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幽暗晃过,眼前的黄金三角锥慢慢湮没,光线一点一点的退却,只瞥见洛禹呆滞的脸庞,一动不动,如同泥塑玩偶。
光线完全退却,幽冥台内始终是一片荒芜的黑暗,冥日与冥月完全遗忘了这个地方。就这样,日复一日又一日,洛禹不吃不喝,即使度过了玉基境过了小辟谷的门槛,但是终归不是正途。
修炼的真元自行调理身躯,洛禹逐渐变得呆滞,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少年强壮的身躯开始变化,如同风干了的物件,一点一点地瘦削,形状可怖。
少年有时候似乎连灵魂都不愿动一下,只有肩上的小兽不时用小爪子拨弄一下他的脸颊,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小兽从开始的半刻钟一次,到最后半天叫唤一次,一次次回应似乎成了永恒的沉默,小兽最终选择与少年一起,陷入这冰凉的绝境,似乎是永远的沉睡。
洞中不知岁月,世上甲子几何!
森罗殿上,那块灰暗的锈迹斑斑的古镜折射出一片黝黑,再没有其他的色彩。黑夜之人望着幽幽的黑暗,一言不发。
猛然间外围涟漪散去,空中黑水波纹闪现,一双大脚旋即迈出,紧跟着另一双大脚齐至。
来者身边无数棺材悬浮,笛板居中。等来者面目全部露出水波后,赫然是那在灵愿台内抢夺是那愿果的,五殿殿主对等王!
“帝君,这次我估计被那洛禹怨恨死了。我给了他一个希望,却又生生将那希望掐断,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说,这无异于天崩地裂,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们每天在地狱中都会看到,虽然有些麻木,但是最初的那份尊重还是深深烙印在魂灵深处的。敢问帝君一句: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对等王一幅苦笑神情,浑然没有刚才灵愿台内无限嚣张傲娇外带一丝残忍的面孔。
黑衣人依旧望着前方幽暗的古镜面一动不动,半晌过后,才开口说了句话。
“我是在等一个人,一个消失了很久的人!”声音有些苍老,携带着漫天灰尘扑面而来的那种历史沧桑感。
“是谁?帝君,我能知晓吗?”
“一个本应该死去的人,只是那件事后却好像在地狱间蒸发了,再也没有出来过,我想看看他是否耐得住寂寞,毕竟这个孩子与他的关系非同寻常,还有那佛国佛主,多少年没有将他的目光投向这里了,想必那人的事情也快败露了,我倒要看看这次那幽冥老小子玩出什么样的花招?”言语间诸多隐秘,直听得对等王握紧笛板,边上的棺材颤了几颤,随即静止不动了。
“帝君,这洛禹会振作起来吗?这次的打击都快将他的道心浇灭了,可惜了那佛家至宝。”
“会的,因为总会有人跳出来,就是不知道十九层的荒芜气息引来了哪几人的目光?我很期待!这天快要变了……”
灰暗的古镜中依旧一片乌黑,但是随着时间的无声流逝,渐渐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
黑暗中一道幽光猛地闪耀,反衬出微弱的金色光彩。
黄金三角锥缓缓发亮,慢慢照亮了洛禹的脸颊。
暗室生灰,一尊塑像屹立眼前,随着外界时光的缓缓流逝,少年身体早已经铺满灰尘,真的成了一尊塑像,左肩隆起一段轮廓,像极了那沉睡的小兽。也许只有鼻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才明白少年只不过进入了深度睡眠,自我灵魂的放逐。
不知什么时候起,灵愿台暗室中不时响起“吾法念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言。修无修修……”类似禅意的诵经声,只是初始很微弱,渐渐振聋发聩,;少年身上的灰尘都被震得簌簌发抖,慢慢掉落,似乎那声响直抵少年心间。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洛禹身上的灰尘已经彻底震碎下落。
某一日,无风起浪,粗壮雷霆陡然天降,直批在洛禹天灵盖上,洪音大吕。
“现在不醒,更待何时!”
洛禹如同经历一场梦境,梦境中发生了什么早已记不得了,只记得在那无边的洪流中漂泊,只是那一抹红色的朝霞却映入脑海,挥之不去。
“你是谁?为何要唤醒我?让我在那无尽的精神洪流中游荡不是很好?这样也许不会有醒来后的那般痛楚?”
“难道你人心自己的父亲在外漂泊不理不顾,难道你忍心自己的师尊流落他乡而不去管,难道你忍心自己喜欢的女子埋骨他乡,难道你忍心与你因果牵连的众人得不到善终,你忍心吗?”长长的话语比刚才的雷柱还要发人深省。
一幕幕画卷在识海中流荡,孤单躺在黑暗棺盖下的父亲,流离他乡艰苦跋涉的白衣师尊,右手皓腕一弯蝶舞的孤苦少女墨儿,血色的岩石下遥望天空的妩媚女子凝媚……
“不,我想要活!告诉我怎么才能回去?告诉我!”
“跟我来,来……”
黄金三角锥旋转起来,慢慢颤动了一下,如同浩瀚无垠的大海中指路明灯,洛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跟着那灯,找到生路。
原先厚重的墙壁在黄金三角锥的照耀下缓缓打开,无风自开。
好像打开了一方世界,只见另一间空间里面竟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
一片暖暖的洋流如同一块璀璨的水晶堆砌在洛禹面前。每一片水色晶体都是一个翠绿的发光源。
诡异的是洋流里面竟然隐藏着一个虚幻的人影,那人影巨大异常,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威势。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那人影显然残缺不全,只有上半身身躯,下半身在那水藻的缠绕下勉强与下方水面相连,显得异常诡异。
黄金三角锥慢慢破开水晶似的海水,蔚蓝的洋流瞬间被破开一段长宽适宜的道路,延伸至少年脚下。
“来吧,孩子,这里是我的‘海洋世界’。任何外力都不能侵入半毫,我独坐此【界】,看你的努力、辛勤、付出与被出卖的痛苦,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最初的原点。相信我,孩子,你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只是仍旧需要你自己的努力。”那半身幽影独坐海洋王座,手握一杆天平,似乎在衡量一切。
洛禹慢慢走上暖暖的海洋道路,脚下软绵绵的海水如同琥珀,沾不湿半点鞋子。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半身魔躯,震撼感更加强烈。原来那下方的藻类竟然只是少数,更多的是如同小儿手臂般粗壮的锁链,不知怎么链接上上半躯,随着洋流的缓缓流动,身躯摇曳。
只是不知为何,少年却对此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这人不会伤害自己,即使伤害也有惊人的缘由。
“年轻人,我这有黑暗公道天平一台,在这无边地狱衡量公平大道,只是如今地狱天机混乱,我自囚自己,推演祸福吉凶。要不是这黄金匣受那人所托,我是不会出来的。我只是怜你在此静默三个月,自我放逐精神虚空,因此怜悯那人选定的人选,才出来相助你一把,只是,你出去后,不要对外人说起我的住处。算了,反正我这海洋【界】不是固定的,我可以随自己心愿,藏于须弥,隐遁在这里的任何一处,也不会显露自己如今的境况。现在你想找回你的父亲吗?”
“想,非常想!”洛禹眼神一亮,原先略显忧伤的眼神精光直冒,似乎怕那半幽身反悔似的。
“公道天平,以物换物,最是公正,概不赊账。我再问一句,你还愿意吗?”
“愿意,即使付出任何代价!”
手中的公道天平轻举,悬浮面前。天平左右两盘,一面日月,另一面星辰。
半身幽影大手从无尽海水中拘来一道灵魂印记,两个字符“父亲”烙印其上,将其放置于日月盘之上,顿时那日月盘下垂,将那星辰盘高高托起。
“现在即将放上你的筹码,就是你所付出的代价,我这天平不认实物,只钟情虚幻至软又至刚之物,它会随机抽取你的某一种宝贵之物,你真的想好了吗?”
“来吧,我准备好了!”
只见星辰盘提溜乱转,其上星辰慢慢悬浮在天平之上,在半空中组成一个个字符。
“五年阳寿!”只见星辰快速窜进少年躯体,无形中在拉扯什么,只见少年年轻的面孔瞬间少了几分丰润,乌黑的头发在天平的映衬下退去了两成黑色。
星辰迅速窜出,烙印在天平右端,只见那天平慢慢平衡起来,只是晃晃悠悠地始终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不够!”话语从那半身幽影中吐出,冰冷决绝。
“再加五年阳寿!”依旧是那虚幻星辰,和先前一模一样的轨迹,瞬间风干了少年十年的苍华。
公道天平晃晃悠悠,只是却依然达不到平衡的地步。
“怎么可能,你到底是谁?我需要现场推演一下,我这天平从来没有第三次加量过,除非,除非,那不是真正的父亲!”那半身幽影失声惊叫起来,似乎在烙印身上依然有自己看不透的玄机。
“怎么可能,我还可以再加十年阳寿,只求你能将我父魂夺来,求你了!”洛禹眼睛不自主地睁大,禁不住恳求起来。
“即使你再加百年也不行,不对,不对,怎么可能,你父亲,你父亲……”
森罗殿上的古镜自从那黄金三角锥发出亮光开始,就明亮起来,只是自从洛禹进入密室之后,再也看不到任何画面,仿佛沉寂了一样。
“你果然还是不想出来,我不应该逼你的。也许你自己看出来做好,他是你的孩子,末年,你有多久没有用过你的黑暗天平了?”
似乎在自言自语,只是片刻之后,一切尘埃终落定。
“对等阴王,去血石岩取那黄泉道果,我需要布置布置了,这次的四脉会武终归不会平静”黑袍人撩起袍子,瞬间收起古镜,一脚踏入涟漪,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点点话语在大殿回荡。
一闪而过的古镜背面“倚天拘幽宝鉴”六个小字还是被对等王看了个正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涌向头颅,竟是这生死镜,不是被那人以大神通抹去灵智,投入阳间滚滚红尘了吗?
倚天拘幽,吞阴阳二气,末世之浊物,极为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