒服?”
秦月出强忍着心绪,摇头,师傅隐世,自然不能提他老人家:“想到不周山上的神医英年早逝,一时有些悲恸。”
“莫非神医已逝?”秦朗越也是吃惊:“传闻神医貌丑无比,就是森森阎罗,勾魂恶鬼,见了她也退避三舍,哪敢勾她性命?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英年早逝?当年鬼医名声大盛,寻访之人无数,这二十年我派人遍寻不得,只当是鬼医行踪飘渺,从未想过她已仙逝……”
“谁说鬼医貌丑无比……”秦月出义正言辞地反驳,可临了,却又掩面叹息,好似她死时,师傅他老人家也是这么说的,难不成,她真的是丑死的不成……若从前她那般模样真是丑的,她还成日沾沾自喜,对着河流小溪自沉自醉,怪不得彼时鱼儿都躲得甚远,她还真当是自己沉鱼落雁……原来是师傅坑她……
委实是坑她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