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就算你恢复武功又如何?照样不是我的对手!”冬娥面色一敛,烟眸轻眯,喝道,“手下败将,看剑!”
我正待迎击上去,却有一个人令我身形猛然定住,我回过头去,是霍觞。
“干嘛?”我怒目看向他。
“你的确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我要为姐姐报仇!”
“无需你出手,当务之急是处理你姐姐的遗体,让她好好安息。”霍觞突然头也不回的扬声道,“文声,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护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黑影闪过,“硄——”一声隔开冬娥的剑锋,玉立在我们面前,与冬娥两两相视。
只见冬娥原本淡漠冷酷的脸色迅即变天,一阵红,一阵白,盯着文声的水眸似乎要将他刺穿,又似乎要将他融化。
文声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看到他握着剑的大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情绪波折,挣扎的心绪,清晰,明了。
突然——
一声惊呼迅速转移了众人的视线。
只见原本打斗不休的两个人,终于得以分出胜负了!
如果论倒地的那个是败方的话,那么四夫人便是——赢家!
何长践被刺到在地,怎么也爬不起身。四夫人手执利剑,步步逼近,当利剑抵住何长践的胸口时,那道剑身流转的光华倒映在每个人心底,引起阵阵涟漪。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却碍于命令不得前进半步。
“没想到是四夫人赢了。”我轻轻感慨。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霍觞冷哼道。
“你觉得四夫人爱何长践吗?”
“爱。”霍觞沉吟少许。
“恨么?”
“恨。”
“多恨?”
“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爱有多深?恨又有多深?”
“爱到同生,恨到共死。”
“那么,她会杀他么?”
“会。”
话音刚落,只见四夫人的剑已刺入何长践的胸膛半分,她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轻轻启齿,道:“你爱过我么?”似乎用尽了毕生的气力,践踏了仅剩的自尊。
终究的终究,她还是问出了口。
明知很愚蠢,她还是问出了口。
何长践知道,只要他说爱,她就会拔出剑;而他说不爱,她便会刺进去。
所有人皆知,大家都紧张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爹,你说啊,说爱她!说啊爹!”何景伦焦急地叫道。
“爹,姨娘爱你爱了这么多年,你为何就是放不下那个夕荷?姨娘哪一点令你不满意了?姨娘的深情令我们旁人看了都为之辛酸,爹,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么?”何景初怒道,娇柔的身子因激动而颤抖不已,“爹,其实你是爱姨娘的,只是你心理上始终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其实每个人都有缺点,你没有与夕荷过深接触,你看不到她的缺点,眼中尽是她的美好。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平凡人,并不是九天仙子……爹,你试着对姨娘说一声‘我爱你’,你会发现其实这也是你心底真正想要表达的……”
听到这番话,我微感诧异,不禁将目光投向那个曾是我“主人”的女人,真正的何景初。
原以为,她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却不想她竟能说出这番话。
其实她此刻一定是心急如焚,但她却能力持镇定,说出此番言辞,既跟四夫人套了近乎,维护了她的自尊,又给何长践铺好了台阶……真正是个聪慧的女子!
我微微赞赏。
倒在地上的何长践,眉峰狭长,虽说已是半数白发,面上有着沧桑岁月的痕迹,却并不能掩去他年轻时的风华……想当年,他必定也是个玉树临风,风姿卓绝的美男子。
血,鲜红的血,从他的胸膛处汩汩流出,染红了藏青色的锦袍,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仿佛初晨的藻苔,绿得深刻,绿得蚀心。
面对四夫人的威胁,何长践却只是淡淡一笑,笑得清淡,清如细风,淡若浮云,他轻轻闭上眼,似是忆起了某段美好的记忆,脸色苍白着,眉眼间却尽是笑意,似乎插在胸口处的不是一把利剑,而是一粒唤起美丽印记的朱砂痣。
当他看向四夫人时,眼中有怜惜,却没有爱。
只是少许沉默,他,欲言——
“不要!”何景初尖叫,似是已知他要说什么一般,声音颤抖着低唤道,“不要,爹爹,不要……”几乎是哀求。
何长践的目光缓缓调回到何景初面上,这个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或许再也看不到她,让自己再好好看她最后一眼。
只这一眼,却仿佛函括了千言万语,每一寸心疼,每一寸不舍,可是他还是坚决的收回了那万般牵挂,含笑着看向四夫人,突然间魅惑万分,柔声道:“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四夫人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痴呆,有些迷惘,如同受到了蛊惑般,禁不由自主的向他走了过去,低低弯下腰身,凑近他的唇瓣……
“娘……”尚于烨不安地唤道。
四夫人却仿若未闻,依然慢慢向他靠过去,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看来,无非是向死亡迈进,进一分便多一分危险;而,于她,却似是倾听情人的呢喃蜜语,是甜美的,是向往的……
爱情这东西果真是一剂毒药。