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之上,人影茕茕孑立。
那巨大棺木之上的男子,或者称为开国皇帝乾,目光冰冷无情,扫向下方众人,一言之后再也没有声息。
即使那神秘女子的出现也没有改变他冷漠的表情,好像一千多年的岁月就是这样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浑然没有紧张、失措的举动。
只是细心的洛禹却发现一件更奇怪的事,那熟悉的银丝羽衣男子竟然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刚才还在身侧看着那巨大的棺木默然叹息,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如同一副抛光的水面,猛地看着那冰凉的倒影不见了踪迹,任谁都有一种心头战栗的感觉。
究竟这银丝羽衣男子与这乾有何交情,到了面前反而不见了踪迹?
“祖爷爷,皇上算准有一群宵小之徒潜入皇陵,打扰你的睡眠,特意派我从秘密通道赶赴这里,提前通知于您,没想到您老人家神功无敌,未卜先知,在这月半圆之夜提前苏醒,也省去了小令儿提前叨扰于您。”
舌绽莲花,口齿生香,满室芬芳,只是身边的乾峰却冷哼了一声,顿时幻化而成的莲花丝丝撕扯破碎,那令妃颤抖了一下身躯,似乎受了些伤,但是侧面而看,娇柔弱怜的气质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衬托着孤弱的身子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美感。
“乾峰,你来了?”
屹立在上的乾终于发话,声线有些沧桑,面目表情也舒缓了下来,只是目光却并没有注视到两人之上,而是眺望石门之侧,似乎那里有什么熟悉的气息。
“祖爷爷,这么多年了,我只想你亲口告诉我一句,三十年余前,为何我那昏庸无道的哥哥能坐上乾坤宝座,而我却只能默默呆在北贤王府,当我的圣明王爷?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他,文韬武略还是其他技艺,这到底是为什么,祖爷爷,我想不通!”
乾峰深吸了一口气,将三十余年的怨恨顷刻间发泄出来,如同泄了闸的洪水,怨言滔天,平地刮起了无尽的旋风,默默逼近棺木三尺。
“乾峰,你分身来此,就是来问我这句话,那么你可以回去了,再想三十年,我再给你答复,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舍得’,你就会知晓我当初的用意,回去吧!”乾随手一卷,衣带如风,瞬间将面前的乾峰粉碎,如同一个精致的刚被打碎的瓷像,皲裂的一裂裂薄片,着实恐怖!
“不,祖爷爷,你不能……“乾峰惊骇欲绝的神情还没有完全消失,那声嘶力竭的喊声尚在喉孔间回想,只是人却粉碎成斑斑碎片,不复完整,旋风后退间,瞬间被清扫干净。
洛禹惊呆了:这个乾峰竟然只是分身,那他的本尊去了哪里?难道在上面……
更让洛禹迷惑不解的是,乾峰随身的两大尊者却丝毫没有惊异的表情出现,只是在那乾出手的瞬间,眯了下眼睛,稍后很快恢复,似乎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
帝陵之上,东城门的一个死角之内,一道屹立的身影忽地喷出了一串黑血,虚弱的喘息声,夹杂着无尽的愤怒声回响,在城墙之侧缭绕:祖爷爷,你竟然不给我机会,连一丝机会都不施舍与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不亲自和我说,我就打到皇宫,逼我那哥哥退位让贤,这大好江山我来做,我会让你看看,这千秋万世的基业我是如何给你守下来的!
“来人,全力攻击,有阻挡,格杀勿论!”
帝陵深处,众人的心思也是忐忑不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乾峰竟然不是真身,这乾会不会发怒一下子埋葬了自己,只有少数几人镇定自若,似乎眼前的千年开国皇帝只是天上的一朵浮云,慢慢看着就好了……
“你们打扰了我的沉睡,若不一一道出理由,别怪我心狠手辣!”乾一字一言,如同赦令,随着话语的流动背后竟然有腾龙气象,云雾遮挡间,龙吟巨吼,震得众人耳朵轰鸣。
“小令儿,告诉乾山,安心替我守候江山,自有他得道的一天,算了,你还是先留下,没想到这里还会与你有渊源,毕竟,你是我选中的棋子!”袖里乾坤翻转,那惊恐的令妃还没来得及言语就被收到了袖口,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只是那乾观望了一下四周,就将令妃放了出来,好像还有事情未了!
两息时间,震慑众人,如有雷霆之力,扫荡天下!
现在的众人好像是待宰的羔羊,只是那屠刀也并不一定落在乾手上,前面芬香的鲜草才是众人急需要的东西,只是每个人需要的鲜草却不一样,却又都和乾有关,这只是一个没有活结的绳索,主动权不在任何人手中。
“祖师爷爷,我父亲洛志风托我询问你一件事情,当初的那件旧事,到底该如何解决?”大公子洛易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令妃,才将目光转向巨棺之上的人影,眼神中流淌的浑然不是敬意,竟有些莫名的迷茫和恨意,只是却掩饰的很好,若不是先观望令妃一眼,对面的洛禹也不会发现。
“志风,他还好吧?我三百年前出关,创立‘相阁’,只是不想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埋没其间。相之一途,取蓍草、龟钱、星沙等相引之物,沟通命运长河,与那清净灵台中一瞥,盗得天机,当时只是为了回报一个故人,没想到你父亲会有如此气魄,官拜一品相国。真是好气魄啊,只是好胸襟去哪了,竟然将自己心爱的师兄都牵扯了进去。小令儿,你在其中又做了什么角色,竟敢如此拿捏我的旨意?”
开始的沧桑语气,好像一位老人诉说岁月的离殇,后面却是峰回路变,语气直攀高峰,竟将一直颤抖的令妃骇得直接跪在地上。
“祖爷爷,我一直照着你的话做的啊,那件事只是为了演化相阁矛盾,进而化道所为。我这才使出美人心计,只是那洛志豪却不解风情,拂袖而去,我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只好出一下策,让与我有裙带默契的相国大人扮演了一幅大义灭亲的苦肉之计,最后还是满足祖爷爷你的要求了,只是可惜了洛志豪一家多口……”
凄凄簌簌的声音在洛禹听来,如同晴天霹雳,洛志豪,洛志豪,那不是躺在客房里的父亲吗?
这件事竟然还有父亲有关,那父亲一家老小都是受害之人了。那洛志风想必是相国了,怪不得会被关押在相府的水牢之中,只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令儿,你不想当我的棋子,我可以理解,只是你挑拨相阁内斗,却是有些过了,我对不住故人,你下去陪陪她吧,对她诉说我的苦衷,我原谅你,不在计较你做出的事情,往昔的一切荣华富贵成空,上面的事情,你莫要管了……”
“祖爷爷,不是我,是皇上……”
只是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又是一袖清风,跪在面前的令妃直接灰飞烟灭,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语音缠绕在神秘空间,凄厉地回响。
洛易眯着双目,仰头看着那一动不动的乾,也就是自己的祖师爷爷,轻轻从衣袖间拿出帝陵路线图,同时又从内里衣衫顺手捧出一古物,呈上:那竟是一个龟甲,上面纹路清晰,凹凸不平的线条闪烁着黑色的光泽,朴实厚重,最让人感到怪异的是,龟甲背后的图案上竟然带有一洼浅滩,聚集着盈盈浅水。
“祖师爷爷,我父亲很好,父亲还托我归还此物,说是有负你重托,他即将忤逆你传承的旨意,他说,他说云岚要变天了……”
图案、古物轻飘飘落在乾手中,摩挲着这两件物品,眼神迷离,好像有无穷的时光在眼眶中穿梭,而那两侧的壁画,却在慢慢地摇曳,妖魔鬼怪更加密集,倾倒的黑气比平常快了一倍,只是众人沉浸在各自的世界和别人的世界,没有注意。
“你父亲,果然很好,很好!变天,有我在,在天它踏不下来!志风虽然伤了他自己的师兄,但还是想起了归还相阁的信物,这也是一个承诺,只是这相阁信物原本是我传给你大师叔的,百年光阴如流水,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啪啪,忽地神秘的帝陵深处响起了单独的掌声,顺着声音的来源,洛禹细瞧,竟然是那小王爷,不,七灵将首灵啸!
“果然,不愧为师尊的肉身变化成圣,褪去的残壳经历这么多年,竟然尸成邪灵,做起了云岚开国的皇帝,这场戏好啊,给谁看的呢,你,我,他,还是外面的世人,他们会知晓吗?”灵啸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洛易,上空的乾,旁边站定的众人和自己,发出了哂笑!
洛禹一惊,今天所有的状况看似和自己都没有关系,但是冥冥中就是有因果轮回,照灵啸的说法,那乾不仅是父亲的师尊,还是那幽冥帝君遗落人间褪去的肉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离魄之花可还要应在他的身上,来解救自己的父亲?
“你是何人,竟然打扰我的追思,什么肉身显圣,一派胡言?”乾,一脸沉默,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语气严厉无比!
阴风更大了,一切都还没有结束,恰恰才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