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青荷已经哭哑了嗓子,流干了眼泪,此时听云英如此说,眼目微微一闭,手指颤抖地摸了摸藏在袖口的匕首,跪下来对着阿宝,嘶哑道:“九小姐,四小姐已经去了,青荷不想再呆在府中,不知九小姐能否看在青荷跟随四小姐多年的份上,赐青荷自由身。”
“青荷,别这么说,你若有好的去处,阿宝当然会还你自由。云英,去田管家处取来青荷的卖身契,另支五百两银子来。”阿宝从灵位前抬起头,将青荷拉至近前看了看,见这丫头一脸青白,双目红肿的若两只烂桃子,不由心疼地抿了抿青荷额前的乱发。
“谢谢你,九小姐。”青荷闭了闭眼,对着阿宝叩了个头道:“青荷想今天夜里就离开太师府投奔城西的亲戚家,请九小姐成全。”
人去,人散。这丫头既然不想继续呆在府里,那就还她自由吧,五百两银子足够她安安稳稳过大半生。
青荷不再说话,见云英拿来卖身契和银两,一声不吭地接在手中。收拾了个包裹,背在肩上,给小姐上完最后一炷香后,起身离开太师府。
晚上接待完北魏使团,因引起城门处百姓踩踏堕桥事件,费允祥想着明日早朝之上必然会受到皇上责罚,神情沮丧下便早早回了家。
费老夫人见儿子这么早回来,高兴得什么似的,亲自下厨给儿子炒了几个小菜,烫了壶酒拿上桌来。
费允祥哪里有心事吃,只一口口干喝,很快将那酒见了底。
“不是娘说你,不就是一个上官家的四小姐吗,用得着这么失魂落魄?如今你高官得做,有多少高门贵胄的千金小姐都急着赶着想和咱们攀亲。娘还要给你好好挑一挑呢,你就别整天哭丧个脸了。”魏老妇人看着儿子郁郁不乐的样子,啪得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娘,儿子没这么没出息,上官语既然攀上了靖南王,儿子就不会再为她伤心,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破女人,我费允祥乃是大丈夫,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患无妻!”费允祥已有了醉意,听娘生气,手拍着桌子为自己辩白。
“好个大丈夫何患无妻!”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女子说话的声音。
“谁?”
费允祥一吓,酒醒了过来,刚要起身去开门看,房门却无风自开,一个头戴重孝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你是谁?”费家母子顿时大惊失色。
“十八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日黄泉路上见,可知妾身泪满襟。”女子幽幽怨怨,泣声吟之。
“阿语!不,你不是阿语!你是青荷?”费允祥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面无血色的女子就是往日里帮他与四小姐私下互传信物的小丫环青荷。
“偏劳费大人还记得小女子,小女子冒昧前来打扰,就是将小姐的绝命诗转赠给大人。”青荷说着话,从怀中摸出一副血帕。
绝命诗?阿语不是要做王妃了吗?怎么会有绝命诗赠给自己?青荷这是为谁戴得重孝?
费允祥看着桌子上的这幅血迹斑驳的绢帕,踉踉跄跄往后退去。
“你个贱人不要装神弄鬼来吓唬我们母子!”费老夫人见青荷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不由怒从心头起,操起桌子上的烛台就要往青荷身上砸。
那字迹,虽然因为血迹的浸润而略略有些模糊,但的确是阿语的手笔。费允祥心中顿时搅疼起来,伸手挡住母亲手中的烛台,不顾滚烫的烛油滴落手上,一字一句的问:“阿语她已不在人世了不成?”
“‘十八年来梦幻真,今朝撒手谢红尘。他日黄泉路上见,可知妾身泪满襟。’费允祥,小姐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你有什么话就亲自去问小姐好了!”
说着话,青荷突然自衣袖中脱出匕首,迎着费允祥的胸口就狠狠扎了过去。
费允祥虽是文官,却也习得些武艺,此时见迎面刺来寒光闪闪的匕首,不由闪身躲过,顺手一掌拍在青荷的背上。
费老妇人见那丫环突然拔出凶器刺向儿子,大惊地往儿子身前冲去,迎面刚好撞上手持利刃往前倾倒的青荷。立时,一个胸前中刀,一个肚腹插进了烛签,竟是双双倒地。
“娘!娘!”费允祥见老娘倒在青荷刀下,顿时给吓傻了。大瞪着眼目,连连呼唤。
听到儿子唤,老太太虚弱地睁开眼,目光涣散地瞅了一眼儿子,嘴巴张合了几下,猛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头一歪,竟然就此咽气。
青荷受伤颇轻,正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抬头见捅死了费家的老太太,不由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血迹发呆。自己杀了人了?
“你!你给我娘偿命!”费允祥眼见辛辛苦苦抚养他长大的娘,就这样被青荷一刀捅死,不由放下老娘的尸体,扑上前去恶狠狠卡住青荷的脖子。
“唉,本宫来得晚了,可惜可惜。”眼见青荷咽了气,费允祥身后的院子里忽然飘落一个面遮红纱,身穿红袍的女子。
“谁?”费允祥刚杀了人,身后突然出现的声响,顿时将他惊得跳了起来,刚要出手击去,几朵花瓣忽然击向他的膝盖,整个人竟一下子跪倒在那人面前。
“费允祥,你可真是大胆,竟然敢对本宫出手!”女子红衣飘飘,出声冷厉。
“公主殿下?”费允祥这才看清,眼前的这位遮着红纱的女子,听声音竟是白日刚刚迎接进京的北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