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考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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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崔东壁先生佚文(3)

又东北六十里至成安县界;又东北十五里至魏县界;又东四十里至元城县界;又东北三十六里至山东馆陶县界;又东北四十里至孙儿寨,会入卫河。

《水经注》:浊漳初出,左则阳泉水注之,右则散盖水入焉。东过尧水、梁水;又东北过陶水;又东过壶关县北,有洚水注之。又过铜水,即晋大夫羊舌赤铜伯华之邑也。县有上亭、下聚。会专池水,出八特山。又会女谏水。北则苇池水与公主水合而右注之,南则榆交水与皇后水合而左入焉。迳下聚至襄垣县入於漳,旁流附入之。水惟此最大,盖即今伏牛山之水也。又东过潞县,为潞水;过五会之泉;有洹水、汤溪水、涅水、武乡水、隐空水。又东经阳城北,仓石水入焉。

【开渠说一】(同上卷十六《艺文志》)吕游

西门闸为天地自然之利。前贤创之,後人不能守之者,邑绅士之过也。又非邑绅士之过,邑乘之过也。後(疑是“从”字)来人心有觉而典籍无为,故曰“徒法不能以自行”。今乃薄责绅士而厚诛邑乘者,何也?古之立言者与立德立功同垂不朽,为其皆有益於後人也。输辕饰而人弗庸,弗庸者信有罪矣;若乃车折其辐,本不足以载物,亦将归罪於弗庸之人乎!

漳邑僻壤,无古圣先贤生於其地。自铜雀建台之後,七才子流风未坠,故邑乘所载多风囗月露之词。其有关一邑之利病,如所谓文以载道者,则绝不之见。其注西门渠,不过曰“今废”而已。至於渠虽废而闸存,则未尝言也。是以漳邑八景,事多附会,连篇累牍,刺刺不休,而西门旧闸未有见於诗歌者。既为邑绅士所不知,宰斯邑者何由而知之。是以虽有贤父母访求民间利病,亦苦於前无所因也。

请得以开渠之便者详陈之,庶几当事者少留意焉。

创始者百计经营,心力俱瘁;我得以因其成功,以常年之故道为今日之支流,则不劳而事举。其便一也。

斯闸也,南至洹,北至滏,各三十里,皆有分渠,此人之所共见也;而滏之闸更多。方水之分也则利农而商不通,及水之合也则通商而农不利,故农商之构讼者每数年而一见焉。若漳水则止有截流横渡之舟,并无顺水行船之事,知永无农商之相争。其便二也。

濒河数郡之苦於筑堤也,每疾首蹙额而相告。试问筑堤何为乎,为水力之猛为民害也。夫水之为灾数十年而一见,而堤之为灾则岁岁不免。今若分而为二,则水之力必减其半矣。若分而为十,则水之力必减其九矣。水力既减则不能为害,何用筑堤。若是则下可以省小民之力,上可以省国家之费。其便三也。

分水灌田则收获必多,不劳里老之催科而国赋自办,竖守令不更觉安逸乎!其便四也。

民情之刁诈多讼也,生於俗之渐染者半,生於家之贫穷者半。既分水以灌田,又无筑堤之费,则菽粟可以如水火,不且“富岁多赖”乎!其便五也。

临邑南至回隆,北至广府,皆有漳河故道。西门闸一开,则相地形之高下,铜雀台之南可再分一支,显王之东可再分一支,而河之北岸自讲武城之东亦可相其高下而分疏之;若是则南北百馀里间可以成数万顷之沃壤,禾易长亩,田至喜,《豳风》、《豳雅》见於今日矣!其便六也。

漳水至馆陶始入运河,而漳滨漕粮多半在楚王交纳。西门闸一通,则水之南支经韩陵之北,下同洹水入运河,且出楚王之上流矣,是於国家漕运不无涓埃之补助。其便七也。

漳滨坟墓多被冲决,贫乏者任其漂流,富厚者迁徙靡定,此仁人君子所尤痛心者也。水既弱小,则死者各有宁宇,泽及枯骨矣!其便八也。

丁亥七月县试前一日,应考者争舟,溺死三十馀人,於是有子寻父尸者,号哭之声累日不绝,然竟不可得。水既分疏则永无此患,救将来无穷之性命,阴德真可格天矣!其便九也。

己丑十月,近闸口之北百馀步,有安水磨者,予乍见之而喜,徐察之而忧心生焉。喜者,善斯民之得利也。忧者,为春夏之交忽遭阴雨,或被漂冲,後人将引以为戒,则利永不兴矣。若分疏之後,则沿河上下皆可为之,有利无害。其便十也。

有此十便,既不得见诸行事,又不得载诸邑乘,此区区之心所以不能释也。尝读孙学使诗,有云:“南阳治陂杜母绩;漳水引溉西门为。”今诗虽传播人口,而闸则废而不修,不几“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乎!此闸既通,则有以触诗人之逸思,百姓殷富而颂声必作,恍如置身於西门公之世矣。

【开渠说二】(同上)吕游

古人论为政者曰:“如保赤子。”盖言爱民当如是耳,非必其实能之也。借曰能之,父母之爱子终不如子之自爱,则良有司之爱民其不如民之自爱也明矣。又曰:“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既诚求矣,犹有不中者何也?父母之知子终不如子之自知,则良有司之知民其不如民之自知也又明矣。

幸也,赤子不能言而民能自言也!是以西门君之为政也必问民之疾苦,民皆曰:“无过於河伯娶妇者矣。”使西门君不问之民而谋之吏胥,彼吏胥者方以河伯娶妇为利,岂肯言其害哉。於是西门君深思而熟计之曰:“斯害不难除也!然吾能必山右之不雨乎?使水再为灾之岁,彼乱政者必将曰‘是不为河伯娶妇之故也’。则莫若分渠以杀其势,使水永不为灾而已矣。”今者,筑堤之害人人能言之,惜当事者之不肯下问耳。即有能爱民如子,欲除斯害者,又计及於水再为灾之岁,彼乱政者必将曰“是不筑堤之故也”。故必开渠而後河伯娶妇之害可除,不开渠而筑堤之害终不能除也。

今试以筑堤之不可解者略言之:

直隶、河南皆是朝廷之赤子。今堤筑於河北,则水必南迁矣。岂河北之民当生而河南之民则当死乎!其不可解一也。

漳水出太行山,即横流至馆陶入运河,二百馀里间皆能泛溢为灾。今堤之长不过三里,仅百分之一耳,而为河之上下流皆不为灾,有是理乎!其不可解二也。

水之来也,或远或近,迁徙靡定。以有定之堤防无定之水,何异刻舟而求剑,徒竭万姓之脂膏以饱吏胥之囊橐。其不可解三也。

即使水流有定,而河水一石,其泥数斗,堤外之地日淤日高,数年之後,水流自上而下,其为灾也或相倍蓰而无算矣。何必遗害後人乎!其不可解四也。

大凡无堤之处,水皆四散分流,随来随去,故水虽大不能为灾,但见为利而不见为害。惟有堤束之,岁旱则水利绝不可得,至於堤溃之时,水皆聚於一处。夫水之性散之则其力弱,聚之则其势猛,此岂必待智者而後知乎!其不可解五也。

沙庄一堤,成安、广平两县之民已将累死;至戊子、庚寅两次水灾,沙庄之堤毫无用也。不分疏其下流,使水有所归,但壅遏其上流,使水激而愈猛,其不可解六也。

且成安果欲筑堤,即当为久远之计。筑堤於成安境内,去河渐远,水至堤则其力缓,可以免岁岁修补之劳。今奈何筑堤於河滨,民甚利堤之成,而吏则甚幸堤之决。然则筑堤果为民乎,为吏乎?其不可解七也。

即以临邑言之,止此人工物力;分之则见少,合之则见其多。若专用力於护城之堤,其工必倍。今既分之於河侧,则护城之力必减矣。然则城郭衙署府库仓廒皆不足重乎?其不可解八也。

临邑钱粮所以甲於邻封诸县者,以滨漳河,二麦收成有自然之利也。今堤北之地水利绝不可得,果能减临邑之赋税乎?其不可解九也。

国家维正之供,不愿丝毫累民。今堤旁取土皆成坑坎,谁敢阻拦,是堤占一分,所坏之地且五六倍堤也。是皆有地不许民耕,催征赋税,焉得不施鞭朴,焉得不累里长。贤有司亦曾念及此乎?其不可解十也。

然则筑堤果无利乎?曰:有利也。督工之史胥,漳滨之包户,相通为一,盖无日不醉饱矣。青楼酒肆,为所欲为,虽不必其家之果富,然亦可云享尽人间之乐矣。盖堤一决而相庆贺也,亦思所敛之怨皆归何人乎?

继之,民穷财尽之後,万苦千辛,难更仆数。或有能考西、史之遗迹,为一劳永逸之计者,则不能无望於今之贤士大夫矣!

【开渠说三】(同上)吕游

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拨乱反治者,在乎人之断而已矣。

凡利民之事,其始行之,人未必不怨也。如子产称众人之母,曷至有未信而劳民之事;衣冠田畴,亦必待行之既久而人始安之。

凡害民之事,其始行之,人未必即怨也。如河伯娶妇,其首事之人亦未可厚非也。河水一决,万顷茫然,以一弱女子而救数万之生灵,所得固已多矣。况於鬼神之事,儿女子信之为尤笃。闻有党将军者,因没於河工而得配食於河神之庙,至今河滨夫役犹有欣之不置者。况妇人女子生於钗荆群布之家,死得为河伯之妻,享万人之俎豆,生平志愿固已满矣。古今人情不大相远也。师巫三老虽视为奇货可居,然亦必有女之家不惑於鬼神者而後可以取其利。夫女子之入选者,大抵十五岁以上,不过四五年之间耳。即此四五年中,或因残疾,或因貌陋,其断不可以入选者,又往往有焉。若家本无当嫁之女,虽吏胥狠如饿豺,一钱亦不可得。即使有女当嫁,而笃信鬼神者十家之中常得二三焉,此二三人者又非肯行贿赂者也。由斯言之,则当时之受其害者盖甚有限。且每年不过一娶,既娶之後,小民各安其生。水之流也,任其自行自止,不劳民也,不伤财也。岁旱之时,水利固自若也。沙压之地,可以望其更变也。所伤者仅一弱女子而万姓安枕,是以当日之为政者虽明知其说之荒唐而隐忍不能断也。以视今日筑堤之害,其劳民为何如?其伤财为何如?其岁旱之时水利绝不可得为何如?凡堤占沙压者永无望其更变为何如?

夫被灾之後,正当与民休息,培养元气,奈何复继之以大役!是以富者贫而贫者愈贫。呜呼,今之百姓何辜,视河伯娶妇之时其治乱为何如哉!夫杀一无罪之女以救万人之命,西门君犹耻焉。必继之以开渠,使斯害永不复作而後已。今也伤万民之财,劳万民之力,使之劳苦饥饿而死,若令西门君见此,其伤痛不知又当何如也!

夫凡民可与乐成,难与谋始。西门君所以决志开渠,行之而不疑者,以既除河伯娶妇之害,所谓“信而後劳其民”也。今若能除筑堤之害,则百姓既解倒悬之厄,即以此人工物力为开渠之费,所谓“悦以先民,民忘其劳,因所利而利之,择可劳而劳之”,其有不欢欣鼓舞而从上之令者必非人情也。但一那移间而转祸为福,“人道敏政,地道敏树”,西、史之後二大夫可并列为三矣,人何惮而不为哉!

【漳滨筑堤论一】(同上)吕游

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无事者何也?顺水之性而不与水争也。物各有性。草木之性有寒热温凉,惟老於岐、黄者知之。若水性之刚柔缓急,宜疏宜防,不问之土人而与远方之人谋之,是问耕於婢,问织於奴也。然则禹之治水,其必不使雍、梁之人治青、徐,荆、扬之人治兖、豫也明矣。

漳之为水也,当其弱,可褰裳而涉也;当其盛也,则万顷茫然,而陵谷为之变迁。然亦有时硗瘠变为沃壤,濒河之民因以致富。且冀州之地高燥,大约十年九旱,水之为灾,偶然一见耳,则漳河之利民也常多而害民也常少。是故西门豹、史起之为政也,则见为利而不见为害。迨乎西、史既没,二千年来,任其自行自止,则利与害皆有之。自庚辰、癸未两次筑堤,乃全乎害而不见其利矣。

夫水之为灾也,为其占田也。试问筑堤将筑於天上乎?且水之占田,水去则仍还民间;而堤之占田,则近堤之一草一木皆属之官,是一堤而为阱於国中也。又况督工有差,守堤有役,贪残暴横常出情理之外,民敢怒而不敢言哉!是则二千年相安於无事者,而焉用此扰扰也!

夫庚辰之为南堤也,大名为之也;癸未之为北堤也,广平为之也;是皆被灾之处救死不赡之民,竭膏脂,勤手足,疾苦转移而奉之者也。试问南堤果足以卫大名,北堤果足以卫广平乎?癸未之兼为西堤也,则漳邑为之也。甲申而後,连年大旱,民思漳水之利而绝不可得,堤隔之也。戊子之岁,水涨堤决,环漳邑之四旁,下至成安、广平及东昌之北境,被灾者且数百里,然则堤果何用乎?

今夫水,激而行之,可使在山,其理甚明。欲为堤以御水,是掩目而捕燕雀也。既为南堤以防之,又为北堤以障之,不使之南,又不使之北,使水而有知,未必能尽如吾意,无怪乎运有尽之农功,填无穷之巨浪也。今若出筑堤之费以赈被灾之民,则贫民可以转而为富户,此可以济一时之急;亦若出筑堤之费多开沟渠以分杀水怒,则可以成数十年之利。惜无有任其事者。

或者难之曰:“其人亡则其政息。”西、史既亡矣,开渠必滋讼端,吏胥中饱在所不免。然独不曰“其人存则其政举”乎?若得一廉能之吏,统漳滨数郡而总理之,先出一令曰:“治水者宜疏而不宜防。”则由一而二,由四而八,如阴阳仪象之剖分。水性就下,既顺其性而不与之争,则西、史之功无难再见。禹之尽力乎沟洫者盖如此。若恐任事者之难其人,则漳滨之堤尽行停止,涝虽少受其害,旱则大获其利,亦庶乎其可也。

【漳滨筑堤论二】(同上)吕游

贾让《治河》三策,千古脍炙人口。其言曰:“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而塞其口,非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