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万万里之遥,地府的另外一方,西部瀚海,有一黝黑山脉,如同一道卧龙盘桓在西部万里丛林。
山脉主峰笔直插入云霄,每次在冥日月冥月的交相辉映下,都会放出奇异的色彩。而这主峰就是冥山,与丰都那座冥山不同的是,这山峰周围没有血海,只有碧波无垠的瀚海。
曾有传闻,在这冥山之上,还有一缥缈峰,峰上有丹崖怪石、瑶草奇花、琼池玉液、奇兽独憩,且那缥缈峰之巅有一七彩天池,池中血莲盛开,能生死人活白骨,世人欲求一朵而不可得,千金难买。
这一日,那黝黑山脉之上,冥山之中,忽地一缕奇光降落。那飘渺之峰顶端随即绽放万千血光,如同莲花降世,遗世独立。血光接引一道天堑,引那奇光来渡。
冥山之下,万里之遥,帝君城池,大殿之上。
原先右手执冥杖安静端坐的幽冥帝君,随着那一缕奇光的侵入猛地颤抖了一下,诡异的面具下一阵阵的蠕动,转瞬间那幽冥帝君就恢复了宁静,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灵槐,进殿!”威严的话语发出,带着一种奇异的生涩感。
大殿大门瞬间大开,一道肥胖但是却不显迟钝的身影露出,正是那被灵风尊称为二师兄的灵槐。
“师尊,你唤我?”灵槐有些疑惑,自从上次和小七一起拜访过师尊后,再也没有从这冰凉的大殿中听到任何声息,但是灵槐知道,在师尊身边的人也就只有自己离得近,能担当一些事情,其他的师弟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外执行机密任务,轻易不传信回来,难道其他师弟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大师兄在人间有何不测?
“灵槐,四脉会武之事进行如何?算算日子快到了,又一千年了……”大殿之上传来的话语打断了灵槐的思绪。
“回师尊话语,早已准备妥当。七灵部早已是整装待发,灵甲、鬼池早已齐全,只待四脉会武地点与时间商定完毕”灵槐恭敬地回答道。
“很好,这次就由你带领,行那商议之事。我只传你一句话:阴曹地府之人,能杀就杀,即使是十殿殿主亲至,也绝不手软。”
一句话语千百命,挥手间百万头颅落下,冷峻而狠心,莫不如是。
“师尊,弟子有疑问,我们与地府那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也承认了那阴曹地府的正统地位,为何……”
“住嘴,听我命令就是”殿上之人语气稍急,强行打断话语,只是稍后就语气落寞,轻轻道出一句。
“灵槐,你师弟灵植他去了……”
灵槐睁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那个外表潇洒俊逸,内心幽暗闭塞的六师弟,灵植,他竟然去了,去哪了,到底去哪?
事实来的太突然,不敢让人置信。只是,确实发生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灵植,他自陨三魂七魄,已经没了”大殿之上忽地凝重起来,身边的气息好像如粘稠般的液体,停滞不动。
“师尊,你说,小六,他死了,魂魄都没有剩下?”灵槐氤氲了双目,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该哭的时候就、还是要哭的,尤其是在长辈面前,尤其是拥有深厚感情。
那个小时候不能学习鬼神录,而自愿忍受千般痛楚苦学植术的小六子去了,那个苦苦忍受植物裂体生长的小家伙不见了,那个执行任务前默默仰望黑色天空的孩子,真的不见了?
抹了一下眼泪,擦掉心底的哀伤,心内的感情如洪水般汹涌,一发而不可挡。
“师尊,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替小六报仇雪恨,让他魂魄入不得轮回,永世超生不得。难道就是地府那帮子‘人’?”咬牙切齿的恨意瞬间被可疑的目标转移,灵槐激荡的心有些冷却,暴风雨前的宁静向来如此。
大殿主座之上,无端一声叹息。
一道盈盈之花猛地显露在这庄严的大殿之上。
花朵五瓣,透明,微微合拢,缓缓流转,透明的花朵内一道幽光停滞,无声无息。
灵槐目不转睛,看着那那幽光,忽地想起了小时候小六和他聊天时讲过的话。
“二师兄,你看,这是我凝练出来的植术魂,以身养植,血脉灵魂碎片的精华全部熔炼在这一个术魂上,就算来日我的三魂七魄散了,有他静静地陪着你们,我也不会寂寞了”而那术魂就是一道幽光,于这花骨朵中停滞的一样。
花影幽幽,人却已逝。
“灵槐,接我旨令,即使四方开战也在所不惜,必要时我本尊会暂停推演天道,助你之力。记住,血海那方,血河老祖已出关,先莫要相抗,纵横塔虽是乌合之众,却也不要过于相逼,他那神秘莫测的塔主就连我也要顾忌三分。阴曹地府那,交给你了!”话语幽寞,无端扯出风波。
“谨遵师尊旨意”灵槐眼神坚毅而决绝,心底似乎下了什么决定,缓缓后退,合上殿门,远行。
“阎君,你我本有渊源,奈何,居于卧榻之侧。那黄泉业果,你还是苦苦寻找吗?也不知道那个曾经的男子给了你多大的信心,竟然敢做出如此大的场面,你是要干什么呢?四脉会武,不会让你好过的,杀我弟子,难道你不知道,这些弟子花费我多少光阴吗?”面具下的人物喃喃自语,浑然不知这场水多大,流的有多远,又淹没了多少人?
视线回转,大的帷幕已经缓缓拉开!
千年红尘殇,万年红尘劫,最是轮回难断绝!
洛禹跟着日游、夜游两“人”受阎王的邀请,入驻酆都鬼城。不知为何,洛禹再没有看到阎君法身,只好随着两人来到阴曹地府的大本营。
洛禹一路行来,如同见到了世界最大的因果。假以时日,若他能破开迷障,直抵本心。大道可成。
原来四大外城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阴曹地府。走到酆都,才知道新城的鬼门关根本不是真正的鬼门之关。
酆都鬼城的鬼门关,巍峨壮哉。如同擎天巨兽支撑天地,向上望去,看不到门顶,只瞧见两道坚实门柱屹立半空,其上漂浮着朵朵黑云,有种黑云压城般的壮美。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鬼门关旁有一大片的参天古木、树上栖息著一群群的乌鸦,竟然是葬鸦,当冷风阴飒飒地吹过,葬鸦齐鸣,哦呀噪杂中确实鬼气逼人,寒气大盛。
踏过鬼门关尽头是一条黄泉之路,通体黄沙漫漫,常言道黄泉路上无老少,确实,路上行走着各色身影,老少皆有,孤苦无依,形影相吊。日游说那是人间刚辞世的亡魂,受到勾魂使者指引而来,入那生死轮回天道。
黄泉路上也多业障,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指引亡魂归宿。
黄泉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桥分三层,上层红,中层玄黄,最下层乃黑色。愈下层愈加凶险无比,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桥险窄光滑,日游、夜游曾说他们先前就在此日夜把守。酆都的奈河桥下开凿了一个池子,叫做“血河池”,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恶者在其内日夜受苦。
奈何桥上有孟婆神,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凡是喝过孟婆汤的人就会忘却今生今世所有的牵绊,了无牵挂地进入轮回道上开始下一世的轮回。
孟婆汤又称忘情水或忘忧散,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不识。阳间的每个人在这里都有自己的一只碗,碗里的孟婆汤,其实就是活着的人一生所流的泪。
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会落泪: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孟婆神将他们一滴一滴的泪收集起来,煎熬成汤,在他们离开人间,走上奈何桥头的时候,让他们喝下去,忘却活着时的爱恨情愁,干干净净,重新进入六道轮回,或为人,或为畜。
这是洛禹在黄泉路上见到的最好的也是最凄惨的故事,只是有时候却并不是事事都如人意。善恶循环有度,因果轮回不灭,缠绕不分。
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奈何桥上骨肉分。
奈何桥上,阴风怒号,少年望着桥端孟婆的身影,忽地不由地想起那仍在受苦的父亲,不知道父亲的肉身是否已经归土。抬头向日游、夜游望去,只见两人仍旧望着桥下的血河,似乎想起了无数年间在此看到的沧桑。
片刻,日游望着面色焦急的少年,轻语道:“少年郎,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的名字?”
洛禹不禁呆愣,为何偏偏要在此处问自己的名字,难道其中有什么因果不成?
“我叫洛禹,家住冥夜荒原”少年回道,丝毫没有半分拖沓。而日游夜游两人面色更加轻松,好像少年通过了什么考验,不解。
彼时的血河池下方,一道道幽光划过,迅速远去。
莫名的地下深处,有人轻轻呢喃:“原来你叫洛禹,洛禹,你该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