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找到了一个天堂吧!这里有美丽的风景,微笑的人群,还有金色的黄沙。棕榈树下,清爽的风似恋人的低语。空气中飘荡着葡萄的香味。我想我是醉了,陶醉在天堂的绚丽宁静中,陶醉在——你的眼神里。
夏季沙漠中的午后艳阳高照。这正是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候,但炎热似乎丝毫没有影响被层层绿意环抱的爱斯尼亚。
在城中老哈桑德家中巨大的葡萄架下,人们正在紧张有序地采摘着成熟的葡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葡萄芬芳,夹杂着不时的欢声笑语,一切如往常般宁静。
手中拿着一把大剪刀,沈梦音如翩飞的蝴蝶般在葡萄架下穿梭不停,寻找着最亮最大的葡萄。在她身后,两个手捧精致托盘的侍女们紧紧跟着她,不停地提醒着她要小心脚下随处摆放好的成筐的葡萄。
“够了,沈梦音,到这里来休息一下吧。”坐在葡萄架边的石凳旁,和另一些侍女在准备解渴清水的芬雅忍不住开口唤道。
“好,等我剪下这串!”剪下一串晶莹透亮如紫水晶般的葡萄,沈梦音兴高采烈地捧到芬雅的面前,“这串送给你,很漂亮对不对?”
“你呀,也快变成一颗红葡萄了。”将侍女呈上的手帕递给她,芬雅含笑地看着沈梦音因为阳光和劳动变得红扑扑的脸蛋,上面还闪着亮晶晶的汗珠,“快擦擦吧!”
“摘葡萄真是太有趣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亲手劳作竟是这么快乐的事情。”她随手拿起石桌上已经清洗干净的葡萄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顺着她的舌间扩散开来,沁入心脾。
“是啊,能够无拘无束地体会劳作的乐趣,是件快乐的事。”望着忙碌的人们,芬雅感慨地说着,美丽的眼睛中有一晃而过的羡慕和伤感。若自己也能这样,多好。
“公主姐姐、沈梦音姐姐,看我摘的葡萄!”老哈桑德的两个可爱的孙女一人提着一小篮葡萄跑了过来,稚气清脆的声音犹如银铃般悦耳。
“哦?让我看看丽芙和嘉芙摘了多少。”沈梦音弯腰把两个小家伙依次抱上石凳,她们一人一边地粘着沈梦音,看起来亲热极了。沈梦音笑着,忍不住在她们粉嫩的小脸上轻轻地各吻了一下。难以想象,从小就不习惯与人亲近的她,现在竟然会和大家处得极好。而这一切的改变,就是从那夜在绿湖边的谈话开始的。从来没有说过那么多话,仿佛二十年的记忆一下子被打翻,稀里哗啦地全倒了出来;从来没有过那样疯狂的举动,当然也从来没有那样开怀大笑过。
那是她第一次向人敞开封闭了多年的心门,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别人暖暖的关怀。虽然一切还是如此的不真实和无法掌握,但她第二天醒来再见到他的笑脸的时候,她已深深明白:她心里的某些伤痛在经过那夜的谈话以及那不合礼仪却有效的行动后,已经被暖暖的温柔填补。
想起那双灿眸的主人,她不由嘴角含笑,搜寻的目光在众多工作的人中轻易地就找到了他——他和其他男人一样裸着上身,正在辛勤地工作,金色的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汗珠闪闪发光。
她像欣赏艺术品一般着迷地看着他。此刻的他,就像美术馆中展出的雕塑一般——充满阳刚气息的身体散发出力量和优美的味道,让人屏息、移不开视线。而令她真正释怀的则是那天吧,那是她与欧威尔畅谈后的第三天,也是令她永生难忘的一天——
拂晓时分,天还没有亮。一向浅眠的她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吵醒了,有什么东西在轻敲着窗户、屋顶,声音越来越急促,像强劲的击鼓声。接着,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开门声、嘈杂而纷乱的脚步声、欣喜的尖叫声。
被这样的声音震得有些皱眉,她用柔软的羽被蒙住头,正想要继续入梦,突然间“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人用力地推开了。有人来到她的床边,使劲地摇着她,将她的睡意全摇光了。
“起来,快起来!沈梦音,你怎么还睡得着?”芬雅绝美的容颜闪着光,眼睛里有着异乎寻常的狂喜,“快,看看安拉真神赐予了我们什么?”
在一片莫名的迷惑中,她被侍女们不由分说地拉起来并打扮整齐,再被芬雅拉着来到宫殿门前。
“这……就是你们激动的原因?”皱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沈梦音终于明白了他们兴奋的缘由。让爱斯尼亚人欣喜若狂、全涌到街道上载歌载舞的,居然是——雨!
下雨了。来势颇大的雨如珠帘般遮住万物,令眼前一片迷蒙。雨珠落到地上,溅开一朵朵水花,慢慢地在脚下汇成一条条小小的溪流。
“是雨啊,你看,居然下雨了。这就是你带给我们爱斯尼亚的福泽吗,沈梦音?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下雨!”伸手以掌心接住雨珠,芬雅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
“是啊,下雨了。”沈梦音垂下眼睫,淡淡应声道。她不喜欢雨天,下雨的时候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滴答滴答的落雨声就像她每天重复的发音练习,单调枯燥,让她更觉寂寞。
“知道吗,对生活在沙漠中的我们而言,雨水远比黄金珍贵,有时候一百年也见不到一次。”芬雅依旧沉浸在兴奋中。
“沈梦音,你也起来了?正好,外面正热闹,要不要加入?”欧威尔从宫殿外面大步地走进来,兴冲冲地说道。他的身上披着防雨用的斗篷,雨水慢慢从斗篷上流下来。
“谢谢。”她摇摇头,提起曳地的纱裙,“只不过是一场雨,我想我还是回房间休息比较好。”
“只是一场雨而已?”欧威尔闻言,灿亮的眼眸不悦地微微眯起,“沈梦音,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有力的男性大手突然握住了她,沈梦音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没有反映过来,就已经被欧威尔拉着来到宫殿外,抱上等候在那里的骏马。
“走,我带你去看一些奇妙的东西。”他醇厚如酒的声音贴着她耳畔响起,唇边的微笑寓意深刻。她红唇微张,刚想对他如此霸道的行为表示抗议,却迷失在他的笑容里,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骏马闪电般地冲入雨幕,消失在众人愕然的视线中。
他用温暖的斗篷仔细地包围着她,将她拥得很紧,两人的身躯是如此贴合。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与一个男人这么接近,她的呼吸中尽是他身上清凛好闻的味道。他的胸膛抵住她的背,之间没有任何的空隙,让她明确地知道他身上肌肉的起伏,她甚至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声透过衣裳清晰地传来。
记忆不由又回到了沙漠中的那天。在昏迷的朦胧中,他们也曾如此亲密地接触过。虽然意识朦胧,但是他的气息、他醇厚如酒的声音,还有两人肌肤相触的感觉,依然深刻在她心中。现在这样和他贴近,让她对他更清楚了,他的肌肉如钢铁般结实,胸膛很宽,靠起来很舒服。
一丝红晕渐渐在沈梦音白皙的脸上淡淡晕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好希望就这样待在他的怀抱中,而身下的这条路最好永远也没有尽头。
不知道在雨中跑了多久,雨声渐渐弱了,欧威尔也在这时候喝住了马儿。
被他小心地抱下马来,站定之后,沈梦音终于忍不住发问:“你到底……”
“嘘,别忙说话。”厚实的大手轻轻地捂住了她的嘴唇,“你看……”欧威尔用手指着前方,示意她好好看看。
“这是——”沈梦音的眼睛睁到最大,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眼前所看到的——一片花海!放眼过去,地上密密麻麻地开满了娇艳的花朵,每一朵都美丽得不可思议。在这样贫瘠空旷的沙漠中,在一瞬间,竟然出现了千万朵花竞相摇曳的奇异景观。怎么会这样……她完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所说的雨水为沙漠带来的改变。我对你说过,撒哈拉是有生命的,只要用心灵的眼睛来看它,就会发现它不是你们眼中的荒漠。其实有许许多多的生命在这里繁衍生息,顽强地用自己的方式宣告着生命的美好。”他拉着她走进花海中,“你来看!”
“好漂亮!”看着身边的这些花儿,她情不自禁地轻声赞叹。
“它们是非常美丽。”欧威尔嘴角依旧是一抹淡淡的笑,“但是,沈梦音,你知道最让我感动的是什么吗?不光只是它们的美丽,而是这些花朵的坚强。你知道吗?在撒哈拉这样干旱、酷热的环境中,植物的种子深埋在地下不知道有多少年月。而只有最坚强的植物,才能等到百年不遇的一次雨季来临的时候。”他醇厚醉人的声音飘在她的耳际,轻轻撩动着她的灵魂,“这些在无际等待中抓住机遇、恣意开放的花朵,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生长,在雨水中匆匆开花、结果,迅速地完成一次生命的历程。顽强的生命就是这样,虽然它所处的地方是如此贫瘠、恶劣,但却不因为这样而灰心丧气,只是毫不畏惧、坚韧地抓住瞬间,在匆匆的花开花落中,尽情挥洒生命的自由和娇媚,在阳光雨露下最大限度地张扬自己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把美好和希望一代代地传下去。”
他执起她的手,轻轻放到其中一朵盛开的花上,“听到了吗?撒哈拉现在就在和你说话,它用这些花朵告诉你,生命是如此坚韧美丽,所以我们更应该掌握住自己生命的方向,以最大的热情生活下去。就像这些绚丽美丽的花朵一样,只要尽心尽力地开,至于是为谁开的已经不重要。”
沈梦音轻轻触摸着花瓣,在这如丝绒般的触感中,感觉到有一种奇异的东西从花瓣里一直传到自己的心里,让自己的心弦被重重撩拨,有一种想落泪的感动。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她忍不住望向他深邃动人的眼睛。
“因为,我想让你快乐,我想让你的眼睛里不再有沉重的悲伤。我们爱斯尼亚有一句古语:当一个人用灵魂去看另一个人的眼睛时,他就能看到对方的灵魂。而我,从你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个寂寞的灵魂,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微笑着望着她,直直地望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释放的眼泪终于滚落在沈梦音的面颊,在这片美丽的花海中,倾听着他深情的话语,让她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感动。就在这一刻,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底清楚地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那道高筑的冷漠之堤——彻底溃裂了。
欧威尔将她揽入怀中。看见她掉眼泪令他的心格外难受,痛得像是被人用刀子刺穿,“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他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着,任她宣泄自己压抑多年、从不曾释放过的情绪。
在他的怀中,她哭得彻底而狂乱,就如同找到了缺口般,她的眼泪纵情奔洒着……
初生的阳光透过云层直射下来,耀眼灿烂的光线照在万朵花儿和两人的身上。每一朵花上晶莹的雨珠都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绚烂美丽得让人有一种置身天堂的感受。
在这阳光中,她含泪抬起头,感到自己仿佛重生了一般,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渗透到全身每一个细胞中。“看来,只有你能让我哭,也只有你能让我笑。”她忧伤惶惑的情绪在他的抚慰中渐渐淡去,她抽泣着,浅浅地露出释然的微笑。迷路了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指引方向的灯光。黑暗,终于结束了。
“也许,这就是真神安拉的安排。”他笑着低语,深邃的眼眸紧紧盯住她,“从今天起,你会有一个崭新的生活。相信我,我会让你的生命不再有忧愁和哭泣……”
他的话犹言在耳。而她,真的完全改变了。每天,看着她逐渐开朗起来,变得爱笑、爱说话,不仅是王国中的人们,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只有欧威尔看她的眼神依旧微笑如昔,仿佛她从来就是那样的。
“沈梦音姐姐,沈梦音姐姐。”小家伙们扯着她的裙角,不满自己被忽视。
她将飘忽的思绪抽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安抚地揉了揉丽芙的头发。她是怎么了?从那天起,自己的视线就老是会不由自主地往那双灿眸的主人身上投去。而只要看见他,她的心就会莫名地怦怦跳得飞快。这种感觉不是恐惧,却不知道是什么。
浓浓的葡萄香中,一个淡淡的气息由远及近。很淡,但她记得这个味道。沈梦音心中一动,抬起眼眸,果然正好对上一张俊朗的脸庞。
将满满一筐葡萄轻松地放到地上,欧威尔拿起石桌上准备好的一杯清水。
“陛下,这真是太谢谢您了。没有您和大家的帮助,我们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老哈桑德恭敬而感激地走过来行礼,眼神中尽是对欧威尔深深的崇敬。陛下总是这样,无论多忙,哪家需要修房、哪家需要添瓦或是要修筑蓄水的渠道时,他都一定会亲自参加。有这样亲切体贴又英明睿智的国王,他们真是好福气。
“谁叫哈桑德家酿的葡萄酒如此醇香醉人呢?我正等着品尝这一季的葡萄酒呢,哈桑德。”欧威尔边饮着清水,一边微笑开口。他俊逸的脸上那抹优雅自若的笑,犹如最耀眼的阳光,让在场的人不由看呆了。他们的陛下啊,总是如此耀眼如骄阳,让人移不开视线。
两个小家伙更是不客气地抛下沈梦音和芬雅,争着挤到欧威尔身边,“国王哥哥,国王哥哥,抱抱。”
“哦,你们这两个小调皮!”欧威尔伸出强壮的手臂,将姐妹俩一下子高高抱起,惹得她们格格笑着。嬉笑中,突然有人策马急驰而来,飞奔的马蹄声急促有力。来人一面挥手,还一面用阿拉伯语大喊着什么,沿途听到他叫喊的人,无不停下手中的活,跟在他身后跑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沈梦音迷惑地看着。阿拉伯语她只是能勉强听懂,像他这样说得又快又急的,她什么都没听明白。她只知道,上一秒钟还在嬉笑的人们的笑容全都停住了、僵住了,脸上欢欣的表情瞬间褪去。就连欧威尔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中,也出现了少见的凝重和紧张,他弧度完美的唇紧紧抿着,眉头蹙结成锁。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紧张的神情。认识他到现在,他始终都是从容不迫的,以灿若阳光的笑容面对和处理任何事情,她从不曾见过他变了脸色的样子。这次简直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难道他遇到了连他都无法掌控的事情?如果是的话,那件事情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来人驱马径直到了他们跟前,随即急速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欧威尔跟前,大声禀报着。沈梦音这才看清楚,这个人正是宫中的侍卫长贝克,欧威尔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欧威尔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
听着他的禀告,欧威尔放下手中的孩子,神色越来越严峻。而周围已经围了众多的人,他们的神色同样凝重。四周一时间变得静悄悄的。
霍然起身,欧威尔同样快速冷静地以阿拉伯语下了好几道命令,随后,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情。只是,他垂于身旁的手紧握成拳,泄露了此刻真正的情绪。
几乎同时的,所有的人都各自行动起来,步伐匆匆。
“到底怎么了?”沈梦音终于忍不住开口。她只听到他们说着什么流民、沙地、撤离,其他的她听不明白。
“爱斯尼亚四周都有流沙地,它们形成天然的防护,保护着爱斯尼亚的安全,不知道秘密通道而乱闯进来,只会被流沙吞灭。可不知道为什么,流民竟然冲破了流沙地的防护,马上就要到爱斯尼亚边境了。”芬雅简洁地解释着,苍白的脸上有一种深切的痛苦和绝望,“我们是无法战胜那些残酷的沙漠暴民的,欧威尔下命令要女人和孩子马上撤离,男人们殿后,我们要放弃爱斯尼亚……”
宫殿外的集会广场上,已经迅速集结起整齐的队伍。成年男子们换上了黑色的战衣,手中拿着雪亮的武器。在他们的脸上,沈梦音找不到一丝平日熟悉的灿烂笑容,只有着战士特有的严肃和杀气。整个王国被一种肃然而紧张的气氛笼罩着。
“欧威尔,我不要你去。”芬雅娇小的身子紧紧偎着欧威尔,如珍珠般的眼泪不断从她美丽的眼睛中涌出,雪白的脸上有着全然的悲哀,“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你说过要……”抽噎着,她无法说下去,被泪水浸湿的容颜有着惊人的美丽,让人看了都觉得心伤。
“雅儿,”欧威尔轻轻将她推离,“对不起,我是国王,必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那,带我去。”她绝然地抬眼,有着孤注一掷的神态,“我要和你在一起。”
“听话!”这次,声音中已没有了温柔,是全然的严厉,“你是公主,王族惟一的血脉,更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别忘了,你也有你的使命——带领剩下的人好好活下去!”
芬雅一愣,再也无法说什么,只是神情惨白地任他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
“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撤离的。”这是他的保证,也一定会做到。
“为什么一定要撤离?”一旁的沈梦音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女人们的反应实在是很激烈,仿佛男人们不是去迎战杀敌,而是去送死的,“我们就没有一点胜算吗?”
欧威尔看着她,神情镇静依旧,说出的话却让她全身发冷,“我们确实没有胜算。流民人数是我们的一倍,手中握有精良的武器。一旦城破,他们会屠城。”事情来得太突然,而整个王国不到五万人,其中孩子和女人又占了半数,除非奇迹出现,否则他们获胜的机会渺茫。大家都清楚,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拖延时间,让族人有足够的时间撤离,不被流民追上。
纯真如她,怎么会知道这些沙漠中的流动暴民有多么残忍血腥。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来自撒哈拉边境小国的亡命之徒,为逃避追捕而躲入沙漠。而他们所到之处,只有用地狱之景来形容。各国曾出动联合刑警对他们进行搜捕,却因为撒哈拉的特殊地形屡次挫败而归。在无意中发现了爱斯尼亚之后,他们就曾几次想要夺取这个美丽的地方,却因流沙地的保护和欧威尔的睿智领导,始终无法得逞。
脑海中旋过血腥的画面,沈梦音心中一寒,才知道情况有多么严重。这么说来,他们岂不是在用生命来换取她们撤离的时间?他们竟然……
“沈梦音,我的族人,以后就拜托你了。”情况已经如箭在弦,刻不容缓。欧威尔将芬雅略显冰冷的小手放到沈梦音的手中,以她家族的力量一定可以帮助他的族人的。只要能安全离开,芬雅,还有其他人,都会活得好好的。他相信。
只是……男性大手突然抬起,轻轻抚过沈梦音明丽的五官,深邃灿亮的眼眸中跳跃着迷离深刻的波光,灼热的视线在她脸上来回,好像要把她的模样镌刻到眼中一样。他嘴角微微抽动,似乎要对她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他对着她,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重的微笑。
下一秒钟,如刀凿斧刻般的脸庞已经换上冷凝与严酷。他转过身,毅然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嘹亮的号角响彻天际,战马发出兴奋的嘶鸣,如雷的马蹄声渐渐远了、远了……
“我们走吧!”望着已经看不见的队伍远去的方向,强忍住悲伤的泪水,芬雅颤声宣布。
“你们走吧,我、要留下来。”一直没有说话的娜塔丽丝缓缓开口,慈祥端庄的脸上此刻是无比坚毅和严肃的神情。
“什么?”众人愕然。
“爱斯尼亚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天堂。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五百年,怎么可以就这样……”她环顾四周,话语中尽是难掩的深情,“我已经老了,就让我陪着爱斯尼亚到最后一刻吧。我会让他们看看,爱斯尼亚人可以被毁灭,却永远不会被征服。”
“母后,如果你这么说,我也要留下。”芬雅激动地抓住母亲的手。
“我也是!”
“我也是。”附和的声音响起,交汇成一片。她们的父亲、兄弟、爱人都还留在这里啊,她们又怎能独自离开?离开了他们,日子或许能过下去,但那已经不是她们想要的幸福了。皇太后陛下说得没错,爱斯尼亚人可以被毁灭,却永远不会被征服。她们,要和男人们一道,战斗到最后一刻。
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话,沈梦音感到一种火焰般的烈焰从胸中燃起,多么了不起的爱斯尼亚人啊。她突然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加入他们和他们一道战斗,不能让这个美丽的地方遭到蹂躏!可是怎么做?硬拼?欧威尔说过没有胜算。智取?哎,杰明如果在这里就好了。沈梦音烦恼地仰望阳光正艳的天空,多年前的一段对话却在此时飘过脑海:
沈梦音,不要小看阳光哦。你知道吗?古希腊人就曾经利用阳光,打败了多于他们几倍的敌人呢……
阳光?!一个闪亮的念头突然滑过,她的眼睛中不禁发出兴奋的光彩。
“我们走!”女人们雪白的手中已经握住她们所能找到的各种武器,美丽的脸上有着与男人们同样的决心和勇气。
“等一下!”清脆的声音喝住了众人。众人回头,只见沈梦音站在那里,微笑着举起手中闪着耀眼亮光的小巧东西,“我想,我有一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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