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地,竟然还是天黑,这一夜还真是经过。
阿宝以为自己从出皇宫到出洞口,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实际上这已经是第四天的夜里。
星子在月色辉映下略略有些黯淡无光,院子里的青萝依然长势茂盛,甚至有些已经顺着墙壁爬上了屋顶。
阿宝几个起纵从长满青藤的院子进了父母的居处,却发现母亲的房里依然亮着灯。挨近,湿了窗户纸捅破了往内偷偷看去。娘亲正坐在烛台下似在缝制着一件小孩子的衣物。
咦,家里什么时候添小孩子了?
“唉,这个阿宝,怎么就不认自己儿子呢?”娘亲长长叹息了一声。
娘亲的陪嫁丫环荷香,也将绣花针在略显花白的头发里别了别,轻声劝慰道:“九小姐毕竟太小,自己就是个孩子,哪里会真当自己是一个孩子的娘了呢?等到过些时日,自个转过心事来,听了大小姐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孩子,从小就是我最大的心事,唉,都是我害了她啊,听紫菱说,这孩子其实喜欢的是靖南王。也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怀上了皇上的骨肉,真是冤孽啊。”知女莫若母,不用紫菱说她也知道自己那宝贝女儿从来就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什么妃子皇后权势地位,对阿宝来说那都是禁锢。
阿宝在窗下听了,不禁扑簌簌掉下眼泪,又听母亲说,这些日子父亲一直歇在书房,似乎在生皇后娘娘的气,不由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往父亲的书房行去。
路经后花园那棵高大的歪脖柳树下,阿宝想起从前与父亲斗气的那些事,不由就潮湿了眼睛。擦了一把泪,快步走到父亲的书房外。
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黑乎乎的一片,轻轻一推,门竟然未曾关上。
阿宝略略犹豫地抬脚走了进去,怕惊吓了父亲,也不敢叫,只近前瞅了瞅帘子中睡熟的背影,不由就双膝跪地,郑重其事地趴在地上轻轻叩了几个头。
待阿宝身影退去,门扇复又合拢的时候,沉睡中的上官博竟缓缓转过了身,布满皱纹的眼角,不知何时竟流下了浊泪。
阿宝不知道父亲自始自终都是醒着的,在父亲的门前默默立了一会,平定了一下心绪后,毅然走向自家的马廊。
阿宝刚刚抬脚离去,上官博就开口对隐在暗处的影卫道:“去,胁助少爷出城。”
这个时候,上官博依然将阿宝看成自己最宝贝的儿子,不由有刹那又回到从前。每次阿宝出去闯祸,他都是如此吩咐那些影卫,去,保护好少爷……
老狐狸上官博不惜花费家中大半资产暗中驯养了这批甘为上官家出生入死的影卫,原本就是用来保护家眷的,如今阿宝要离开京城独自出去闯荡,上官博毫不犹豫地将二十名影卫派出去暗中相随。
阿宝不知道自己刚在纤纤院子里走出就被影卫将行踪汇报给了狐狸老爹上官博,还道如今自己轻功好,从府里牵出自己从前的坐骑踏月竟然也没惊动什么人。
来到角门刚要伸手去取门栓,却发现角门竟然是虚掩着的,心中不由微微一惊,心想父亲到底老了,府中下人也懒惰疏忽起来,竟连角门都忘了上拴,这要是进了贼人,只怕会惊吓了一家大小。
将踏月牵出了门,在门前的柳树上拴了,又返身进去将门闩别上,自己复又越墙而出。远远观望的上官博见了,不由伸开袖子又摸了一把眼泪。
孩子大了,知道护家了。就不知这孩子何年何月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自己身边来。
踏月的四蹄已经被上官宝用抹布包了,如今行进在夜色中的街面上,倒也没有多大动静,只是马上那人黑色的斗笠,黑色的遮面纱,咋个一看还是吓人一跳。
阿宝十分谨慎地避开京城守备府巡夜的衙役,径直往北大门而去。
此时已是五更天,离开启城门还有一段时间。有早起赶路的行商已经在城门垛子下候着了,阿宝也牵了马过去,静静地靠着城墙等待城门开启。
六更梆子响过,天色已经开始放亮,城门旁的茶水摊子也趁着有人赶早摆了出来,有未带早点的行商便从怀里掏摸了碎银子出来,买茶水摊上的茶叶蛋。
几个守城的兵士也在茶摊前吃了早点,一边说着话,一边晃晃悠悠往城门处行来,显然开启城门的时候到了。
阿宝心中大喜,心想今日竟然如此顺利,这么快就可以出城了。
没想到那把守城门的兵突然多了起来,说是城中封府昨夜里发生了窃案,京城守备府的人为防止窃贼偷偷溜出城,便派了人对出城的人不分男女老幼一律进行严格盘查。
阿宝一听顿时大惊,摸了摸怀中的一干物事,心想这些东西若被那些差役发现,肯定要被当着窃贼给捉拿归案。话说你封府什么时候被人偷不好啊,偏偏赶着我小爷出城。
若是被京城守备府捉了去,自己往日与他们那么相熟,非露馅不可。
阿宝正提心吊胆地随着人流往城门处靠拢,就在那负责检查的衙役把手挡在她面前要进行搜查之时,忽然身后的茶水棚子发出客人争吵之声,接着乒乒乓乓似乎双方还动起手来,不时还有人吃痛后的呼救声喊来:“杀人啦!杀人啦!”
“我呸,为个茶叶蛋也能打起来,真他娘的吃饱了撑的!”
负责在城门洞子口检查的衙役顿时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负责京城治安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当然不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打出什么人命案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