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夫人，谢少夫人，奴婢定当好好伺候少夫人，以报答夫人的知遇之恩。”那丫鬟感动得泪流满面，忙跪倒在地，频频磕头，看来是在浣衣房吃了不少的苦头。看她的模样不过十五六，这么小便要寄身为奴，着实可怜……
“快别磕了，做我的奴才有个规矩，就是不许磕头！上拜天地，下拜父母，哪有随便对人下跪的说法？别的主子怎样规矩我管不着，我这边就是如此，明白了吗？”我声音虽轻柔，言辞却严厉，不容质疑。
“是，谢少夫人。”小丫头拼命擦着眼睛，慌忙站起身来。
“嗯，很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夫人，奴婢贱名安雅。”
安雅？我在心中低吟着这个名字，时间迅速倒退，脑海中一阵周转，赫然停住——是她？那个阳光明媚、朝气蓬勃的女孩？
我竟然没有认出来，我再次看向她的时候，一些疑惑才恍然洞开，原来不过短短几多时日，她的眉宇间已不再无忧无虑了，那抹愁云纠缠不散。
我轻叹一声，怪不得我认不出她了。
当初的预想竟这么快便得到验证，我心头一阵五味杂陈，感慨万千，到了嘴边，终是只道了声：“退下吧。”
“是。”安雅轻声应道，悄然退下。
看着安雅离去的背影，想到自己，我和她是同样的身份，但我现在至少还假装是个夫人，只是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揭晓呢？
我转过身，走向狄子赋所住的空院，现今的我，就算是走向那样高深莫测的人，情绪也已无多大起伏，而遥想当年，那个深更半夜偷偷给尚于烨送蝎子、小虫的我，还会心虚手软，一个不小心连盒子都抓不牢，那个时候的自己当真是幼稚得很。而就在这么短短的一个月里，我转变了很多，很快。
有些人在被迫成长，而太快了，就会变得畸形……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听到里头传来“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这戏子倒真敬业，竟这般争分夺秒的练习……我不禁一阵好笑。
轻轻推门而入，院中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上跳下跃，一会儿停下来哼唱几句，一会儿腾空翻着跟头，看他翻跟头的身手，尽管我不懂功夫，却依然敢肯定，那绝不是因为练就好的缘故，而是源于功夫好。
很快，他便发现了我的存在，想他本就是练家子的，我又没有刻意藏身，看到我自是正常，但从他看我的眼神，微蹙的眉头，却让我一阵感慨：原来我真的很不受欢迎。
“嗨，好啊，不请我进去吗？”我打趣道。
“进来吧。”狄子赋似乎不大乐意，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应该是刚刚练完声的缘故。
我随着他步入内室，这个房间很冷清，如他的人一般，被子、床褥整齐，仿佛从没有人睡过，茶几上一只饮过的杯子倒扣着，洁净的桌面一道水痕都没有，这个人倒是颇爱干净，像这样的人是否也渴望心灵上的洁净呢？
“少夫人身体刚刚恢复，是不是该好好躺着休息，而不是四处走动，这深秋寒露重的，吹着了容易留下后遗症的。”他的声音有些僵硬，似乎不习惯说出这样的话。
我微微诧异，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礼貌地回道：“谢谢关心，不过我在房中闷得慌，本来只是打算在院中随便走走，透透气的，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你这儿来了，许是你的唱文吸引了我吧，刚刚狄公子可是在练声？景初打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狄子赋的脸色缓了缓，稍稍放松，似乎沉吟了一下，才道：“谢谢你救了妍儿。”
“不客气。”我含笑看着他的表情，直到他的眼神有丝闪躲，我才顺水推舟地问道，“对了，你跟妍儿认识多久了？”
“不记得了，只知道很久。”
“在她入宫之前？”
他锐利的眼光又刺向我，我始终回视着他，带着八卦的嘴脸，我们就这么四目相对着，彼此估量着对方，我面上虽带着笑，手心却早已汗湿。
就在我要放弃时，他却撇开目光，轻道：“是……茫茫人海，繁华灯会上，我们同时看中了一只灯笼，精致绝伦，我们为了争一只灯笼就差没大打出手了，那次我们结下了缘分，但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直到一次，机缘巧合看到她跟皇上……那是我才知道了原来她就是红极一时的妍妃娘娘……”似乎是一段痛苦的记忆，他需要拼命压抑内心波动的情绪才能说得风轻云淡。
原来是错失却相遇。我轻叹，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永远只有痛惜的份，那比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更要痛苦万分。
有种相遇，不如不遇。
“所以你做了戏子。”我轻轻吐出一种可能。
子赋盯视着我的眼睛眯了眯，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少夫人何出此言？”原来他还会笑。
“这是唯一可以看到她的机会，尽管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但总比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要强得多，我说得对不？”
“少夫人的想像力真丰富。”他嘴角浮出一丝嘲讽。
“或许吧。”我亦不咄咄逼人，只要心里有数即可。
这个狄子赋可能还不只是这般简单，他留在庄中到底还有什么目的？
“少夫人打算如何处理刺客？”子赋拉过来一张椅子，让我坐下，似是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