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啸煮完茶后,心思并没有放在品茶上,而是关注着丁丁的一举一动,或者说,丁丁的一切移动,左右着他的视线。看到他去邀请澹台白苏,心里有过一瞬的不爽,不过,很快就被对澹台白苏的感激所替代,快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通过伍平,他知道澹台白苏每天都消耗内力来为丁丁扎针,而丁丁更是要经受痛苦的折磨,他期待,这位月氏国的第一御医,能够尽快将丁丁的病治好,如果有他能够帮上忙的地方,为了丁丁,他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一直有些内向的澹台白苏会接受邀请,凌子啸并不感到意外,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丁丁那深昧其中三味的,甚至比自己还要精深的对茶道的体悟,哪怕只是简单地闻香品茗,也透露出丁丁绝对不是第一次喝这种程度的好茶。凌子啸深深感觉到,越是接近丁丁,了解丁丁,就越是觉得他无所不会,博大精深,令他产生强烈的探索,却又最终还是选择了尊重丁丁,不去探究。
半晌之后,几人方结束了回味无穷的品茶,凌子啸不动声色地给几兄弟递了个眼色,于是,聊起了再俗不过的生意经。
凌子琪起的头:“听说福满天粮铺幸运地从别人手里抢到一个大田庄的支持,要在外地加开分铺,真真是好手段啊。”
江柏堂大摇其头:“听说进价涨了不少,恐怕没有什么赚头,根本不是正经做生意的样子。”
百里春明笑道:“现如今干这种事的多了去了,前两天我还听说近郊的桃冲铁矿易主了,那些原先从桃冲铁矿进铁的铁匠铺全都得重新找上家了。”
如果说,第一个福满天粮铺抢大田庄的事,丁香莲还没有什么感觉的话,听到桃冲铁矿,为丁氏旗下的铁匠铺提供精铁的铁矿,丁香莲就明白了,这五个哥哥是要以品茶聊天的形式,将自己急需的消息告诉自己。凌子啸口口声声说不会破坏游戏规则来帮自己,却从天机楼的开张了解到自己的困境,无偿地隐晦地将消息送上门来了。
感激自不必说,但是,更多的是庆幸,是欣慰,在这里,在这个时空,自己也有可以交心的铁杆兄弟了,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前世常听说“人心不古”一词,对古人之心是什么概念,一直没有体会,原来就是凌子啸这样的古道热肠啊!
凌子啸始终没有开口,但是其他四公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感叹世态炎凉,其实几乎将所有抢走丁氏合作多年的供货商的势力及其来龙去脉,全部不经意地透露出来。
凌子啸等人知道澹台白苏时间不多,在将所有必讲的讲完之后,便告辞了。丁香莲急于整理这些重要的消息,也没有挽留。
澹台白苏虽然一直听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些人讲这些与品茶,与丁香莲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干什么,但是看丁香莲格外专注郑重的神情,也就没有打断,哪怕因为自己悄悄溜出来的时间过长,可能影响了及时给宫里的人出诊,从而受到处罚也不顾了。在御医院这么些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这样的基本生存准则还是很清楚的。
治疗结束,送走了澹台白苏,丁香莲没有象往常一样入睡,而是从今晚凌子啸等人提供的线索中,抽丝剥茧地寻找他们所说的众多店铺之间的相互关系,思考着怎样化解当前的困局,让对方知难而退。
丁氏旗下原有的店铺,在丁香莲眼里,并没有多少行业优势,可有可无,但是,即使要结束,那也应该是由自己动手,而不是被人逼迫着关门。此事无关银钱,凭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新开利润更高的店铺,而是关乎尊严,关乎丁氏的所有员工的生活保障,关乎这些员工的家庭的生存大计。
翌日,许大掌柜激动地来禀报:“主子,丁丁求见,恭喜主子旗开得胜。”主子费了不少功夫来布局,没想到刚刚发动,丁丁就承受不起,妥协了,脸都黑得不行了,主子这下该高兴了。
“有请!”风际行听了果然兴奋不已,丁丁,无论如何,你逃不出本皇子的手掌心!咔嚓咔嚓,风际行迅速缩骨换衣,披上面纱,变成了曾经出现在丁丁面前的女子。
须臾,丁香莲沉稳地走进来,不卑不亢地质问:“‘姐姐’,果真是你在肖想丁氏产业?”
风际行心中一惊,假装不解道:“此话怎讲?”天机楼才开张,他怎么可能知道是本皇子背后出手?而且本皇子做得极其隐蔽,没有一个与亨通商行有直接关系,外人岂能得知?
丁香莲冷笑:“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丁氏没有一点不为人知的门道,早就不用在商界混下去了,‘姐姐’你否认也没有用,难不成‘姐姐’你敢做不敢当?”
其实丁香莲并不能够百分之百地确认就是这个男扮女装的家伙所为,但她明白,越是虚张声势,便越是要理直气壮,否则,诈不出真相来。但是,即使是到了要当面撕裂脸皮的时刻,丁香莲也没有去揭穿此人男扮女装的伪装,此人的真实身份,她没有兴趣知道,也避免对方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毕竟,她的首要目的,只是阻止他对丁氏产业出手而已。
风际行死死地盯着丁丁,想看出哪怕一丝破绽来,然而,那张还有些童稚的脸上,却真实地布满冰霜和恼怒,一般人看了必然不寒而栗,即使是久经风雨的自己,也觉得寒意森森,不得不运功相抗。
风际行的第一反应便是死都不能承认,只要丁丁拿不出证据来,谁也不能确认是自己伸了黑手。可是,丁丁那确认无疑的表情,却又似已经掌握了无法抵赖的铁证,即使自己不承认,他也会认定就是自己,而且因为自己“敢做不敢当”,而对自己展开疯狂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